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德龄回到寝室,对着镜子摘掉一个大耳环,赌气拍在眼前桌子上。
容龄见状担心地说:“姐,你要干吗?”
德龄又去摘另一个耳环:“好重的耳环,坠得两耳朵难受。”
容龄观察姐姐表情:“坠得心里难受吧。”
德龄发急:“你甭管!”
容龄向门外喊去:“额娘,快来。”裕太太慌不迭地从外边跑进来。
容龄指着德龄向裕太太暗示,裕太太慌忙按下德龄的手:“不能摘,这是太后的赏赐,又是太后亲自给你带上的。”
“我坠得慌。”德龄只好停下来。
“坠得慌也不能摘,你还想不想待在宫里?”裕太太语重心长地说。
德龄发着牢骚:“宫里好沉闷,好压抑啊。”
裕太太从桌子上拿起耳环又帮德龄戴上:“娘了解你的心,是不是不想结识这个巴龙?”
容龄心直嘴快:“让姐姐认识这个巴龙,是不是太后想给姐姐点婚?”
裕太太说出自己的看法:“巴龙是大学士荣禄的嗣子,荣禄是太后的恩人,也是太后的情人,事情完全有可能,不过,你不同意可以向太后讲明。”
容龄真心相告:“这时候你不能忘掉皇上啊,皇上也许能帮忙。”
“皇上!”德龄心里豁然开朗。
“是啊,皇上对姐姐有情有意,哪能看着不管。”容龄把话说到姐姐心里去了。
“不要瞎说。”裕太太向来小心处事。
“我没瞎说,皇上拿我当小淘气,拿我姐姐当小宝贝,掌上明珠。”容龄有自己的看法。
裕太太征求德龄意见:“要不这事跟你阿玛商量一下。”
德龄摇摇头:“不,我阿玛身体不好,先不要让他知道。”
容龄真心地对姐姐说:“姐,你经常说,老祖宗对你好,皇上对你也好,这时候就看你的本领了。姐,我不跟你抢皇上了,我相信你斗得过巴龙。”
“谢谢妹妹给了我勇气。”德龄收拾桌子上的首饰。
“太后要点婚,你不同意不就行了?”裕太太直言相告。
“不行,太后的话是金口玉言,太后点婚就晚了,我要走在前边。”德龄看额娘不了解大清国情。
裕太太担心:“上哪去?你可要顺着太后做事。”
德龄高兴起来了:“我就不信,我说服不了太后。”
容龄夸奖:“唉!这才像我姐姐。”
此时,宜芸馆的皇后寝宫里也异常热闹。隆裕皇后、太监崔玉贵正向巴龙祝贺。隆裕皇后笑不经儿地对巴龙说:“你跟德龄真是天生的一对。”
崔玉贵也凑热闹:“是啊,俩人门当户对,又很般配。”
巴龙却自觉惭愧:“是吗,我总觉得配不上德龄。”
隆裕皇后鼓励他:“配得上,你父亲是一国相爷、大学士、兵部尚书、一品大员。要地位有地位,要家产有家产,我还怕德龄配不上你呢。”
巴龙还是有些担心:“德龄可不简单,在国外可是个风流人物。”
隆裕皇后、崔玉贵急问:“在国外有风流事吗?”
巴龙没转过弯:“风流事?”
隆裕皇后解释:“就是出名的事。”
巴龙还是误解了:“有,她们姐儿俩都是欧洲出名的美人。”
隆裕皇后还是在误导:“这我知道,我是问有没有行为不检的事,我怕以后对不住你。”
巴龙犹豫了一下:“嗯,有些都是谣传。”
崔玉贵高兴地急问:“谣传什么?”
巴龙不愿意谈:“没什么,没什么。”
隆裕皇后干笑了一下:“情人眼里出西施,巴龙喜欢德龄,什么谣传都不怕。”
崔玉贵比较老练:“不过,成婚之前,还是把一个人了解清楚为好。”
巴龙自觉惭愧:“德龄,我了解,我恐怕配不上她。”
隆裕皇后给他鼓气:“足足有富余,你家是荣相府,你姐姐又是醇亲王福晋。唉,你姐姐近日好吗?”
“托皇后的福,我姐姐一切都好。”
“她经常回娘家吗?”
“她有喜了,我经常去看她。”
“她有喜了,怎么没告诉我一声。”
巴龙难为情:“她说过几个月,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再来禀告皇后。”
隆裕皇后预测:“肯定是男孩,我早给孩子起好名字了。”
“叫什么?”
“叫溥善。”
“醇亲王早就起好名了。”
“叫什么?”
“叫溥仪。”
隆裕皇后听后称赞:“溥仪,普天之下的表率,溥仪也不错,就叫溥仪吧!到时候我一定为你姐姐祝兴。”
“谢皇后,我回去一定转告姐姐。”巴龙行礼告别。
“我就不远送了。”隆裕皇后目送巴龙。
巴龙走后,皇后和崔玉贵捂嘴暗笑。崔玉贵讨好地说:“奴才给皇后找的人没错吧?”
隆裕皇后又掏出了烟卷:“结论太早了。”
二
仁寿殿里,慈禧坐在大宝座上,光绪皇帝坐在小宝座上,德龄、容龄分站两旁。李莲英进来:“启禀老祖宗,巴龙求见。”
慈禧一愣:“他怎么又来了。”
李莲英笑里藏刀:“巴龙讲,他有美国公使夫人的最新消息。”
慈禧发话:“那就让他进来吧。”
李莲英接旨:“喳!”
慈禧望了德龄一眼,德龄不悦。李莲英下去喊:“巴龙觐见!”
巴龙进来向慈禧禀告:“启禀老祖宗,美国公使康格夫人请求太后、皇上觐见。”
慈禧一惊:“人到了吗?”
巴龙解释:“还没有进宫,她刚到北京!”
慈禧埋怨:“人没到,你着什么急啊!”容龄一乐。
巴龙向慈禧解释:“有细情要报。”
“什么细情?”
“康格夫人想私见太后。”
“正式的朝见,我倒不放在心上,我就不愿意私见。我不愿意让外国人问我许多私事。”
“听说康格夫人这次给老祖宗带来一个画匠。”
“什么画匠?”
“专门画人像。”
“画像?我又没死,画什么画?”
“外国画像很普遍,不是说人快死的时候才画像。”
慈禧问德龄:“是这样吗?”
德龄实话实说:“是这样,大人小孩都可以画。”
慈禧有顾虑:“画得好吗?”
巴龙认真回话:“她在法国学画多年,是专门画人物像的,她叫柯姑娘。”
慈禧信心不足:“以前有个叫王韶的给我画像,画了几个月,也没画成。”
巴龙让老祖宗也有思想准备:“柯姑娘也得画几个月。”
慈禧有些心烦:“这么长时间,又是一个王韶。”
“回老祖宗,王韶是说相声的,画像是个外行,柯姑娘是专门画像的。”
“怎么用那么长时间,我听说中国的画匠,只要看看人,回去就能画出来。”
“不是一种画工,柯姑娘画的是油画。”
“不管什么画,我不愿意外国人在宫里住很长时间,我更不愿意他们知道宫里的事情。”
“他们可以不住在颐和园里。”
“那住在哪儿?”
“住在醇王府,我姐姐那里,离颐和园又不远。”
“你们说画像有必要吗?”
巴龙还在抢功:“太有必要了,听柯姑娘说,这个像画完以后,她准备把它送到美国路易博览会。”
慈禧有些担心:“画这么长时间我可支不住。”
巴龙出了个主意:“不,画老祖宗头的时候,老祖宗必须在场,画身子的时候,老祖宗让别人代替就是了。”
慈禧在发愁:“谁代替?”
巴龙看了德龄一眼,德龄立刻避开目光,巴龙还是说了心里话:“让德龄代替,画德龄的身子。”
慈禧看了看德龄,高兴起来了:“德龄的身段倒像我。”
巴龙自作多情:“照德龄画,只能锦上添花,不会逊色。”
德龄不看巴龙一眼。
慈禧问光绪:“你说呢?”
光绪不假思索:“我同意。”
“你同意什么?”慈禧追问了一句。
“皇爸爸说的我都同意。”光绪圆了一下场。
慈禧扑哧一笑:“见见康格夫人再说吧。”
光绪跟着说:“我同意。”
慈禧对巴龙讲:“你下去应酬吧!”
“奴才谢过老祖宗。”巴龙下去了。
“你不太喜欢这人是吧。”慈禧望着德龄,德龄无从回答。慈禧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我也看不惯。”德龄一惊,她在认真听。
慈禧叹了口气:“他一不孝敬父母,二又挥霍钱财。我想总得找个人教化教化他。”
德龄如释重负:“老祖宗原来想叫奴才教化他。”
慈禧观察德龄的表情:“有这意思,他谁的话都不听,也许你这个偏方能治大病。”
德龄话中软中有硬:“奴才哪有那么大本事。”
“先不谈他了。”慈禧掏出一把金钥匙,“从今天起,德龄,这是我珠宝房的钥匙,珠宝房由你来看管。”
德龄接过钥匙:“谢老祖宗的信任。”
慈禧安排任务:“我这珠宝房有我三千匣珠宝首饰,这几天你把它清点一下。外国公使要来,我要挑最好的首饰戴上。”
德龄又看了看钥匙:“奴才遵命。”
慈禧又提示了一句:“细目在李莲英那里。”
德龄接旨完毕:“是!”
德龄出去后,慈禧带着女官等回到乐寿堂,慈禧由桌子上端起一碗茶。隆裕皇后、四格格、元大奶奶、崔玉贵围着慈禧赞扬德龄。
四格格憋了好久的话儿终于说出来了:“德龄可真是个大才女,琴棋书画样样都出色。”
元大奶奶接着夸:“模样也长得好,舞蹈也跳得好。”
隆裕皇后话中有话:“最拿手的是会说洋文,什么样的外国人来,保证她都能对付。”
慈禧问大家:“你们这些好听的话是不是给我听的?”
众女曰:“不是不是。”
四格格说出心里话:“我们确实喜欢德龄。”
元大奶奶从上夸到下:“老祖宗有眼力,德龄确实是一表人才。”
慈禧心里有主意:“是不是人才,过两天就知道了,几个国家的公使夫人一来,就看德龄她们姐俩儿的本事了。”
四格格挺佩服:“德龄洋文说得呱呱叫,没问题。”
慈禧又想到一位外宾:“听说俄国公使夫人也要来。”
崔玉贵犯坏地说:“这难不倒德龄,德龄俄文说得没治了,比英文还流利。”
隆裕皇后也附合着:“德龄会八种外文,谁来也难不倒德龄。”
慈禧不爱听夸夸其谈:“行啦!行啦!你们都要做好准备,外国公使夫人一来,接待形式都要改变,你们都要陪着外国夫人谈话。”
众女面面相觑:“啊!”
三
在慈禧寝宫,德龄正帮助慈禧梳妆。慈禧吩咐:“把珊瑚牡丹花递给我。”德龄递了过来,慈禧把这花插在右鬓角上。
慈禧接着吩咐:“把宝石蝴蝶递给我。”德龄又递过来,慈禧插在左鬓角上。
德龄端着打开盒盖的乌木盒,慈禧又拿出一串梅花串珠来,德龄关心地问:“这梅花串珠戴在哪?”
慈禧边戴边说:“串珠挂在纽扣上好吗。”
“太后真富态。”德龄会说话,她看看串珠,又望了望慈禧的脸。
“金玉镯呢?”慈禧问话,德龄递过一副,慈禧接过来戴上了,“再来两副。”
德龄又递过两副:“戴这么多?”
慈禧不满足:“这还多,再拿三个金戒指。”
德龄听命:“是!”
慈禧戴上三个金戒指,又要:“金护指。”
德龄又递上金护指,慈禧又熟练地戴上了:“今天你伺候得比那些太监还心细。”
德龄从心眼里高兴:“老祖宗为何戴这么多。”
慈禧滔滔不绝乐悠悠地说:“越在外国公使面前,越要多戴,让他们知道我们大清国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我又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太后。”
德龄递过镜子,慈禧照着镜子:“这玉蝴蝶太绿,和我衣服不调和,你把三十五号盒子里的珍珠拿来。”
后边条案上一个硬木盒子上贴着一张小黄条,上边写着三十五号,下边写着珍宝细目,德龄找出一只珍珠鹤,慈禧换下了玉蝴蝶。
正这时,光绪皇帝穿着礼服来了,跪道:“亲爸爸吉祥!”
慈禧斜着点了一下头,德龄看了看光绪,想请安又看了看慈禧。慈禧对光绪说:“今日美国公使来,我们在仁寿殿受贺。”
光绪点头:“儿臣知道了。”
仁寿殿里开始觐见了,慈禧坐在大宝座上,光绪坐在左边小宝座上,右边德龄穿着朝服站在慈禧旁边。隆裕皇后、瑾妃、元大奶奶、李莲英、崔玉贵等两旁分站。
门外太监喊:“俄国大使伯兰康夫人觐见!”
二门太监喊:“俄国大使伯兰康夫人觐见!”
德龄悄悄问慈禧:“不是美国大使夫人吗?”
慈禧没当回事:“先召见俄国大使,完了再召见美国贵宾。”
隆裕皇后看了崔玉贵一眼,崔玉贵扑哧一笑。
德龄发现了问题:“谁来翻译俄语?”
慈禧没有多想:“你翻译啊!”
德龄说明真相:“奴才不会俄语啊!”
慈禧一愣:“你不会八国语言吗?”
德龄实事求是:“是八国,可不会俄语。”
慈禧觉得印象不对:“我听说你俄语说得呱呱叫。”
德龄澄清事实:“不是的,我没说过我会俄语。”
崔玉贵偷看皇后一眼,隆裕皇后得意偷笑。
李莲英也趁机钻空子:“奴才也听说了,姑娘的俄语说得没治啦。”
德龄想追查谣言:“这是谁说的?”
慈禧要解决当务之急:“甭管谁说的,现在怎么办?”
德龄问:“宫里有会俄语的吗?”
慈禧有些着急了:“没有啊。”
德龄想到另一个翻译:“不是还有个俊秀会外语吗?”
慈禧交底:“她会德语。”
德龄对俊秀还抱有幻想:“她会不会俄语?”
慈禧无奈:“可以问问她。”
隆裕皇后提到一个问题:“老祖宗,俊秀的门弟可低。”
慈禧有些着急了:“现在顾不得这些了,俊秀到哪去了?”
李莲英回话:“半天没见到。”
慈禧下令:“你多派几个人,赶快给我找。”
“喳!”李莲英出去,隆裕皇后和崔玉贵还在偷着笑。
仁寿殿外,太监们穿来穿去找俊秀。仁寿殿里,李莲英回到慈禧身旁说:“老祖宗,俊秀找到了,她不会俄语。”
德龄也着急了:“那怎么办?”
慈禧问大家:“贵宾马上到了,没翻译怎么行?”隆裕皇后板着笑容,崔玉贵两眼不敢看人。
李莲英出了个主意:“要不,老祖宗,外宾说话,您就点头。”
慈禧同意地先点了点头。
德龄为难了:“老祖宗可以点头,我翻译不能老点头啊!”
慈禧替德龄着急:“那可怎么办啊?”
德龄眼睛一亮:“奴才倒想起个办法来。”
李莲英忙问:“什么办法?”
德龄不保密:“奴才用英语和她对话,如果她会英语就行了。”
“这倒是个办法。”光绪发话了,问慈禧:“儿臣怎么办?”
慈禧教光绪:“你就记住,是共和国来的大使,皇上就问他们总统好,君主国来的大使,皇上就问他们国王好。”光绪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这时,容龄带着伯兰康夫人进殿,夫人手里托着两张照片。伯兰康夫人向慈禧鞠躬,将两张照片交于太监李莲英,李莲英交于德龄,德龄交给慈禧。
伯兰康夫人用俄语说:(我国皇帝和皇后……)
慈禧、李莲英都看德龄,德龄愣住了。
李莲英向德龄暗示:“用英语。”
德龄用英语:“How do you do?Ambassadress.(大使夫人你好!)”
伯兰康夫人望着德龄,德龄又说了一遍。
伯兰康夫人不解地望着慈禧、光绪、德龄。
李莲英问容龄:“怎么回事?”
容龄告诉他:“她不会英文。”
李莲英假着急:“这可糟了。”
德龄悄悄问容龄:“她会汉文吗?”
容龄摇摇头:“不会。”
德龄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办了。”
容龄不明白:“怎么好办了?”
德龄一语破的:“你随时用汉文向我通情况。”
容龄点了点头。
德龄又想到一计:“她法语会吗?”
容龄又摇摇头:“不知道。”
德龄说出新招:“我用法语试试。”
伯兰康夫人来回看姐儿俩,慈禧看着德龄,隆裕皇后偷看德龄,崔玉贵斜视着德龄。
容龄催德龄:“姐,用法语。”
德龄点点头,德龄用法语:“Bonjour Madame Ambassadrice!(大使夫人你们好!)”
伯兰康夫人高兴地回答(法语):“Notre empereur et notre imperatrice me font vous donner deux photos et vous dire le bonjour.(我好,我国皇帝和皇后派我把两张照片送给皇太后,问皇太后好。)”
德龄高兴地给慈禧翻译:“夫人说,我好,我国皇帝和皇后派我把两张照片送给皇太后,问皇太后好。”
慈禧高兴极了:“谢谢,这两张照片,我一定好好保存。这是很好的纪念。我可以时常看看照片,就像我和他们二位见面一样。”
德龄用法语给伯兰康夫人翻译了一遍:“Marci beaucoup。Je les garderai bien.Cest un beau souvenir.Je vais les voir souvent comme si Je voyais votre empereur et votre imperatrice moi mème.”
慈禧站起来同伯兰康夫人握手,慈禧道:“问你们国王如意。”
德龄翻译成法文:“Donnez bien le bonjour votre roi de ma part.”
伯兰康夫人同光绪握手。
德龄暗示光绪:“他们国家是君主国。”
光绪想起刚才慈禧的分类祝福:“你回去问候你们国王好。”
德龄翻译成法文:“Donnez bien le bonjour votre roi après votre retour.”
伯兰康夫人:“Merci!”
德龄译成中文:“谢谢!”
慈禧吩咐:“容龄,你带夫人去乐寿堂喝茶。”
容龄遵命:“是!”
慈禧布置下局:“随后皇后过去召见。”
容龄明白:“是。”
德龄翻译成法文:“Buvez du thèau derrière,sil vous plait.(夫人到后边喝茶!)”伯兰康夫人鞠躬表示感谢,容龄带着夫人下去。
慈禧问德龄:“你用的是法语?”
德龄点头:“没想到伯兰康夫人懂得法语。”
“你给我立了头功。”慈禧亲了德龄额头两口,又把照片递给李莲英:“照片好好保存起来。”
门外太监喊:“美国公使康格夫人觐见!”
二门太监喊:“美国公使康格夫人觐见!”
李莲英对慈禧说:“美国人又来了。”
只见四格格带着康格夫人进来了。康格夫人用英国礼节,进门、殿中、慈禧面前三鞠躬。康格夫人用英文说:“How do you do?”
德龄向慈禧翻译:“太后好。”
慈禧也问候夫人:“夫人吉祥。”
德龄向夫人翻译:“May you have a good luck!”
慈禧问候:“你们大总统好!”
德龄继续翻译:“How is your president?”
康格夫人:“He‘s fine。Thanks a lot!It’s a great honour for me to be met.”
德龄翻译:“很好,太后赐予召见,感到非常光荣。”
康格夫人走向光绪:“How do you do,Emperor!”
德龄翻译:“皇上好!”
德龄翻译后暗示皇上说:“美国是共和国。”
光绪同康格夫人握手:“你回国去替我问你们总统好。”
德龄翻译:“Please give my regards to your president when you are back.”
康格夫人用英语说话:“An artist came with me from America,and he wants to paint your portrait.”
德龄翻译:“我从美国带来一个画家,要给太后画像。”
慈禧表示:“我很高兴。”
德龄翻译:“Im very glad to hear that.”
康格夫人用英语问:“What shall she come?”
德龄翻译:“什么时候能够进宫?”
慈禧望着康格夫人:“等我安排好了,通知夫人。”
德龄翻译:“Ill tell you when evrything is ready.”
慈禧吩咐:“四格格,请带夫人去乐寿堂喝茶。”
德龄翻译后半句:“Please have some tea at the back.”
四格格打着手势,带着康格夫人下去。慈禧对皇后说:“你去主持外宾的招待工作。”
隆裕皇后遵命:“是。”
客人走后,殿里一下轻松起来。慈禧面带喜乐:“今天国门初开,德龄立了一大功。大长了我朝廷的威望。我要重赏你,来人!”
元大奶奶托着一箱珠宝过来,慈禧说:“这里的珠宝你随便挑选三件。”
元大奶奶拿着一串宝珠,德龄摇摇头。元大奶奶又拿出一对玉镯,德龄看了看玉镯说:“玉镯,奴才不要,奴才有个请求,如果老祖宗答应了,就等于奖赏奴才了。”
慈禧冷静了一下,看了看左右问:“什么请求?”
德龄看了一眼光绪:“请求老祖宗恩准,让万岁爷和奴才一起学英文。”
慈禧哈哈一笑:“就这请求啊?”
德龄又劝说慈禧学英文:“老祖宗以后跟外国元首交往越来越多了,必须学英文。”
慈禧笑着拒绝:“我不行了,中国有句老古话,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餐,我不是那脑子啦。”
德龄二次为光绪请求:“那万岁爷应该学。”
慈禧终于吐口缝了:“你去问问皇上。”
光绪主动说:“儿臣愿意学英文。”
德龄好满足,她高兴地说:“这就对了,不然外国首脑一来我们都变成傻子似的。”
慈禧最后拍板:“皇上愿意学,你就认真教吧。”
德龄亲了慈禧额上一口:“老祖宗真好,奴才一定认真教好皇上,不过老祖宗不系统学英文,也要学点日常用语。”
慈禧顺从地说:“好好,我学,不然外国人骂咱们,咱们还听不出来呢。”
四
昆明湖占了颐和园的大部分,这天昆明湖畔晨光熹微,光绪在水边直找德龄的身影,孙子在一旁放风。德龄从山石后边出来,在吟唐诗:“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光绪想起了珍妃:“珍妃!珍妃!”德龄向皇上徐徐走来,继续吟诗:“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光绪向德龄走来:“珍妃,珍妃!”
孙子为光绪的错觉直摇头惋惜,德龄继续吟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光绪走来对吟:“在天愿作比翼鸟。”
德龄接吟:“在地愿为连理枝。”
光绪觉得心旷神怡:“珍妃!”
德龄心里甜丝丝的:“皇上!”
光绪紧紧地抱着德龄,两张脸紧紧地贴在一起,德龄心里别提多快慰啦!
光绪陶醉在迷爱中:“珍妃,朕想死你了。”
德龄半天才说:“奴才不是珍妃。”
光绪不能自拔:“是珍妃,你是珍妃。”
德龄脸色有些发红了:“奴才真的不是。”
光绪望着德龄的脸:“你是……别骗朕。”
“奴才是德龄。”德龄还同光绪对着脸,光绪半天不忍松开手。德龄又说了一遍:“万岁爷,奴才真是德龄啊。”
光绪慢慢松开手:“珍妃最喜欢这首诗。”
德龄真心地说:“奴才也最喜欢这首诗。”
光绪深情地问:“为何你能对上朕的对句?”
“因为奴才了解皇上。”
“对不起,对不起。”
“万岁爷,你怎么啦?”
“你也喜欢唐诗?”
“奴才自幼喜欢唐诗。”
“这是珍妃常吟的诗,也是珍妃经常与朕对的诗。”
“万岁爷想起珍主子来了。”
“刚才见你的身影,听到你吟这首诗,朕真以为珍妃回来了。”
“如果见到奴才,万岁爷就想到珍妃,奴才愿意让万岁爷天天见。”
“珍妃能与朕对诗,能教朕英语。你也能与朕对诗,能教朕英语,太巧了。”
“奴才不能和珍主子相比。”
“怎么不能比?”
“珍主子是主子,德龄是奴才。”
“你们是满州镶白旗人吧?”
“对,奴才是镶白旗人,努尔哈赤的嫡传子孙。”
“朕有一事不明。”
“皇上请讲。”
“你父裕庚即是上品大官,朕选妃之时,怎不见你和你妹妹的名字?”
德龄心里也有疑憾:“我们姐俩儿年纪小。”
光绪觉得不对:“蒙满大员的女儿,一出生就登名,四年宫里选秀女一次,一直没见过你们姐俩儿的名字。”
德龄觉得有些惋惜:“因我阿玛经常出国,我们姐妹出生的时候,阿玛根本没给我们登录。”
“为什么不登录?”
“怕我们选入宫内。”
“难道你们不想入宫?”
“当时阿玛不想让我们入宫。”
“为什么?”
德龄强笑:“万岁爷问得好,奴才也正想向万岁爷解释,因为阿玛对我们另有安排。”
光绪很感兴趣:“什么安排?”
德龄脸上露出一种独有的傲气,她直言不讳地说:“特殊的安排,满族女儿很少学中国文学的,阿玛让奴才学了中国文学。满族女儿很少学英语的,阿玛让奴才学了英语。满族女儿很少学法语的,阿玛让奴才学了法语。”
光绪佩服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德龄觉得言不尽意,又补充了一点心里话:“不过,阿玛没给我们登名造册的事,奴才当时不知道,奴才长大才知道的。”
光绪对这点补充很感兴趣:“你阿玛以前没给你们登录,你们后悔吗?”
德龄动情地反问:“如果我们原来登上名,会被选进宫吗?”
光绪抿嘴一笑:“朕想你的命运一定不会错的。”
德龄真动了心:“奴才也有一事不明。”
“姑娘请讲。”
“按大清宫律,皇上有几个妃子?”
“有四个妃子。”
“为什么万岁爷只有两个?”
“朕的事,由太后做主。”
“原来是这样。”
光绪暗示德龄:“朕只有一次选妃的机会,早已过去了。”
德龄不服:“乾隆帝怎么选了好几次?”
光绪自重地叹口气:“乾隆是乾隆,光绪是光绪,朕的事情完全由太后做主。”
德龄为皇上抱不平:“太后管得也太多了,奴才去找太后谈。”
光绪深知道内情:“不可,你不谈,我们还能够经常在一起,你如果谈了,珍妃的命运很可能就是你的命运。”
这时,孙子忽然慌忙跑来通信儿:“万岁爷,有人过来了。”
光绪对德龄说:“我们忘记学英文了。”
原来,隆裕皇后同四格格正路过这里。德龄忙教起英文来:“It is wonderful today!(今天天气真好!)”
光绪在学:“It is wonderful today!”
德龄在教:“How beautiful the scenery is!(这风景太美了!)”
光绪在学:“How beautiful the scenery is!”
德龄又重复一遍:“How beautiful the scenery is!”
五
宜芸馆皇后寝宫,隆裕皇后坐着,崔玉贵站着在议事。隆裕皇后心情不快地说:“太后太宠着德龄了。”
崔玉贵谈出了新看法:“人家今天给太后争了脸了。”
隆裕皇后对德龄一百个看不惯:“这个死丫头,胆子太大了。当着众人竟敢亲太后的脸。”
崔玉贵宽慰皇后:“皇后生那气干什么,她亲太后,又不是亲皇上。”
隆裕皇后说出最担心的事:“说不定哪天就亲上皇上了。”
崔玉贵也说出了心里话:“也是,太后也让她亲。太后从来没有让人亲过。”
隆裕皇后还有不满意的地方:“你看见没有,太后当着德龄,数落巴龙的短处。”
崔玉贵对此有不同看法:“这也许是太后的高招。”
隆裕皇后不明白:“怎么见得?”
崔玉贵油嘴滑舌地说:“太后发现德龄对巴龙不满意,如果直接点婚,很可能把事情办糟,让德龄先帮助巴龙,这不给俩人接触制造机会吗?”
隆裕皇后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我还是寻思不透,指婚,还管她德龄同意不同意。”
崔玉贵帮助分析说:“不行啊,德龄刚从国外回来,国外讲究自由恋爱。”
隆裕皇后一百个不满意:“自由恋爱?那要太后点婚干吗,当初我跟皇上要自由恋爱,我根本看不上他。德龄现在是不是要自由恋爱?”
崔玉贵点了点头:“她肯定要自由恋爱。”
隆裕皇后说出最担心的事:“那巴龙点婚的事就成不了啦?”
慈禧的寝宫里,慈禧坐在御案前。德龄、容龄分站在两边。御案上摆着一盘鸽蛋。小德张剥好一个鸽蛋跪着递给慈禧太后。慈禧刚放进嘴里,看见容龄眼巴巴看着她:“恒太,五姑娘没吃过菜包鸽蛋,你剥几个让五姑娘尝尝。”
小德张高兴:“奴才遵命。”
容龄看见小德张认真剥起鸽蛋来,抿嘴望着他直笑。
小德张剥好了一个递了过去,容龄挑眼了:“你洗手了吗?”小德张吓了一跳,直看慈禧太后。
慈禧没有听清容龄说的话:“五姑娘,你说什么?”
容龄接过鸽松:“奴才问小德张洗手没有。”
慈禧听得新鲜:“真格的,恒太,你洗手没有?”
小德张忙跪下:“奴才早就洗过手了,五姑娘折磨我。”容龄乐得前俯后仰。
慈禧也笑了起来:“给五姑娘剥完几个,你再给三姑娘剥几个。”
“老祖宗,奴才自己来吧!”德龄从小德张手里抢过没剥的鸽松,“容龄你也自己剥吧。”
“不,老祖宗下令了,奴才遵命。”容龄举着手里的鸽松咬了一口。
慈禧问德龄:“你说什么时候召见美国画家合适?”
德龄漂亮话来得快:“应该在老祖宗最高兴的时候。”
“把皇历给我。”慈禧让德龄递过皇历,慈禧翻看皇历:“后天是个吉日。”
德龄顺从地说:“就定后天吧。”
慈禧吩咐:“到时候多预备几个椅子,你们都坐着谈话,听说外国人管这叫平等是吗?”德龄点头表示“是”。
慈禧不客气:“其实外国人表面讲平等,背后还有儿子打爹娘的。”
德龄又点点头:“有。”
慈禧说出肺腑之言:“他们也应该学学中国人的孝顺。”
德龄又点头:“应该发扬我们中国人的美德。”
慈禧又研究起画像问题:“康格夫人说画像得画好几个月。”
德龄回答:“得好几个月,弄不好得一年。”
“这么长时间,有没有快点的?”
“油画就这么长,除非照相快。”
“唉!照相,你提醒了我,对啊!照相就能把身影留下来,照相多长时间能得?”
“一半天就能得。”
“我想起来了,你额娘提过,你二哥会照相。”
“二哥在法国学过几年照相。”
慈禧自语:“应该让你二哥进宫。”
德龄问:“召奴才二哥进宫?”
慈禧又否定:“不行,画像已答应康格夫人了,怎能言而无信呢?”
小德张看二人谈得火热,他向容龄招手。
容龄顺着小德张手势走过来。俩人来到慈禧寝宫的一角,容龄问小德张:“你叫我干吗?”
小德张想到刚才“洗手”的玩笑有些后怕:“我的姑奶奶,以后在老祖宗面前别开这种玩笑。”
容龄不以为然:“这有什么?”
小德张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有什么?今天要不是老祖宗高兴,我早挨竹竿了。”
容龄不相信:“有这么严重?”
小德张深有体会:“你没挨过竹竿,你不知道。”
容龄同情地问:“你挨过?”
小德张终身难忘:“当然挨过,屁股肿起那么高。”
容龄总结似的说:“好吧,以后你听本姑娘的话,本姑娘就不陷害你。”
小德张觉得能做到:“就这么定了。”
还是慈禧寝宫,慈禧同德龄的谈话,又绕到照相问题上,德龄介绍说:“画像和照相不矛盾啊。”
慈禧爱听:“你说。”
德龄比较着两种艺术:“画像只给您画一张像,一个固定的姿式,照相可以照各种各样姿式,可以照各个场合。”
“对啊,是不是同时可以照好多人。”
“对啊,有多少都能照。”
“我乘轿子上朝的场面也能照?”
“能照,而且能取不同的镜头。”
“就这么定了,传你二哥进宫。”
“奴才遵命!”
慈禧提出自己意向:“到时候先给我照一张坐像,让美国画家参考着画。省得你老当模特了。”
德龄谈出看法:“参考也得参,模特也得当。”
慈禧不明白:“有照片,还用模特?”
德龄谈出感受:“只有靠模特,画出来才有立体感。”
慈禧最后下旨:“这都是新玩意,油画也画,照相也照,唤你二哥明日进宫。”
德龄接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