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飘起了雪花,风又吹紧了带着哨音。风很冷,透过窗棂吹进来,房间里面顿时增添了许多凉意。
陶伟掏出钥匙,扭动门锁的声响,姚淑莉都听到了,她侧身面朝里躺在床上,她并没有睡着,往事像潮水般一次一次向她卷来,她睡不着。陶伟轻轻推门走进来,同时带进一股寒冷刺骨的风,屋里凉意更浓了。陶伟随即关上门,把寒冷挡在门外。
和往常一样,每当很晚回来以后,陶伟总是蹑手蹑脚,他不想弄出声响,也不想开灯惊扰姚淑莉,他就凭着自己的感觉摸黑走进家里。逢到月朗中天的时候,他就踩着月光走进来;到风冷夜黑的时候,他就摸黑走进来,家是他唯一感到宁静舒意的小天地。此刻,他感到自己就像一艘日夜奔波的小船,在海上颠簸得十分疲倦地驶进了港湾。这是家,家是温馨的。
走进家里,他便走进厨房。厨房就在房门的左手,进家的时候,往房门一拐就进了厨房,卧房在客厅的南面,厨房离卧房远点。陶伟走进厨房,把厨房门关上,就是不小心弄出点声响,睡在卧房里面的姚淑莉也听不到。他靠在厨房的门上,眼睛直直地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空撑着的树枝,看着窗外雪花飘舞的冬夜。此刻已是深夜。人们早已进入了温馨的梦乡,他却像夜游神似的不停地在外面转悠,转到现在才刚刚转到家里。他深深吸了口气,振了振精神。他太累了,他从早晨开始睁眼睛起,他的脑子就象马达似的不停地运转着、不停地旋转,每天究竟什么时候能停息下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做的是秘书工作,他的腿是长在人家身上的,他的时间是总经理支配的。他走近水池,拧开水龙头,把毛巾贴在水龙头上。水流很小,声音也很小,这样可以阻隔些声响,尽量不惊动已经睡下的姚淑莉。
今天,和往常一样,姚淑莉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织毛线,她手一拽毛线团从沙发上跳到地板上,弹了两下便滚到床底下去了。地板上拖着一条长长的毛线,好像鼻涕虫爬过以后在身后留下的一道十分刺眼的印迹一样。她不喜欢这样的印迹,看了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她索性把未织好的毛衣往沙发上一甩,起身走到钢琴边。
窗外的风强劲地吹着,窗户紧紧地关着还能听到呼呼的响声。她侧身看了一下窗外,窗外雪花在飘舞。一只小狗在雪地里奔跑,一不小心跌倒在雪坑里,它在雪坑里打了个滚又跳了起来奔跑。在这漫天的雪地里,这只小狗显得太小、太孤单。它要到哪儿去,它去找自己的伙伴还是找家人?一只小狗也想有个陪陪的伙伴,也想家里人,这恐怕是天意吧。姚淑莉没有心思看了,她不想看,也不想多想,她把眼光收回来。她坐下来,把琴凳朝钢琴边拉了拉,信手打开琴盖,将手往键盘上一放,“呼隆隆……”顿时有了一阵强有力的钢琴共鸣声。
每当日暮时分,黄昏临近,姚淑莉便没有主张了。她不知道陶伟回来吃饭,还是不回来吃饭,她是希望陶伟回来吃饭的,两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吃饭也充实些。如果一个人姚淑莉也懒得烧,随便吃点就行了。自从陶伟当了秘书以后他就没有准时回家过,吃饭也没了准头。开始不回来吃饭,陶伟还打个电话报告一下,姚淑莉便随便烧烧,随便吃点。时间一长,工作一忙,陶伟的电话也不能及时打了,有时姚淑莉烧了一桌子菜,陶伟也不回来吃,害得姚淑莉顿顿吃剩菜。以后,陶伟不回来时,姚淑莉就随便吃吃,久而久之,老是随便也不是事了,于是心里就产生了矛盾,引起子激烈的思想斗争,做还是不做的问题凝结成了矛盾塞在心里,尤其到了这黄昏的时刻,这种矛盾更加浓重。在这雪花飘飘的暮色里,她更觉得清冷,她想陶伟能回来陪陪她。
姚淑莉弹了一首印度尼西亚的名曲《鸽子》的开头,她想借此把心里的情绪抒发一下,刚刚弹了这么一句便觉得与自己情绪不对头。她停下来稍微直了直腰又弹了一句《星星索》的开头,还是不合自己的情趣。她就坐在钢琴前木呆呆地看着琴盖上映出的自己。
“嘀铃铃……”
“嘀铃铃……”
电话铃响了,电话就在钢琴旁边的墙上,伸手就能摘下来,就像伸手摘一棵低矮的桃树上的桃子一样容易。这是陶伟特意为姚淑莉装的,电话装在钢琴旁边的墙上,可以使姚淑莉在练琴时听到电话铃声。除了钢琴旁边墙上有电话,在卧房、客厅、厕所都装有分机。
电话铃声仍在叫,姚淑莉不想接,她心里知道,这个时候来电话,不是陶伟的,就是那些姐妹们的。她不想听陶伟的老生常谈的一句话:“对不起,我不回来吃饭了,吃过饭还有个会。”也不想听那些姐妹们的:“还没吃饭吧,到我这儿来吃饭。”她觉得这些都无助于她解决黄昏时的孤寂和惆怅。
电话铃响了一会儿之后,姚淑莉还是忍不住伸手把话筒摘了下来,话筒里传来陶伟的声音:“莉莉,我是陶伟。”
姚淑莉听出来是陶伟的声音,她不想讲话,只是把话筒贴在耳朵上不作声。“莉莉,我是陶伟,你听到了吗?”陶伟说。
“对不起,我不回来吃饭,吃过饭有个会。”姚淑莉不高兴地说。
“你猜错了。”陶伟笑笑继续说:“我马上回来吃饭,晚上公司有演出。葛军、关牧村都请来了,我陪你一起看。”陶伟十分和蔼地说。
“我不相信,你们这些人的话是二八月的天,三岁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把电话一放说不定你们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姚淑莉仍不放心地说。
“今天绝对不会骗你,我马上就回来,陪你看演出,一直看到结束。”陶伟拿着话筒几乎要发誓。
“你讲话不算数,我不相信。”
“今天我说话算数,你一定要相信我。”
“那你回来吃饭?”
“回来吃饭。”
“放下电话就回来?”姚淑莉仍不放心地问。
“我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一会儿就到家。”陶伟说。
“真的?”
“真的。”
“那我就烧饭了?”
“烧吧。”
一听到演出,而且葛军、关牧村要来,陶伟也回来吃饭陪她一起去,姚淑莉脸上顿时一片晴朗,所有的云彩都飘走了。她挂上电话,手指在钢琴上流水般地滑动,她兴奋地弹了一曲《红星照我去战斗》。这是一首电影歌曲,旋律如江水奔腾而下,如瀑布倾泻而至。在姚淑莉指间急速溢出、流淌,整个房间顿时有了生机和活力,与窗外漫天飞舞的雪天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这是他们谈恋爱时,社会上十分流行的一首歌曲,也是他们十分喜爱的一首歌曲。在那没有多少歌曲的年代,绝大多数都是语录歌曲,要不就是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别的再没有什么歌曲了。这首歌曲曾经鼓舞过他们。姚淑莉是音乐教师,陶伟是厂里的一般干部。他们约会时经常弹奏这首曲子,时间一长,连陶伟也会弹了。这首曲子成了他们相爱抒发情感的歌曲。那时,还经常弹弹,自从陶伟从厂里调到机关,担任总经理秘书以后,他整天忙于工作没有机会,也没有兴致弹了。今天陶伟有时间陪她,姚淑莉不由自主地弹出了这首心中的歌。
姚淑莉旋风般地离开钢琴,她把冰箱打开,里面满满的都是菜,现在蔬菜是大棚温室培养的,不论什么季节的蔬菜部有,陶伟经常在外吃宴席,油腻得很,难得回来吃一次,烧几个蔬菜吧,姚淑莉心里想。于是,她拿了几个西红柿,几条黄瓜,几片冬瓜,一把苋菜。不一会儿就烧了一桌子菜,清蒸昌扁鱼、西红柿炒鸡蛋、蒜子拌黄瓜、红烧苋菜、金华火腿炖冬瓜,色香味俱全,姚淑莉看着蛮是滋味。
陶伟说话当真,姚淑莉刚刚把烧好的饭菜摆在桌上,陶伟就跨进了门。见到桌上的饭菜,陶伟高兴得两眼笑眯了一条缝,喜得两手在胸前直搓,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傻愣着干什么,快吃吧,时间不早了。”姚淑莉提醒陶伟。他们坐下来说说笑笑,笑笑说说,一顿饭吃得高高兴兴、舒舒服服。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树上是雪,房子上是雪,路上也是雪,到处是一片白色。下班的人急匆匆地骑着车子往家赶,偶而不小心滑跌倒的也顾不上掸掉沾在身上的雪,骑着车子继续赶路。没有摔倒的也不敢东张西望,只顾自己骑自己的车子,身边发生的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吃过饭,车来接他们。一辆黑色公爵王停在楼下,与满是银色的世界构成强烈的对比,在这个楼道里还没有停过比这更好的车。姚淑莉走出来站在楼梯口看了一会儿她才慢慢走下来,顾不得天上洒下来的片片雪花,冒着雪,猫着腰钻到车里。车里有空调暖烘烘的。坐在车里的姚淑莉依偎在陶伟身边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车在雪地里轻轻地向前滑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剧场。
剧场里灯火齐明,辉煌灿烂。姚淑莉紧紧贴着陶伟走进剧场的时候,心底激起又一阵春潮,脸上有些很热乎的,不知是剧场里的暖气,还是内心的激动,姚淑莉说不清楚。她觉得自己长高了许多,此刻她差不多想到高山顶上的大树,想到了广场上的旗杆,想到了耸入云霄的塔吊。她紧紧抓住陶伟的胳膊,侧眼看了他一眼,她只到陶伟的肩膀,她有了一种安全感。陶伟低头看看身边的姚淑莉,用手拍拍姚淑莉紧紧抓住他胳膊的手。朝她会意地笑笑。
剧场几乎全坐满了,眼前已是黑压压的一片,她坐在前排她要往前走。过道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她和陶伟,她挺起身子大步往前走。姚淑莉衣着庄重而大方,体现了为人师表的气质。她把波浪式的长发紧紧盘成结贴在脑后,戴着一朵湛蓝色镶着红宝石的头花,上身穿着翻领大红羊毛衫,外套浅色风衣,穿着紧身黑色羊毛踩脚裤,脚蹬高帮棉皮鞋,本来就是高挑瘦长的姚淑莉,越发显得风姿绰约,楚楚动人。她看见了几个熟人,她高兴地笑了。她把手放在胸前轻轻挥动着,表示致以问候。
他们走到第五排停下来,第五排空着几个位子,陶伟让姚淑莉在中间的位子上坐下来。这既是看演出的最佳位子,也代表着一种身份的象征。同时,她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她与陶伟刚坐下,工作人员便送上来一份精美的节目单,姚淑莉点点头,不失礼貌地轻轻说了声“谢谢”,接过节目单,她翻开一看,果真有葛军、关牧村。她心里便有了喜悦。她刚过头问陶伟:
什么时候开始?
“说好是七点的。”
“现在已经七点了。”姚淑莉抬腕看看表。
“是七点了,也该来了。”陶伟也抬腕看看表。
“大家都来了等久了就不好了。”姚淑莉说。
“快了,老总在陪葛军他们吃饭,吃过饭就来。”
陶伟侧过头说,“节目开始前,总经理有个简短的致辞,讲完就演出。”陶伟继续说,“老总的致辞就在我这里,我到门口等他,讲完话后,我陪你看演出。”说着陶伟站起身。
“你这就要走?”
“我到门口去迎一下老总。”
“你不要一去不回来。”姚淑莉轻轻地说。
“我一会儿就回来。”陶伟轻轻地说。
说完陶伟离坐向门口走去。陶伟走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姚淑莉。姚淑莉示意他快点回来,并目送他走过去。姚淑莉身边有了个空缺,心里是很不愉快的。
不一会儿,有人朝后面的大门看,姚淑莉也随着大伙一起看。这时,从剧场大厅正门里走出一帮人。走在最前面的披着风衣的那个人正是在电视中经常见到的那位总经理。陶伟夹着总经理的米色皮包紧紧跟在后面。总经理面带微笑,不时向两边座位上的职工和家属致以亲切的示意。快走到前台时,陶伟机灵、文明、快速地超过了总经理,把挡在台口台阶旁边的几个记者友好地分开,恰到好处地给总经理让出了一条顺畅的通道。这一切陶伟做得极其自然、得体、敏捷,没有一丝矫揉造作。
总经理拾级走上主席台,紧跟在后面的陶伟把准备好的致辞递过去。总经理接过致辞,便把风衣脱下交给了陶伟。
这是一件质地优良,做工考究的风衣,米黄色的,在灯光照射下就像是白色了,像是一片白色的云。陶伟接过稍稍迟疑了一下,他把它挎在手腕上,又觉得折皱了风衣不太好。这一丝迟疑的动作,姚淑莉看得十分真切,她太了解陶伟的细心和认真,她想还不如披在身上。不出姚淑莉所思,陶伟索性把风衣披在身上。
这件风衣就好像照陶伟身上裁剪的一样,大小、长短、颜色再合身、再体贴不过了。这件风衣被陶伟这么一披,更加显出陶伟雄健、潇洒的气质。姚淑莉心里喜滋滋的,解并决心一定照这样给陶伟买一件。
总经理走上主席台展开稿纸,大声地读起致辞,总经理他那雄浑的音色,响彻整个剧场,语言热情、言词肯切、豪情奔放。这是陶伟写的,为了写这些讲话、报告、欢迎辞,陶伟不知有多少次寒暑回家以后他还趴在桌子上写,又有多少个岁月为了赶写文章彻夜不眠,这些只有姚淑莉心里清楚。姚淑莉只顾看陶伟,所有的心绪都在陶伟身上,并没有听清总经理说了些什么,她是被一阵热烈地掌声激动了,心绪才回到了剧场。
在掌声中,大幕给拉开,舞台上有一群炉前工的剪影,这是在全国获过多次大奖的舞蹈《喜庆今年又获高产》。把这个舞蹈作为开场节目,气氛既热烈,欢快,又能显出本企业的特征,这样是经过匠心谋划的。
在幕拉开的时候,总经理慢慢离开了舞台。走到台口,陶伟把风衣重新给总经理披上,他们应该走下主席台,到已经准备好的座位上坐下来看演出。然而,他们没有这样做。总经理讲完话后,就从舞台边上的小门出去了,陶伟也急匆匆紧紧跟在后面。
第一个节目已经完了。陶伟还没有回到座位上,姚淑莉往台上和后面的大门看几次,也没见其人影,他又走了吗?就像上次陶伟在机关门口碰到同学,他请人家到家里来吃饭,他到后面车棚里去取自行车,就这三五分钟的事,他便出现了变化,同学等了一会没见他,以为他从边门出去了。就追过去,一追二追,追到家里也没见到他。过了一会,他才来电话,告诉姚淑莉安排一下同学吃饭,自己被总经理叫住有事,不能回来了。今天是不是也被总经理叫走了呢?姚淑莉在心里嘀咕。
这种想法到剧终散场的时候才得到了证实,陶伟出去了以后,再也没回到座位上,姚淑莉一直盼他回来,她希望陶伟能陪她坐坐,陪她聊聊,陪她讲讲,哪怕只是一会儿,可是他没有回来,他说好一定回来的,又有什么事被耽搁不能来了,不免心里有了些失落和惆怅。有了这样的情绪,姚淑莉演出也没有好好看,葛军、关牧村唱的是什么歌曲,她想不起来了。散场的人一起向台上谢台的演员鼓掌致谢的时候,姚淑莉怕绐熟人看见便穿过人群走出了剧场。
外面风很大,雪还没有完全停下。星星点点的雪花还在飘洒。散场出来的人很多,地上的雪被车、被人踩出了一道道印辙,横七竖八地甩在那里。姚淑莉把风衣一穿,淹没在黑夜里。来的时候是陶伟用车接来的,陶伟走了,车也不在了,怎么回去呢?这时她又想起了陶伟,陶伟要是在车肯定会有的,还需要我来考虑怎么回去吗?陶伟不在了这个本不是个问题的问题却成了问题。大雪天去找谁。她怕犹豫久了见到熟人世不好,就先走到雪地里再说。
剧场出来不远的地方就是雨山湖街心公园。经过雨山湖街心公园的时候,她脚步慢了下来。这是沿湖修建的湖边公园,楼台、亭榭,近水倒柳样样俱全,在这雪夜的世界里更显得非凡异常,到处披雪素裹,晶莹剔透,远处的灯火倒映在湖面上闪闪发光。
看着这夜色的美景。她真想能与陶伟在这里走一走,他们在这里走过,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下班没有事就在这里走走,现在很长时间没有来过了。既然来了就走走吧。她想住湖边走去,只见夜里一对恋人正在柳树下紧紧相依,窃窃私语姚淑莉不想惊动他俩的好梦,也怕这对恋人对这一弧身女人产生怀疑,便转过身子离开了。
离家还有一段路,穿着高跟鞋要走回去是不可能的。只能坐公共汽车回去了。刚刚散场,公共汽车站台上满是人,夜里车本来就少,她真担心挤不上去。然而这一切又有什么好办法呢?
姚淑莉不想和人群挤在一起,她觉得挤在一起不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认识谁,那三三两两的在一起还有句把话说说,她一个人跟谁说话呢?她只好躲得远远的,站在车站一边静静地等候。好不容易来了辆车,人蜂涌挤过去,姚淑莉没有去挤,她挤不上去,也不想挤。有几个人拼死拼活地吊在车门上,硬是挤上这趟车走了。只是把她和另外没有能力挤上车的两位女青年留在车站上。
风很冷,呼呼地刮着,穿着棉皮鞋的姚淑莉也感到冷,她仍然静静地站在那里,显出一副俨然无事的样子。她不会乱跳和跺脚的,最严重的不过把两脚轻轻挪动一下,在任何时候她都注意自己的仪表,尤其是在有人的时候她不会有任何声响使人注意到她。那两个女青年忍不住了,站在那里乱动不说、嘴里还骂骂咧咧。姚淑莉心里好笑,骂有什么用处呢?
时间慢慢过去了,一阵风卷着雪花吹过来,扑在姚淑莉的脸上。姚淑莉转过身子,正好看到一辆红色出租车,她想索性乘出租车回去算了,便不由自主地把手扬了一下,车真的在她不远处停下来,掉过头停在她的面前。
姚淑莉走下站台,踩着冰碴和积雪,脚下发出阵阵破碎声响。姚淑莉走过去伸手正想拉开车门,里面走出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人。十,下了车就伸出手迎着姚淑莉说:
“这不是姚淑莉吗,你在这儿等车?”
姚淑莉很诧异,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有些面熟,但不是很热悉。人家那么客气,姚淑莉笑着回答说:
“刚看完演出,我等车回去。”
“你在站台上,我一眼就看出了是你。”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说哪儿话,别那么客气。”
“我以为是空车。”姚淑莉不好意思地说。
“是我让车掉头的,我看到你了。”那女人悦。
“天这么冷,把你给耽搁了,你走吧。”姚淑莉说着就往回退。
“你上车吧,我送你回家。”那女人说。
“不麻烦你了,我乘公共汽车,车一去儿就到。”姚淑莉望着这位不太熟悉的女的推脱地说。
那女人看出姚淑莉的顾虑。她走到姚淑莉跟前说:“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去年,我爱人在医院住院,因病得不轻想转院治疗,医院不同意,我你托人找到你们,每次找到你们,你们都客气得不得了。在你们的帮助下,我爱人才得以转院,现在已经痊愈上班了。那次到你们家想谢谢你们,你们硬是谢绝了,到现在我们心里仍过意不去,你你一家人真是好人。”
姚淑莉想起了这件事,这是去年的事,他们是来找过许多趟,事情是解决了,她稍微迟疑了一会说:“这没有什么,你就不要客气,天这么冷,你还是先回去吧。”
“今天,公司来人,我去接的,现在已经把客人送到宾馆没有事了,我也是回家。”
“真不要客气,一会就有车来。”姚淑莉说。
“送你回去也是顺便的事,我又不是特意开车来接你的,你能让我眼巴巴看着你站在这里,我心里也不忍。”那女人说。
“这不行。”
那女人走上前连说带拉,把姚淑莉推上了车。
姚淑莉心地善良,她想吃五谷生五灾,哪个人也不能回避,有谁能保证自己不遇到一些什么事情呢?她感到这是自己应该做的,本不值得记挂。从另一方面,姚淑莉心有一种满足感。如果陶伟不当秘书,不在总经理身边工作,人家也不会来求他们,她站在站台上也不会有人主动来送她,她从内心感到作为秘书的妻子也是一种荣耀。
说着说着就到家了。她送走那女人才推门走进家。家里冷冰冰的,陶伟还没有回来。姚淑莉先躺下,躺下以后怎么也睡不着。
陶伟心里有些内疚,他离开剧场的时候。没有和姚淑莉打过招呼,要是和姚淑莉打过招呼,或提出来陪姚淑莉的话,总经理也会同意他留下的,但是,陶伟没有说。
本来是看演出的,这是总经理自己的说的,他便约了姚淑莉,谁知在那一瞬间他就变了呢?总经理讲完话对陶伟说:“我们不看演出了,这几天厂里生产不太好,我们到厂里去看看,和工人们在一起聊聊。”就这样,他便把姚淑莉一个人留在剧场上。
洗好脸,陶伟走进房间,他没有开灯,就在黑暗里脱衣服,只有脱衣的悉悉声,只有羊毛杉与尼龙衫产生静电的火花和“叭叭叭”声,脱好衣服以后,陶伟轻轻躺在姚淑莉的旁边,他知道自己刚从外面回来,身体冰凉,他有意离了姚淑莉一节。
姚淑莉没有睡着,陶伟所有的举动,她都清楚。她知道陶伟对工作痴情不能自己,她也知道今晚一定是被总经理拉到什么地方去了,所以姚淑莉丝毫也不怪罪陶伟,她希望陶伟有时间能够陪陪她,但她也不想把陶伟拴在家里,她最心痛的是陶伟活得太辛苦、太累。
想到这里,她有意识朝陶伟身边靠了靠,她想用自己温暖的身体尽快地使陶伟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