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楚宫倾城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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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妇人心(2)

“皇上背上的伤还需卧床静养,怎么能随意走动呢。”皇后关切的话中透着浓浓的忧虑,她见楚霍天没接话,转过头对李靖才道:“李公公怎么也不劝着点,万一伤口裂开了可怎么办,皇上的龙体怎么能当儿戏?”

李靖才连连点头称是,眼角却含了三分委屈看着楚霍天的背影,他怎么可能没劝过皇上,只不过一切都得皇上听他的才有用啊。

楚霍天微微一顿,淡淡道:“一点小伤算什么,想当年朕在战场上受了多重的伤都挺过来了,也不见得有什么事,皇后多虑了。”

李靖才见矛头从他身上转移了,这才松了口气。

皇后转了眼,对楚霍天笑道:“皇上当年神勇,只是现在不同以往了,皇上可要顾念天下,以后万不可为这点小事就亲自去了,也得放手给下面的人去做才是。”

楚霍天的脚步又顿了顿,冷冷地看了身边的皇后,当下一声不吭地步入内殿。皇后恍然不觉也跟着进去了。李靖才见得这两尊进去了,连忙唤人进去伺候,无关人等赶紧后退,免得被波及。

果然不一会,里面就传来“哐当”一声,瓷片破碎的声音。李靖才赶紧伏在门边偷眼看去。只见楚霍天冷着一张面孔,皇后已经低着头跪在地上。

“朕本来不想与你吵架,不过你也要适可而止,就算你怎么恨柔芳仪,你也得顾虑下她身上可是怀着朕的骨肉。”楚霍天冷冷道,一张俊颜已然是黑得可以媲美黑炭。

“皇上息怒,臣妾看这事蹊跷得狠,怎么她一去敬香,就有这等事情出现?臣妾怕这是个圈套啊!皇上!”皇后抬起她那化得十分精致的面孔,哀声道。

“你!”楚霍天额上青筋跳动,她到现在还想反咬一口?!人说最毒莫过与妇人心,什么时候她竟然变成这般模样了?

“御林军昨天已经将那几人立毙在林中,查了身份,皇后想知道他们是哪边的人么?”楚霍天冷冷地问。

皇后慌忙摇头:“臣妾哪里知道他们是哪边的人,皇上如此问臣妾,臣妾惶恐…”

楚霍天冷哼一声:“他们是华地的逆民,想用朕的妃子去换他们在牢中的同犯。怎么样?这样不就坐实了柔芳仪对外勾结谋逆的罪名了么?”他慢慢地在她面前蹲下,盯着她的眼睛。

“臣妾…”皇后刚想说,却猛地看着他的表情,想好的话忽然一字也说不出来。

“若不是朕早就派人盯着他们这一帮人,换成谁都以为这次是柔芳仪勾结外人,想要陷害朕!”楚霍天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

“皇后想想看,这楚宫深深,她几时出行,还有她是朕最宠爱的妃子,更重要的是她怀着朕的骨肉,这一切要是让那些人知道,倒真的是一个奇货可居的人呢。这些消息是怎么从楚宫里透露给那些人的呢?皇后掌管六宫,你倒说说看是哪个妃子有这等通天的本事呢?”

楚霍天说完立起身来,巨大的阴影覆在她的面前。皇后顿时冷汗浃背,不敢再言语。死一般的寂静围绕在二人中间,刚才楚霍天震怒打翻的瓷片还在闪着微凉的光。她的心就这样跌入了无底的深渊。

原来他都知道,他都知道!

“皇后跟随朕多年,你也该知道当年的王皇后是怎么死的?你且说给朕听听。”楚霍天冷然道。

皇后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成语调。

“古人有云,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朕不想你成为第二个王皇后!你自己好好想想罢。别以为你们赵家在朕便不敢动你。若你贤德朕自然永保你皇后之位无人可撼,若是你实在是过分朕也不能再容你。”

楚霍天淡淡说完。可是那一字一句却似刀一般插向皇后的心中。

朕再也不能容你!皇后瞪大眼睛,看着楚霍天的俊颜。这就是她的夫君!这便是她的跟了十几年的丈夫!竟然为了别的女人,对她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她眼中含泪,再也不能自己,伏在地上泪零落如雨。

楚霍天冷眼看她,唤来李靖才道:“今日说得够多了,皇后凤体不适,特命柳国夫人从旁协助管理后宫。徐贵嫔为朕祈福有功,特升为从二品修媛。一切用度都按例配给。柔芳仪受了贼人惊吓,特赏千年人参两枝,金银布匹若干。”

“李靖才,去传朕的旨意。”他看了看依旧跪在地上的皇后,静静道:“皇后在此好好想想,不必送朕了。”

他说完,甩了长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宁和二年五月,春耕农忙已过,各地州郡都选了不少身家清白,品行端正的秀女往楚京里送。楚宫虽然风平浪静,但是暗地里风云涌动。不少娘娘都在悄悄议论哪家闺秀更能获得更高的位份,宫里不平静,宫外亦是不平静,不少人都暗暗与宫内的娘娘们通气。皇后自那次楚霍天问责之后,将后宫事务大半都分给了柳国夫人分担,经常闭门养病,大门不出。

柳国夫人的延禧宫里就积聚了不少各宫的娘娘。欧阳箬也曾去过一两次,除了请安外也常与她们几闲话家常。听来听去,倒也探听了不少眉目。柳国夫人大权在握,越发春风得意,对欧阳箬亦是更加好,嘘寒问暖。各宫娘娘都在说着这新人入宫如何。

她便笑道:“瞧你们一个个慌的,赶紧怀上一个便是正理。”

这话听得各宫娘娘都一时哑了言,都盯着腹中有孕的李盈红与欧阳箬。

李盈红对柳国夫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声气的,见她将各宫娘娘的眼神都引了过来,哼了一声冷笑道:“都看嫔妾做什么呢,是龙是凤都不知道呢。按嫔妾说这后宫里有福之人便是柳国夫人呢。大皇子那么大了,以后怎么也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呢。”

一句话说得柳国夫人面上变了三变,各宫娘娘腹中暗自笑翻了天。欧阳箬心中冷笑,但面上只淡淡并不说话。

这后宫再怎么不甘愿,那选秀的日子也日日到了,欧阳箬那日正乘了肩撵往浣碧宫去看望林氏,在狭长的宫道上,行来一队穿着粉红色宫装的秀女。一行人大约有十几人,领头的是玉秀宫的掌事姑姑,她见欧阳箬过来,连忙叫那些秀女行礼。

欧阳箬在肩撵上看过,一个个粉面含春,似最新鲜的花骨朵一般,正含苞待放。她在心中轻轻一叹。这后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年轻与貌美的女子了。

那些秀女大都是初次入宫,忽然见抬来一个绝色的女子,都看得目不转睛,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当今最得宠的娘娘--柔芳仪。

“羡慕什么啊,不过是华地来的…”有一个秀女忽然说道,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让擦身而过的欧阳箬听得清清楚楚。

欧阳箬闻言忽然笑了。领头的管事姑姑都吓得魂魄都要飞了。她慌忙循声去看,但是清一色的秀女竟一时间找不到那个大胆放肆之人。

宛蕙面色一沉,回头瞥了一眼那群秀女正待发作。欧阳箬轻声唤道:“姑姑,走吧。”那声音轻柔若春风,听得人闻之欲醉。

宛蕙不得不走了。过了好远宛蕙才埋怨道:“娘娘怎么将那人放过呢。新人入宫就不把娘娘放在眼中,可不是要做反了?”

欧阳箬抿了抿一两缕散在鬓边的发含笑道:“姑姑与那些不懂事的秀女生什么气呢?左右不过是只会逞嘴快的蠢人。不用本宫出手,自然会有人将她踩得不见天日。”

宛蕙这才笑道:“是奴婢多虑了。”

在宫里第一课便是要学会掩藏自己的光华去掉自己的棱角。若她不懂那也活不久了。

楚霍天本不欲在选秀之事上多过问,可是自从责问皇后之后,他便开始派李靖才频频过问,柳国夫人想要讨好他,自然将这些秀女的身家品行仔细考察一番,细细报了上去。据说楚霍天拟了一份名单,命柳国夫人按此选秀。具体是如何,众人传来传去,各执一词都做不得准。

宛蕙疑惑道:“奴婢看皇上也不是那等急色之人,选了这么多…”她说了一半,便不敢再往下说。

欧阳箬只静静地半躺在榻上,半晌才道:“姑姑。这后宫与前庭从来是不可分割的,皇上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皇后的张狂虽然只露出一星半点,却足已叫楚霍天警觉了。帝王身侧从来不能容忍有人力量强得足够可以与他叫板的人存在。即使是自己原配的妻子亦是不行。再说还有前朝的王皇后为戒呢。皇后是太早露了锋芒了。

楚霍天这次选了不少,当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五月底,那些新选出的秀女由嬷嬷教导了宫规,统一领着到中宫去领皇后娘娘的慈训。训导完后又去见过各宫娘娘。几宫的娘娘都板起脸来,想要做出一副威严模样,身上的宫装比一个穿得更艳丽,欧阳箬却依然着了素色宫装,一时倒在千娇百艳中如一枝白莲盈盈而立。她本就生得极美,这素色宫装倒显得清丽脱俗,令人看了移不开眼。

林氏没抱二皇子过来,她如今带孩子带得消瘦许多,面容也只稍稍匀了胭脂,不甚在意的模样,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扫眼看去,忽然在欧阳箬耳边笑道:“按本宫看去,没一个比得上妹妹的,妹妹放心吧。”

欧阳箬只笑不语。

徐氏坐得近,听了冷笑道:“年轻貌美做什么数?不过几年便老了。依本宫看,靠来靠去还是自己可靠。”

欧阳箬闻言一笑,徐氏那副泼辣性子倒一点也没变,只不过现在她不爱生事了。自那次她冒险去救她,欧阳箬几次想去答谢她都闭门不见,也不知她心里怎么想的。

欧阳箬倒觉得她不简单,也不知道她最后能生出什么事来,偶尔想起她眼中的恨意便后悔自己助她放了出来,可如今她出来了也无法了。在这楚宫中不是自己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而她最需要的便是如徐氏这样的同盟。

新人一一见过皇后,领了不同的赏赐,又去见过几个宫里的娘娘。几宫的娘娘也不甘人后,纷纷赏赐了东西。欧阳箬也备了许多礼,一一送了。新来的秀女一个个面色若桃李,未施脂粉也是青春逼人,有不少还是一副懵懂少女的模样,大约不过十三四岁,多的也才十六岁。她们的年轻,越发衬得几宫娘娘苍老木然。皇后多日不见,那眼角的皱纹都显了出来格外苍老憔悴,想是楚霍天对她斥责的打击不小。反观柳国夫人倒是春风满面,一双月牙眼笑得满是风致。

一个个新人过去,欧阳箬渐渐看出几个熟悉的人来了。

第一个便是左相国小女儿--裴铃灵,虽然她身着与其他秀女一样的宫装,可是那份气度是掩盖不了的。欧阳箬受了她一拜,暗暗命宛蕙拿出自己备下的厚礼。第二个便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李明茜,她的清冷与风华,欧阳箬也十分喜欢,亦是赐了厚礼。还有些几个,欧阳箬都看着赐了礼,倒是有个人她倒不知是谁,那秀女姿色也就中上人之姿,细看之下还是有几分妩媚的,但是面色傲然,像是官家之女。欧阳箬低声问宛蕙此人是谁。

宛蕙皱了眉头道:“奴婢看着她眼熟,啊--奴婢想起来了,她便是工部尚书的小女--郭明红。那次在云香宫的宴席,便是她与另一位小姐没来,”

欧阳箬轻颦着秀眉,看着她给林氏行礼那姿态没恭谨两字。难怪呢!这等心高气傲之人以为自己定是那人中之凤,估计除了皇上她眼中倒不见得能容得下任何男子了。心下不由对她厌烦几分。

由她想起苏颜青来,心中又是一涩。苏颜青自从领了圣旨完婚便撂下自己的夫人,只身一人往华地而去了。她犹自愣愣,却没注意郭明红已经到了她跟前行礼了。郭明红见她出神,嘴角撇起一股不屑便自己起了身。要往下一位妃子走去。

“慢着。这位妹妹还未给柔嫔娘娘行完礼呢,怎么能轮到本小主呢。”忽然有人开了口,声音柔和但是却带了不可辩驳的意味。

欧阳箬回过神来一看,说话之人却是许久不曾出现的张贵人。她皱了眉头看着郭明红。

郭明红倒是愣了愣,撅了嘴不服道:“婢妾已有给柔芳仪娘娘行了礼了,大家可都瞧见了。”

张贵人闻言又皱眉道:“你这称呼也错了,你还未侍寝,怎么能自称婢妾呢。你应该自称奴婢。”

郭明红听了一张俏脸红了又红,只恨恨地说不出话来。欧阳箬见张贵人平日不言不语,如今却在这场合下发难,倒是觉得稀奇,便笑道:“这有什么?重新行一礼便是了。”

郭明红无法,只得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自称“奴婢”。欧阳箬点点头,依例赏了。郭明红这才起了身。张贵人也看着她行了礼。才算过了关。欧阳箬身后的鸣莺看得憋了一肚子的笑,俯在欧阳箬耳边道:“娘娘,你看这郭小主的脸又红又鼓,可不是像蛤蟆一般么?”

欧阳箬瞧去,见她气得一鼓一鼓的倒真的像。不由面上微微一笑,这满腹的愁绪便淡了几分。

闹哄哄的新人见礼终于结束了,欧阳箬乘了肩撵回了云香宫。一路上春红柳绿,倒也看得赏心悦目。她兴致顿起,叫抬肩撵的内侍往上林苑而去,那边比御花园宽阔,风景又好,旁边还有一汪清清的未央湖,里面植了不少白莲花,不知道这时节能不能看见那莲花冒出花骨朵来。

鸣莺见她心情好,也高兴地跟去:“娘娘,要不要将小帝姬抱过来玩?”小帝姬几乎都是她一手带着,自然有什么好的都想叫小帝姬一起。

欧阳箬点点头。鸣莺高兴地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回了宫里。欧阳箬由德轩扶了,下了肩撵慢慢散了散步,脚下的草才刚长出三四寸,这楚地的确是比华地春来得更迟。这时节,华地已是草长莺飞的春日盛景了罢。德轩跟在她身边,微微躬着身。欧阳箬与他轻声说几句家常,忽然听得远远地传来几声清脆的笑声。欧阳箬并不注意,以为是哪宫的宫女出来踏春了。

此时鸣莺也带着小霖湘过来了。小霖湘现在十分会跑会跳了,一下地就“咯咯”地跑到欧阳箬跟前揪着她衣裳的下摆撒娇。一众人倒也其乐融融。

这时那些宫女也走近了,欧阳箬随意看去,原来竟是那些新来的秀女。一个个身着同色的宫装,看过去倒跟春花一般,在阳光下显得十分美丽。少了在皇后宫中的拘谨,那些秀女都带着笑上前给欧阳箬行了礼。欧阳箬笑着命她们起来了。

其中一个较小的秀女,看着霖湘跑来跑去,十分天真可爱,不由冲口出:“好可爱的小女孩啊!”欧阳箬寻声看去,只见她圆嘟嘟的小脸,红润似初春刚盛开的桃花。分明还只是个孩子。欧阳箬便不计较她言语有失,一笑而过。

鸣莺忍不住插口道:“是敏沐帝姬!”那小秀女讪讪笑了笑,吐了吐粉舌,不敢再乱说话。

欧阳箬牵了霖湘便要走,忽然那群秀女有人哼了一声:“帝姬也要分亲与疏,当人不知道…”她越说越轻,耳力不好倒真的听不出来。

欧阳箬顿时立在当场,她如何听不出,这声音分明是那个说了一句“只不过是华地来的…”

别人怎么说她倒还好,她隐忍下,便不再计较,若将这嚼舌根的话头引到她的霖湘头上,她可就不客气了。

欧阳箬静静立起身,含了冷笑道:“都给本宫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