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充华在床上养了五六日才敢下地行走,欧阳箬期间看了她几次,见她精神渐好,便看准了一日,扶着宛蕙去了她那边。
玉充华李盈红见她过来,十分高兴,连忙吩咐上了点心果子笑道:“欧阳姐姐,你看我这无事了,这几日可把我躺得憋坏了。”
欧阳箬见她身体无恙放下心来,轻抿了一口茶水道:“你也该注意点,怎么好好地摔了一跤,也太不当心了,以后走路可得小心点。”
玉充华的娇容上闪过懊恼:“以后不逞强自己一人走了,我见宫女走得慢吞吞的,甩了她们的手自个走,没想到便出了事。”
欧阳箬忽然一笑,向宛蕙使个眼色,才道:“我看是有人搞鬼吧。”此话一出,李盈红身边的大宫女春烟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起。
李盈红被这话炸得发蒙,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春烟,半晌才道:“这,这…怎么回事?难道是春烟你…”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春烟可是她从家中带进来的丫头,怎么可能?
春烟忙道:“小主,这事奴婢也有责任,若不是奴婢疏于防范管教,也不会让小主遭了这无妄之灾。”说完一五一十地将欧阳箬那日发现说了出来。
李盈红听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宛蕙将那鞋子放在地上,她仔细一看,这才怒道:“哪个人想来害我。我回去叫我父亲把她给砍成肉泥喂狗!”说着将那两只鞋子踢得远去了。
欧阳箬扶了她坐下道:“那日我就觉得奇怪,好端端地怎么摔了跤,还跌得这般惨。不过皇后来那日我并没有说,就怕打草惊蛇。如今看你是怎么个意思了,是想明办还是暗办?”
李盈红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细细一想,便对春烟道:“去将那个春灵叫来,我倒看这死丫头怎么个说法。”
春烟忙应了,退下。李盈红回过头来对欧阳箬苦笑道:“欧阳姐姐看笑话了,都怪我不争气这才让小人钻了空子。”
欧阳箬安慰她道:“别这般想,早一日查出那人是谁,倒更好些,她早早地露了马脚岂不更好。”
过了一会,春烟便带了春灵进来。欧阳箬仔细看她,容貌平凡无奇,扎在人堆里就不见了的一一副模样,若平日看倒真不会注意她这等人。
李盈红冷眼看了她,冷哼一声才道:“春灵,去把本小主的临月剑拿出来,我想与柔嫔娘娘仔细把玩下。”
春灵有些奇怪地抬头,见李盈红面色不善,才低头应了一声,转身进去内室里拿了一把宝剑出来。欧阳箬一看,这宝剑也才不过尺余,上面缀了各色珠宝,倒似装饰墙上的宝剑一般。李盈红不语,拿了宝剑“刷”的一声抽了出来,欧阳箬只觉得眼前剑光闪闪,再一看,那春烟额头的一缕刘海刷地被削下半边来。春灵被吓得“哇”的一声惊叫,浑身颤抖不已。
李盈红见她吓得面无人色,只作无所谓,吹了吹宝剑道:“这宝剑许久不用还是蛮锋利的。欧阳姐姐,你看我下一招该砍哪里?是左耳朵还右耳朵。”
春灵颤得浑身若抖筛,只趴在地上一语不发。
欧阳箬见李盈红如此手段吓她,心中好笑,只含笑道:“左耳朵与右耳朵有什么好的。”
她原意是砍她的耳朵有什么用。不料李盈红却点头:“是,欧阳姐姐说得对,左耳朵与右耳朵都不好。要不把脑袋砍下来试看看,不知这把我爹爹送我十岁生日的宝剑到现在还管不管用。”
春灵一听,再也忍不住连声呼道:“小主饶命,小主饶命!…”
李盈红见她呼救求饶,又冷笑道:“哎,叫本小主饶你的命啊,可你害本小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这条命到底该怎么办呢?”
春灵颤抖地抬头,满脸是泪水只道:“小主饶命,那鞋子不是奴婢做的手脚,是那次延禧宫的品泉姐姐过来找奴婢要个绣花的花样,奴婢给她后,她又坐了许久,后来奴婢整理东西便发现小主少了一双宫鞋,奴婢以为是不小心放哪里了。后来那鞋子又莫名其妙地找到了。小主前几日摔跤,奴婢才注意到竟然是鞋子底下被做了手***婢…奴婢心里害怕,不敢声张,想把那双鞋子丢了,可这两日奴婢却又找不着了。”
她说完不住地磕头。李盈红收了宝剑,铁青着脸坐下,过了一会才对欧阳箬道:“欧阳姐姐看如何办才好,这没凭没据的,说出去也没人信。”
欧阳箬听了点点头,这李盈红头脑倒是好用,不会光只是撒泼哭闹。
“依我看就按下不表了。李妹妹心里明白就好。”欧阳箬道。
李盈红想了想也点头,转头对跪在地上的春灵道:“看到没有?这次要不是柔嫔娘娘按下这件事情,你第一个就得掉脑袋。以后事情要上心点。若还叫人钻了空子,可别怪本小主心狠手辣。”
春灵忙千恩万谢地谢过李盈红又谢过欧阳箬,这才擦着眼泪退下了。李盈红又**烟退下去招呼宛蕙姑姑等一干下人。
欧阳箬知道她有话要说,便撑了茶盏轻轻吹着那浮在面上的茶叶,清丽的面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笑。
李盈红看了安坐如山的欧阳箬,第一次觉得她的城府深不见底,可是她却是的的确确在帮着她,即使不知道她目的所在。
李盈红思及此处,却是端端正正地给欧阳箬深深地福了下去,正色道:“妹妹愚鲁,还望欧阳姐姐点拨一二。”
欧阳箬抬了眼看她,半晌才道:“李妹妹且起身,这事倒好理解,如今皇上膝下只有一子一女,那位是大皇子的母亲,虽然出身不高却占了先机。皇后要将你的孩子过到膝下,自然目前不会动你,若你生个帝姬也就罢了,若是个皇子,那便是她敌人。李妹妹这其中的关系利害可晓得?”
李盈红仔细听了才点点头:“妹妹知道了。”
欧阳箬心里叹了口气,面前的她分明才是个青春少女,进了宫却渐渐开始变得不再美好。想罢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何尝不是?
“李妹妹明白便好。我也不多说了,反正万事小心便是。”欧阳箬淡淡道。
李盈红沉默半晌,才忽然问道:“欧阳姐姐这般帮妹妹我可是有什么目的?”她说完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直逼欧阳箬的面。
欧阳箬面上波澜不惊,美目一转,射出摄人心魄的光来,迎上她的置疑,忽然一笑:“李妹妹觉得我可有什么目的?”
李盈红见她胸有成竹,只悻悻一笑:“欧阳姐姐知道我为人,可做不来那拐弯抹角的事,我是当姐姐是好姐妹才这般问,若姐姐恼了也怪不得我了。”
欧阳箬一笑才道:“我要帮你,第一便是你投我眼缘,第二呢,只希望你我在宫中相互扶持。妹妹觉得如何?”
李盈红闻言上下仔细地看了看她,忽然笑道:“成,我相信姐姐,可是还是觉得姐姐其实本不必帮我的,皇上…”她说着叹了口气,“皇上心里装的可是姐姐一人,我都瞧出来了。他来我这里,倒不怎么碰我,说话三句其中也有一句是柔嫔如何,前些日子皇上还特地问我知不知道姐姐到底喜欢什么颜色。”她娇艳的容光上似覆了一层阴影,尔后便摇了摇头又自嘲道:“也难怪,姐姐这般人物任哪个男人看了都心动的。输了姐姐,我李盈红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可耻。”
她冲欧阳箬潇洒一笑:“姐姐放心吧,我李盈红说到做到,定会帮你的,也希望姐姐多多照拂妹妹。”
欧阳箬听了心中百味沉杂,一时倒不知说什么才好。楚霍天对她的宠爱她如何看不出来?只不过,所谓帝王的宠爱向来只有宠并无真爱,他的心,她只看透一半,另一半,却是怎么也看不明白。而她自己的心,还不知道包裹了几层,若层层剥开,也不知是不是原来那副模样。
他与她心思都太复杂,他看她与她看他都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而已。相处间她存了小心,他存了探究。虽然表面上温柔甜美,可是只有她知道,她其实并没有真正将心交于他。
欧阳箬看着面前倔强却潇洒的李盈红,她帮她,不过是在孤立无助的后宫中再结一个坚实的盟友罢了,其实她并没有完全告诉她,她欧阳箬看中的最重要的是她父亲家世,而李盈红最后并不会仅仅只是个九嫔最末的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