天边升起一片霞光,
两眼望穿一路水云,
身躯丈量千山万水,
顶礼膜拜来到你身边,
喔!我一步一个长头来叩见你
喔!我一跪一个祈求来朝拜你
布达拉宫,布达拉宫
我祈求雪山神灵把幸福带给茫茫雪域
……
高大伟岸的林海站在篝火边,再次唱起这首《朝圣者》,这是他自已做词谱曲的歌,是他参加国家级歌唱比赛获奖的歌曲。那宽厚的嗓音缭绕在每一个人心头。那是一种来自高原牧区的旋律,裹挟着藏胞无以伦比的虔诚。
林海唱完《朝圣者》,坐到我们的小桌边品茶。他的眼中有泪花在篝火里闪光。
他说:“我是藏族人,我的身体里流淌的是藏族的血液。”
我们静静地望着他,一杯杯地为他续茶,等待他把情绪平静下来。我们知道他的父母都是援藏干部,当年从河南流浪到四川,然后参军入藏。在南山地区错那县度过他们人生的大部分时光。
林海就是在错那县出生的。那一年,他的父母都摘下帽徽,由金珠玛米变成了援藏干部,住在依山而建的一排土平房里。一场风暴成就了他们的姻缘,他们在简陋的政府驻地举行了简朴而隆重的婚礼。
一年后的傍晚,临产的玉琴忍着撕心裂肺的阵痛,等待林海的出生。一天一夜,她已经筋疲力尽了。
外面飘起小雨,昏暗的土平房里点起煤油灯。林怀仁和卫生员一起在地上转磨磨,他们面对着玉琴的痛苦,束手无策。
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一片诵经声:“轰玛里玛里买买轰……”伴随着的是藏胞手上转动的手摇转经轮发出的咕噜噜的神秘而庄严的声音。
林怀仁点着马灯,推门出来,举灯一看,有五六十个人,都是六十多岁的莫拉(老太太)波拉(老大爷)。在冬季的细雨中,他们席地而坐,把土平房围得严严实实。原来,他们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女干部玉琴难产的消息,一起来为她诵经祈福。
一位满脸皱纹、慈眉善目的老大妈走到林怀仁面前说:“我生了八个儿女,个个健康,是有活佛保祐的,把玉琴认给我做女儿吧。”
老太太站在雨里,满头的银丝沾上了细细的雨珠。她的眼里流露出慈祥与渴望。林怀仁一把抱住老太太,热泪涌了出来。深情地说:“拉索拉索(同意)。”
玉琴恍忽中听到了这些。看到进屋来的老太太,便深情地拉着她的手叫:“阿妈,救我。”
孩子还是生不下来,情势十分危急,老太太想尽了办法。最后,她走出平房,叫来自己的小儿子扎西。他们急急地商讨着,扎西不住地点头。
扎西双手套上牛皮护掌,胸前挂一块牛皮,在膝盖和手肘各绑一块木板,双手合十,依次放在头顶,额头、胸前,口中念完六字真言,然后跪下、趴倒、伸展身躯,然后再站起来,向前步量一个身长,如此循环往复,一丝不苟。就这样一刻不停地向拉萨的方向而去。
后半夜,林海在“轰玛里玛里买买轰”的诵经声中一声长长的啼哭,宣告母子平安。
母亲常常对林海说,他有一个藏族阿羊(舅舅),为了他们母子平安,走上了朝圣的路。
错那的天空格外澄明瓦蓝,小林海坐在土平房门口,常常看到门前的土路上有朝圣者走过,一步一个长头。
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但是他听信了母亲的话,热情而虔诚地把酥油茶和糍粑送给他们充饥。他们盼着到拉萨为他们母子祈福的扎西阿羊回来。
林海的小妹妹出生的时候,扎西依然没有回来。蹒跚学步的妹妹也学着林海,把酥油茶和糍粑送给路过门口的朝圣者。
渐渐长大的林海也渐渐明白了什么是虔诚。他带着对艺术的向往,一步一步走出西藏,走到北京。他学会了声乐,孜孜不倦地谱写藏歌演唱藏歌。
林海的妹妹上了卫校,和藏族同学相爱了。她嫁到错那,永远成了一名西藏人,在湛蓝如洗的天空下,过着幸福的生活。林海也成了一个藏族小察吾(娃娃)的阿羊。
对着火光,林海说:“你们知道什么叫虔诚吗?”
大家都在思索。
林海说:“身在其中,你才会明白。那是一份爱,愿用自己的生命换得亲人的平安,家庭的富足。朝圣,一个人一生只能有一次,漫漫的雪山草地,风雪侵衣,多少人能到达目的地呢?那就是虔诚的力量——我一步一个长头来叩见你,我一跪一个祈求来朝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