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楚宫倾城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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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各自计(2)

欧阳箬靠在椅上,笑道:“你的孩子给了那位就再也要不回来了,若是给了徐妃,自然能要得回来。姐姐能给你出的主意就是这般,只是你的孩子以后的前途要如何,你自己看看办吧。你这做娘的自然会为他好好谋划,这姐姐我可半分也插不上手了。”

她言尽于此,只看李盈红如何想了。李盈红似懂非懂,只得细细将她的话记在心中,等回去告诉父母再定夺了。欧阳箬见天色已晚,不敢留她,命德轩送了她回宫。

欧阳箬看着她走出花延宫,心里不由升几了几分自己也说不清的思绪。宛蕙见她怔忪,虽不知道她到底与李盈红商议了什么事,却看到她神色倦怠。知道她心神费极,忙扶了她进屋劝慰道:“娘娘这般为她们一一打算,可得当心自己思虑过甚,头痛症又犯了。”

欧阳箬苦笑道:“这楚国不比华地,想当年父亲门生满天下,办个事都顺风顺水,如今到了此处,一步步都要细细思量,既要合纵连横又要不阻碍了以后我们的路,你说如何不费脑子?这头痛症想来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宛蕙叹了一口气,帮她卸了妆,伺候着她漱口了,这才退了下去。

欧阳箬忽然唤道:“永巷那边姑姑可有再去关照?”

宛蕙点点头道:“去了,还挑了不少书送去,奴婢看那徐氏眉眼的戾气消了不少,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欧阳箬点点头道:“看她如何造化了,若是想通透了便是个人物,若是死钻牛角尖了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即使放出来也只是尊人偶罢了。这步棋也不知下得对与不对。”

即使下错了也便错了,落棋无反子且看她能走多远罢了。

过了几日,楚霍天果然挑了一日命欧阳箬收拾下,便搬往云香宫去了。

楚霍天特地在那日他们整理完过来看了一下,冷峻的眉眼也松了不少,对欧阳箬道:“朕的心总算放下一半了,这个宫以后就是你专门的居所了,朕也不必再担心你住那么远,衣食是否缺了。朕来看你也方便了不少。若是因事没办法过来,即使在寝殿,夜里看看你宫檐上的宫灯也能心安不少。”

他说这话之时,正携了她的手坐在暖阁里看着窗外的景致,只是灰暗的天,层层的个宫楼亭台,一望过去似延绵无尽,令人见之生出沧桑。欧阳箬心下感动,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能隐约看见他住的寝宫甘露殿的一角。

她只默默无言。他做的每件事都是为她着想,从头至尾待她真是算顶好了。平日妃嫔一起闲聊总怨他冷言冷面,但是她知道他并不是如此的。他待她从来不像是对待一个单纯的宫妃那般,而是真正的宠她爱她,对她说的话亦是百无禁忌,时而温情脉脉,时而热情似火。

“你在想什么?”他抚了她的脸笑问,手上的青玉扳指碰到她面上,微微的凉。

“臣妾在想,皇上怎么待臣妾这般好。”欧阳箬终是说了心中所想,抬起螓首含了自己也不懂的期望看着他。

“朕也不知道,或许你身份简单,或许你不是楚国之人,朕不用担心你背后牵扯了许多势力。”他自嘲一笑,顿了顿,忽然又道,“或许,朕爱上了你呢?”

欧阳箬顿时潸然泪下。

秦国的使者到楚国,受到了隆重的接待。楚霍天不仅多次宴请他们,还赏赐了不少金银珍宝,美貌的歌舞姬伶,又设了专门的招待特使,倒是面子里子都做足了。这几日天色放晴,楚霍天听说西园的绿梅开了,一时兴起,又招了秦国特使一起去西园赏梅。在园子的暖阁子,还有园中的凉亭中设下酒席,客人可以登阁远望,又可以在亭中听琴饮酒。亭子四面垂了半透明的鲛纱帘,里面又置了几盆炉火,一进去亦是温暖如春,炉中又焚了香料,闻之沁人心脾。

美貌的琴姬在亭子中轻抚瑶琴,又有歌姬在远远地唱着,传到园中便成了飘渺的歌声,十分清雅。秦国使者们一进园子亦是赞不绝口,因不是正式宴席,楚霍天只携特命欧阳箬打扮齐整,这才与她一起来了。

欧阳箬身着了一件蜀天青绣同色绿梅长裙,袖口领口都缀了一圈雪白的银狐毛,长裙曳地,十分飘逸。她头绾了惊鹄髻,额上嵌了一枝碧玉珍珠流苏,莹润的珍珠贴着她光洁的额头,十分涵雅,两边又各簪了两只碧玉簪,整个人上下,给人通透明净的感觉。远观而去,她的人若园中开得最美的一枝绿梅,满园花海中的风华都不及她回眸一笑。秦国使者们早就见过她的容貌,如今看她今日一身,又是一呆,只觉得面前的女子宜浓宜淡,千变万化中,处处令人回味无穷。楚霍天亦是十分赞赏,特命她坐在身侧,向贵客敬酒。

欧阳箬人美若花,声音甜糯,笑意盈盈,每个客人与她交谈,她分寸都拿捏得十分妥当,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欧阳箬长袖善舞,席间秦国客人笑声阵阵,大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楚霍天心中高兴,趁无人之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以示赞赏。欧阳箬回眸对他一笑,轻声道:“皇上,臣妾去底下亭中招待客人。”

楚霍天亦点头应允。她翩然下楼,身后跟着几位侍候的宫女。

到了园中便闻得客人笑语阵阵,似说了极好笑之事,想必楚霍天不在,底下的客人更加忘形。欧阳箬分花寻声,到了亭前,见亭中有一人高声吟道:“小树梅花彻夜开,侵晨雪片趁花回。即非雪片催梅花,却是梅花唤雪来。”吟罢,满座皆赞。

欧阳箬听得那人声音,只觉得耳熟再细眼看去,那人身形挺拔,风流倜傥,吟完这诗,自斟一大碗对着众人敬了下,便干了,十分豪爽干脆。有人见他干脆,上前嬉笑再劝酒,那人也不推辞,来者不拒纷纷饮了。

“特使酒量不错,真乃千杯不醉也。”有人见他海量纷纷笑赞道。

欧阳箬拾阶而上。早有宫女先上一步,恭敬地为她打起帘子。她清丽无双的面上含一丝笑,缓步进来笑道:“妾身看见众贵客兴致不浅,特来凑凑热闹。”满亭中人见她都是一愣,人皆看呆了去。

欧阳箬择了个位置就座了,她正要叫宫女斟酒,忽然斜里插来一只手将她的酒樽夺去,那手修长,若白玉之色,欧阳箬心头一跳,看向来人。

那人眉眼风流,俊颜含着动人心魄的魅惑。他微微一笑:“微臣是奉皇上旨意接待秦国的特使查博清。人称查三少,娘娘也可以这么称呼微臣。”

他的目光大胆流连在她面上一会,才举杯转头对众人道:“反了反了,本特使难道是虚名的么?酒都满上满上。今日可是要不醉无归的。”

众人这才纷纷举杯,欧阳箬手中无杯,见他就着她喝过的酒樽仰头饮下,不由心头微恼,却碍于众人不得不按捺了下来。他也不客气,坐在她身边空位之上,高谈阔论,言辞丰富,听得众人若痴若醉,欧阳箬本来是来招呼客人的,如今他弄这么一出,反而倒落了清闲。

欧阳箬只觉得他目光放肆,十分无礼,但是席间他的才华她也见了,有三分轻狂,却有七分的真材实料。那份才情竟有三分像赵清翎。

她心念电转,忽然和缓了面色问道:“看查特使的年纪怎么能做了这迎宾特使?”

查三少见她忽然发问,笑道:“是我央着父亲向皇上举荐的。父亲知道我有这等心思也十分赞同。”

欧阳箬又问道:“那你的令尊是?”

“查国公。你应该听过。”查三少一张俊颜上一正,想是再桀骜不驯心中也十分敬仰他的父亲。

欧阳箬顿时了然。怪不得楚霍天会破例,查国公开口,这三分薄面自然要给的,再说看查三少,人品风流,说到底,那迎宾特使不过就是陪吃陪喝而已。由他担当自然也是十分合适的。

“怎么?娘娘难道在意是不是有了功名才能出将入相吗?”查三少一双桃花俊眼中皆是不屑的笑意。

欧阳箬看了他眼底傲然,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这倒也不是。”

查三少自是不信,他嗤笑一声,曼声问道:“那娘娘以为若不是为了功名富贵,那出仕是为何呢?”

欧阳箬秀眉微颦,半晌才道:“目的?大约身居高位便是能荣华富贵,或是济世安民,有展雄图伟略,若查公子觉得这两个都不是的话,那或许是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吧。”

她心中所想便是自己处境,不由说了出来。

“…或许是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吧…”查三少心中一震,他似抓住黎明第一道微弱的光,一闪即过。可是却破开了他脑中浑浑噩噩的晦暗。

渐渐没落的名门望族,父母双亲的期盼…他不由定定看着面前姿容绝代的欧阳箬。

欧阳箬被他瞧得心头恼火,不由别过脸去与秦国使者说话。

“娘娘,下官告辞了,相信下官再次见到娘娘,定是玉带缠身,头戴纱帽。”查三少似笑非笑地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出了亭子。

欧阳箬一怔,淡淡道:“那本宫便拭目以待,查公子保重!”

林氏的肚子越来越大,再过半月便要临盆了,她倒是紧张了,日日叫人去请欧阳箬过去说话。欧阳箬无法,只得多陪陪她。

林氏摸了自己的肚子歉然道:“实在是麻烦欧阳妹妹了,我就怕一时间肚子痛了,找不到个主心骨。”

欧阳箬倒也理解,想当年她怀着凌玉到最后也是十分担心,患得患失。还好她怀着凌玉之时胎位正,也没受多少罪就生了下来。再看看林氏娇弱的身体,还不知道她这一胎能否平安呢。对于女人,产子便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欧阳箬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色,心中暗自同情她。

楚霍天来到了云香殿欧阳箬便劝他多去看望林氏,临产在即,最好他去关心下安安林氏的心。楚霍天听了也点头,于是便经常抽空过去看她,林氏这才少了惶恐之色。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半个月很快便过了,过了几天,一日傍晚,林氏又派宫女来请欧阳箬。欧阳箬只觉得奇怪,那宫女也不说什么事。欧阳箬只得换了件厚衣裳,扶了德轩过去。

才到了林氏的浣碧宫内殿,就见林氏挺着个大肚子坐在殿上出神。

欧阳箬走近了她也未觉,欧阳箬拍了拍她,她这才似醒悟过来,连忙起身道:“欧阳妹妹可过来了。”说着就拉了她进内室。

欧阳箬被她搞得一头雾水,忙问道:“林姐姐怎么了?”

她在内室的美人塌上躺下,才有些吃力地笑道:“好像肚子里有动静了。”她似故作轻松,欧阳箬吃惊,捏了她的手才发现她手中早已冷汗淋漓。

“林姐姐觉得怎么样?还不赶紧命人叫太医来看看。”她说着就要去外边喊宫人。林氏拉了她的手,却道:“就是有点微微地痛,一阵一阵的,也不厉害。所以我才没叫太医来。”

她有些犹豫。欧阳箬不由着急,即使有顾忌也得赶紧准备下,哪里能再拖呢。想着她连忙叫来林氏的宫女,忙把生产要用的事物收拾下,又命人去报了皇后娘娘请个旨意去请了秦御医进宫来。

一行人先到了浣碧宫的侧殿暖阁住了下。欧阳箬看看暖阁子里一应物品都俱全,心里不由放下几分。再看看那产褥底下铺了几层厚厚的草,那草听说是经过宫人用药水洗了几遍又晒了十几次,摸上去绵软异常透着股药香味。欧阳箬又命德轩去将自己宫中的宫女太监无事的都叫了过来,搭把手,命她们即刻起一刻不停地烧热水,再裁些干净的白布,一方方用热水烫了送上阁子来。

暖阁里炉火甚旺,整个阁子里温暖如春,欧阳箬说话做事都轻声细语,面上镇定,看得林氏也放松几分。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后匆匆而来,却只在暖阁子外边问了问情况,欧阳箬细细禀告了,这才领着赶来的秦御医进了暖阁。

秦御医仔细诊了脉,点头道:“是时候了,这时候多休息,切勿太紧张,多吃些东西,保存体力。下官去开些催生的药,早点生比较好些,这天气冷,拖太久对母子都不好。”

药熬来了,欧阳箬叫秦御医看了,这才让林氏喝了。到了半夜,林氏腹中大痛,过了小半个时辰,产婆惊呼道:“出来了,是个皇子啊。”接着便是响亮的啼哭。欧阳箬心神一松这才觉得浑身酸痛。产婆收拾一下,抱来孩子。欧阳箬接过,只见一个浑身通红的婴孩闭目在襁褓之中。

欧阳箬走到林氏床前轻声道:“林姐姐,你看,是个皇子呢。”

林氏神智依然清醒,方才的剧痛仿佛已经烟消云散了,她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笑问:“欧阳妹妹,你看看是像谁多一点。”

欧阳箬仔细打量了下,才道:“鼻子眼睛像皇上,嘴巴像林姐姐。”林氏听了十分高兴,忙说道:“抱给皇上看看。”

欧阳箬应了,抱下楼,叫林氏的贴身宫女上去伺候。才一打开门,就见得檐下立着楚霍天,他正抬头看着细如柳絮的雪,旁边站着皇后。他们二人见欧阳箬出来,都直愣愣地看着她怀中的襁褓。

欧阳箬忙上前拜下:“启禀皇上,皇后,宛昭仪诞下皇子,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此乃我大楚之福啊。”

楚霍天接过,僵硬的身躯带着犹豫与小心,他看了欧阳箬一眼,才仔细看着怀中的婴孩,一股久违的陌生悸动在胸腔里跳动。他在门外默默守了半夜,等着他开朝以来第一个皇子的降生,如今终于盼到了。

“好好,宛昭仪产子有功,即日起封为宛妃,哈哈…”楚霍天终于开怀一笑,旁边的皇后也应和着恭祝,一院子的宫人内侍也连忙跪下磕头祝祷。

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