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麦克斯韦 罗蒙诺索夫(中外名人的青少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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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倔强的“丑小鸭”

约翰·克拉克·麦克斯韦终于决定送儿子上学了。他要让儿子接受正规的学校教育,要有知识,懂礼仪,做彬彬有礼的绅士,过上等人的生活。这在当时也只有贵族或有产阶级才能做到。更重要的是,他希望儿子将来能像自己一样成为学者、律师或工程师,像自己一样博学多识或者超过自己,成为能够出人头地的人物,继承家族的荣耀。

苏格兰的冬天并不讨人喜欢,常常阴雨连绵,雾气浓浓,有时夹杂着狂风怒号,十分寒冷。约翰为儿子奔波了好些天,准备上学的东西,如衣物、洗漱用具、学习用品等,这些东西有的是在爱丁堡集市上买的,有的是他个人亲手制作的,他要为儿子准备齐全,不让儿子受到任何的委屈或受到别人的嘲笑。

他忙碌了整整一天,晚上回到家中,来到壁炉旁边,烘烤冻得发硬的手指,还不时地打着寒噤,思考着是否还差些什么。他已经和爱丁堡中学的校长见过面了,准许麦克斯韦学期中间插班。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现在唯一要办的是送儿子去学校。明天一早就出发。他吩咐让麦克斯韦早早睡下,别耽误了明天起程。

第二天,天色未明,约翰就已经起床了。吩咐仆人准备好行李、马车,随时出发。麦克斯韦也为今天能踏进学校而兴奋不已。他早早起身,穿好活动自如的紧身服,戴上最漂亮的帽子、手套,来到镜前左照右看是否有不妥之处,又调皮地朝镜子做了一个鬼脸,心里想着:“学校的老师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像家庭教师一样刻薄古板?上帝保佑,愿我能遇上一个好老师,最好像妈妈那样。”他偷偷往书包里塞进两样玩具,一是陀螺,二是活动画筒。这是他最心爱的两样宝贝了。谁和我最要好,我就和谁玩。他又放进一本古典诗集,喜滋滋地下楼去了。

早餐麦克斯韦吃得很香,一杯牛奶、两块奶酪和一个鸡蛋。他要精力充沛地去迎接入学的第一天。当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升起的时候,麦克斯韦和他的父亲已经驾着马车出发了。麦克斯韦此刻的心情就像马车的铃铛一样欢快无比。刺骨的寒风不时吹进马车,石子铺的路面冻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路两旁的灌木一排一排闪过眼前,远处是白茫茫的一片云雾,太阳模模糊糊,泛着浅浅的白光。不久,他们的马车驶进一座大院落,四周高墙围护,院子里冷冷落落的,没有行人。约翰抱下麦克斯韦,两人走进学校。

这是一幢很高的古典样式的楼房,上面有很多窗子,显得这座建筑物十分宏伟气派。门口出来一位妇女询问道:“是麦克斯韦先生吧,请跟我来。”他们跟着这个女士穿过楼内大厅和长长的走廊,来到校长室。

校长是位体态魁梧的高个子的男人,高高的鼻子,络腮胡子,说话如铜钟一般洪亮。麦克斯韦躲到父亲的背后,怯生生地看着他。校长伸出手来爽朗地说:“欢迎你,詹姆士·克拉克·麦克斯韦,这里就是你的学校,希望你喜欢它。”他叫来了史密斯夫人,交代了把麦克斯韦插进她的班级,可以领他上课了。

史密斯夫人是一位风度极好,谈吐文雅,举止庄重的中年妇女,神情略显严厉。麦克斯韦以一种敬畏的心情,跟随着她到了一间大教室。这间大教室面积较大,约有六七十人,都是与麦克斯韦年纪相仿的孩子们,他们咕咕嘟嘟背诵着什么,屋子里一片嘈杂。

有一位梳着浓密黄色卷发的瘦高个子的男孩,正和另两位男孩打闹,将书本扔来扔去,掉到了地上。麦克斯韦站在教室最前面的中间位置,许多双眼睛转向这位陌生的新同学。有些人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麦克斯韦站在那里不敢抬头,两手不停地搓着,他摘下手套,脚底也不自觉地挪动起来。“安静,请大家安静下来!”纪律的约束起了作用,史密斯夫人开始向大家介绍新来的同学。

麦克斯韦长着一头好看的弯曲的黄发,有几绺盖在饱满的额头,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始终凝视着地面,偶尔抬眼看看大家,两颊已露出不自然的绯红,耳朵也好像热得发胀。麦克斯韦从来没有过的紧张……他穿了一套紧身衣服,黑色的风雪斗篷已经解了下来搭在胳膊上。同学们注意到这位新生的确与众不同,他除了那斗篷没有穿外套,紧身衣服简便、自然,并且也没有戴折叠的饰领,脚上穿着羊毛长袜和乡下孩子才穿的鞋子。这鞋是他的父亲亲手制作的,大约为了缝合方便,皮鞋头是方形的,鞋帮上还装有金属铜扣。

教室里有人开始挤眉弄眼,搞小动作,刚才那位打闹的瘦高个子男孩做了一个鬼脸,吐吐舌头,不屑地嘲讽道:“乡巴佬!”还有人窃窃私语或交头接耳:“瞧,他的衣服没有饰领,多难看!”“皮鞋上有纽扣,哟!还是方形头!”这纷纷的议论如针一般刺痛了麦克斯韦幼小的心灵。对学校的向往,对同学们抱有的美好幻想全都烟消云散了。他感到了屈辱,感到了被人瞧不起,他的眼泪差点没流下来。他真有些后悔走进这间教室,如果可能,他恨不得钻进地缝中去……

麦克斯韦一声不吭,听凭史密斯夫人将他安排到最后面的位置。他的害羞和胆怯使那个淘气的男孩觉得好玩,进而越发嚣张起来。他伸手拉住了麦克斯韦紧身衣上的腰带,差点把麦克斯韦绊个跟头。其他的同学哄堂大笑。史密斯夫人赶紧制止了这个恶作剧。

坐在座位上,麦克斯韦很久才平静下来。面对周围陌生的脸孔,他无所适从。他开始想父亲,想父亲分手时的嘱托:和老师、同学们友好相处,等等。而眼下同学们都讥笑他,仿佛他是一头怪物,真让人难过。入学的第一天他没有听进任何一点内容,只是呆坐在后排的角落里默无声息。

爱丁堡中学的课程有拉丁文、英文、法文、神学、历史、地理、数学、物理、绘画、劳动等许多内容。每天学生们的活动安排得满满的,但也是井然有序的。

清晨,当第一遍钟声敲响的时候,学生们开始起床、穿衣、洗漱。半小时后,大家排好队,成双成对地走下楼梯来到教室里祷告,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本类似《圣经》的书,高声诵读着里面的章节。屋子里顿时喧哗起来,嗡嗡声四起。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早餐开始。早餐很简单,每人一份,由于定量定份的缘故,总有调皮的学生多拿别人的那份。有两个男生嘀嘀咕咕商量好后喊道:“皮埃尔,好了吗?”皮埃尔就是那个瘦高个子的男孩。他横着肩膀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撞了麦克斯韦一下,趁麦克斯韦愣神之际,那边的淘气学生将麦克斯韦的奶酪偷着拿跑了。麦克斯韦新来乍到,本来胃口就不太好,这回可好了,省得吃了。麦克斯韦看出了他们的不友好,十分气愤,想发作但一想到刚刚入学就惹是生非不太好。唉!算了。他忍了忍,悻悻地独自一人来到了教室。

教室的两端是壁炉,已经生起火来了,暖烘烘的,他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老师来上课。

昨天夜里麦克斯韦怎么也不能入睡,显而易见,他还不适应学校的学习和生活。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神情也略显疲倦。他出神地望着壁炉内炉火恬静地燃烧着,闪着蓝色的火苗,他的思绪又飘回了格伦莱尔庄园。那充满奇趣的乡间小路,调皮的麻雀,树下美丽的瓢虫,勤劳的蚂蚁,总是跟随在左右的小狗哈洛……他想起了死去的妈妈,妈妈那光洁颀长的脖颈,光亮的辫子和额前时髦的卷发。他忘不了妈妈教他背诵诗歌,给他讲有趣的故事……他又想起了爸爸,他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崇拜爸爸,他忘不了爸爸勇敢坚定的神情,爸爸在他眼里简直就是英雄!离开爸爸,他忽然觉得无依无靠起来,他诅咒这该死的学校,他恨不得马上回家才好。在这里,他仿佛是一只“丑小鸭”,处处挨啄,不受同学们欢迎,不被大家理解。

上课的铃声打断了他杂乱无章的回忆。沸沸扬扬的教室也变得鸦雀无声。一位右胳膊下夹着讲义的中年男教师走进教室。笔挺的黑色外套,袖口、领口缝着宽大的皮毛,高筒硬底皮靴压得地板吱吱直响,满面红光,一只硕大的鹰钩鼻子,两只鹰一般犀利的眼睛,闪烁着智慧之光或者说是寒光。望着男老师严厉的面孔,麦克斯韦不寒而栗,他感到窒息和失望。这位就是麦克斯韦的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讲起课来一板一眼严谨认真,没有一句废话。他讲的内容是关于加减乘除四则混合运算的。他讲得很耐心和细致,对运算的法则他要求学生们熟记在心,他不停地用法则解决实际算题,认真地演算着每一个步骤。可是还是有许多学生不断地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麦克斯韦望着黑板,心想:这些内容爸爸都教过我,太容易了。看情形,数学课不会有什么困难。想着想着,他的情绪稳定了许多,思绪也渐渐地回到数学课堂上了。他发现在老师严厉的外表下有着温文敦厚的心肠,他生怕讲得学生不理解,就极尽通俗、简捷的语言,把问题讲得深入浅出。麦克斯韦的胸中涌出一股热流,那是对老师讲课淋漓尽致的一种感悟和喜悦。在数学的殿堂里有这样一位谆谆善诱的导师,他能不兴奋吗?数学,这门迷人的自然哲学在麦克斯韦眼里是最神圣的科学,那神奇的1、2、3、4、5、6、7、8、9、0所变幻的任何形式的组合,都像磁石一样吸引着麦克斯韦的注意力。他任凭思维驰骋,在数学王国里寻找着通向顶峰的路。

数学老师并没发现坐在后排的麦克斯韦听得津津有味,明亮的眸子闪着奇异的光芒。他仍是按部就班地讲解着习题。直到下课铃响了,他夹着讲义像来时一样,径直朝办公室走去。在这以后的许多日子里,这位老师也没有在意,他的学生中有一个叫麦克斯韦的,数学是如此出类拔萃,以至于后来让他大吃一惊。

数学老师在麦克斯韦心中留下了较好的印象。他愿意接受老师的思想、理论,在以后的学习中,麦克斯韦一丝不苟地认真钻研,仔细领会老师讲的每一个公式,每一个定义,悉心琢磨。但是当他遇到困难或不容易理解的问题时,他本想找老师探讨一番,可是一碰到他那双冷冰冰的双眼,就如同泄气的皮球一样,一点勇气都没有了,只好回家问爸爸了。

上完数学课,麦克斯韦的情绪好多了。第二节课是英国历史。讲述的是查理一世时期英国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等状况。麦克斯韦仔细听着课,觉得很有意思。女教师绘声绘色地讲课,大家都着了迷。她那丰富的表情左右着同学们的喜怒哀乐。这个女教师充分发挥了课堂生动活泼的特点,学生们可以随时随地提问,她高兴作答。她也喜欢提问学生,倾听他们的意见。她的课体现着教学相长、互相渗透的教学方法。看来大家也非常喜欢她这个人。的确,她那朴实的微笑和文质彬彬的仪容让人觉得十分亲切。她在班级里前前后后走了几个来回,来到麦克斯韦跟前,她发现了这个陌生的面孔,判断出一定是个新生。一种新鲜的感觉促使她想了解一下这个新生的学习情况,于是她向麦克斯韦发问了:“请回答查理一世最大的功绩有哪些?”

麦克斯韦吃了一惊,心怦怦跳个不停,他还从未当着这么多人讲过话呢!他慢慢站起身,整理一下思路,准备回答问题。但是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第一次的缘故,他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查理一世……最……最……大的功绩……”话音未落,整个教室一片哗然,仿佛沸腾一般。这把麦克斯韦搞得莫名其妙,傻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皮埃尔首先蹦跳起来,怪声怪气学着麦克斯韦的腔调:“查理一世……”还有的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麦克斯韦感到大家是在笑他说话,笑他结巴,笑他浓重的乡土味!

在众目睽睽之下出这样的丑,他感到无地自容、自形惭愧,为什么只有我与众不同!他们为什么不能容忍我一丁点儿的失误与不足?!愤愤不平的麦克斯韦暗地里捏紧了拳头!而此时,那位端庄典雅、圣母一般的女老师竟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更加刺痛了麦克斯韦的自尊心。“乡巴佬”、“土气鬼”、“怪腔调”这一串形容词逐个在麦克斯韦的脑子里闪现出来。就因为自己是乡村里长大的孩子就应该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自己的腔调究竟妨碍着他们什么了?竟然招致如此疯狂的嘲弄?使得麦克斯韦走进这所学校所说的第一句话就遭此不公的待遇?他真的想不通,涨红的脸烧得滚烫,撅起的小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眼泪在眼圈直转悠,转了几圈,他极力忍住,还是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女教师示意他坐下,不必回答了。讲课继续着。

麦克斯韦如坐针毡,他盼望着早点下课,马上结束这恼人的场面,他再也无心思听课了。这时一张小纸条悄悄地递到他的桌上。他定了定神,仔细一瞧,上书:“麦克斯韦,朋友,别气馁,乌云过后天总要晴的,别在意,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落款是:L·坎贝尔。

L·坎贝尔,他是谁?不认识。他为什么关注我?麦克斯韦巡视一遍,看到中间左边一位长着白皙、洁净面孔的孩子正朝他笑呢!他做了一个可爱的手势,将手放在唇边,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麦克斯韦感激地点点头。

中午时分,学生们有段空余时间自由活动。有的读小说,有的洗衣服,有的打闹嬉耍,有的聊天扯皮,有的到户外活动。麦克斯韦自从到学校后还没有好好看看学校的全貌呢,他利用这段空隙,披上斗篷独自一人悄悄地来到校园另一侧。

这里好像是一个大花园。周围围着栅栏,走进园门,先是长长的走廊,两边是形状各异的花坛。因是寒冬腊月,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残草败柳,枯树干枝。今日,没有往常瑟瑟寒风,花园里显得十分宁静,但也越发荒芜凄凉。地面上有些地方结成了薄冰。由于没有风,麦克斯韦感觉不是很冷,但踩在冰上很滑。

他从衣袋里掏出了陀螺,右手拧住陀螺上端,顺时针一使劲,陀螺稳稳地在冰上转动起来,陀螺尖尖的头先是在原地转动,然后再向其他方向缓慢移动,用劲大,陀螺转得就快,越快越稳,它需要有个力不断地作用它。麦克斯韦又掏出一个小鞭子,不停地抽打着、抽打着,让陀螺使劲转呀转……

麦克斯韦想起第一回玩陀螺的情形。那是他在庄园里和小朋友玩,他认为小伙伴的陀螺太神奇了。他闹着爸爸也给他刻一个。他开始玩的时候怎么也玩不好,陀螺转几下就歪歪斜斜地倒下了。于是他爸爸又给他扭了一个小牛皮鞭抽打它。真灵!省劲多了。随着时光的流逝,上学前麦克斯韦的玩具也丢得没剩下几个了。唯独这个小陀螺和另外一只活动画筒,他始终没有丢弃过。高兴的时候,他拿出它来越玩越兴奋,越玩水平越高;孤独的时候,他也玩它,看着它高速旋转,思绪也随它旋转跳跃,不知不觉忘掉了忧愁烦恼。

麦克斯韦玩着玩着想起上午发生的一切,他感到委屈。同学们都不理解他,认为他是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城市、乡村真的有那么大的差别吗?小的时候我和农庄的小伙伴玩,爸爸妈妈从来也没有说过我呀?这差别不能弥合吗?到学校来都是为了接受教育,都应当享有平等的权利,同学们为什么那么耻笑我呢?麦克斯韦越想越恼,狠狠地抽打陀螺。心中暗暗思忖着:“要是有人再敢欺侮我,我一定以牙还牙,让他像这个陀螺一样!”他把愤怒都发泄在陀螺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陀螺却不情愿地蹦了几蹦,歪倒了。

“玩得挺好的,干吗发那么大脾气?”麦克斯韦回头一看,是那个在课堂上递给他纸条的坎贝尔。他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站在麦克斯韦身后,正笑眯眯地向麦克斯韦发问。

“这样冷的天,出来就要多活动,否则就会被冻僵,你总是站在那抽打陀螺,脚不觉得冷吗?”坎贝尔使劲地跺着脚对麦克斯韦说道。

麦克斯韦看着他冻得煞白的脸,两只可爱的蒜瓣牙,可以看出他不是十分强壮,但却文静大方。“谢谢你上课时的纸条,它使我知道至少有你是欢迎我的。”麦克斯韦伸出右手轻轻地握了握坎贝尔,由衷地说道:“这里的老师、学生和我想象中的大相径庭,没有友爱和温良。”

“他们就是这样,不在意你有没有修养、文化,每天关注你的扣子系好了没有?你的笔是不是最好的?还有,比如你的口音。”

一提起口音麦克斯韦勃然大怒,愤愤说道:“我长到10岁,我的父母、亲戚、朋友乃至仆人没有一个人笑话过我,没有一个人挑剔过我,难道我说的话他们听不懂?”

“哪里会有什么听不懂的,只是不习惯罢了,班级里横行霸道的还不是以皮埃尔为首的那几个人吗!他们惹是生非,其他人也不制止,反而跟着瞎起哄,助纣为虐。”

“你也讨厌皮埃尔?”

“当然,刚入学的时候,他看我的门牙比较大,就喊我兔瓣牙。我想还击,就伸胳膊挽袖子,谁知这样一来他非要和我比试一番。他一伸胳膊我就后悔了,我的胳膊比他细多了,他用力一摔,我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屁股疼了好些天呢!同学们都跟在他身后狗仗人势地起哄,没人理我,我恨透皮埃尔了。他还动辄要我的文具,撕我的本子,如果不依他,又要以拳头相威胁。”坎贝尔无可奈何地诉说着皮埃尔的种种不是。

“可恶的家伙!看我以后怎样收拾他!”麦克斯韦暗暗发誓要报这“一箭之仇”。那架势大有不共戴天之势。

两位同病相怜的小伙伴极对脾气,发泄着对皮埃尔的不满。共同的遭遇,共同的心态把两个孩子的心贴得更近了。此刻上课的铃声响了,坎贝尔拉起麦克斯韦撒腿就跑,边跑边说:“糟了,上课迟到,要罚站打板子的,快跑!”

一跨进教室的门,麦克斯韦就看到史密斯夫人威严地站在讲台上。“麦克斯韦,你刚刚入学,要养成严守纪律的好习惯,要准时上课……”麦克斯韦的脑袋嗡嗡直响,他仿佛又看到了家教那严厉的面孔。他不知老师会如何处罚他。

“麦克斯韦,念你初犯,回到座位上站着。坎贝尔,你已经入校很久了,还不懂规矩,伸出手来!”板子重重地落在坎贝尔的手上,坎贝尔吓得直往回缩。打了几下,老师让他在前边罚站。

麦克斯韦的心情十分沉重,板子打在坎贝尔手上,落在他心上,他也看出坎贝尔压在胸膛里的愤怒,迟早会爆发的。

史密斯夫人的课是地理学。她吩咐班长拿来地球仪。她开始讲课,麦克斯韦那节课没有丝毫印象。他渐渐觉得站着很累,腿肚子硬邦邦的。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用手支撑着桌面减轻站着的疲劳。他看看坎贝尔,他平静了许多,开始认真听课了,这回倒成全他了,离地球仪最近,看着方便多了。后半节课是学生们自己实践,可以到前边触摸地球仪,许多同学都过去看看摸摸,或按图找找自己的国家、首都、家乡什么的。麦克斯韦没有过去,一直等到下课。

麦克斯韦就像一匹原野上的小野马,自由自在惯了,哪里受得了学校紧张刻板程序化的一切。他觉得没意思,缺少多姿多彩的亮色。但是又不得不努力去适应,他极力修正自己的不足,处处小心谨慎。他认为自己不是不行,而是没有机遇,一旦时机成熟,他一定要显示给他们瞧瞧。他坚信爸爸说过的一句话:假如是一粒饱满的种子,在充足的阳光、雨水、空气的作用下就一定会发芽、生长、开花、结果的。他相信爸爸送他来上学是正确的,总有一天,他会如愿以偿!

麦克斯韦上学已经有些天了,他渐渐习惯了学校的喧闹和校园生活。他很少和同学们在一起学习游戏,常常离群索居。这不单纯是因为麦克斯韦性格上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麦克斯韦仿佛感到爱丁堡中学根本就不欢迎他,一个有着地方浓重的乡土音,穿着打扮古里古怪土里土气的“乡巴佬”。他一开口说话,就有调皮鬼学着他的腔调发出怪怪的声音,取笑他。麦克斯韦被羞得更不愿轻易在同学面前说话了。不善言表不能不说是麦克斯韦一生中的憾事,给他后来的事业带来了巨大的不便和麻烦。28岁的麦克斯韦应聘爱丁堡大学自然哲学教授的职位,与他一起竞争的选手还有两位,一位是他在剑桥大学的同学,一位是他在中学的同学。三个人当中究竟应该取谁,当局决定通过考试来决定。要是论学问,麦克斯韦稳拿第一,聘为教授当之无愧,但是比口才,他吃亏了。他是那种虽有满腹经纶,却无从叙述的人,考试结果,可想而知,麦克斯韦名列最后,连主考人对他的讲课能力都表示怀疑。当时一家爱丁堡杂志评论这件事,也很替他惋惜。

麦克斯韦越是不爱说话,越刺激了个别同学的好奇心和对麦克斯韦的神秘感。他们总是想寻衅滋事给新生一个“下马威”。上面提到麦克斯韦的“奇装异服”早已引得同学们议论纷纷。他们不理解麦克斯韦的不合时宜,瞧不起这只“丑陋的小灰鸭”。况且,无论在哪,十几岁的孩子总有恃强凌弱、欺生霸道的调皮捣蛋者。皮埃尔当之无愧就是其中的一位。

一天清晨,麦克斯韦洗脸漱口完毕后,回到寝室准备穿好衣服,系上腰带到班里去读书。可是他找遍了床上床下怎么也找不到腰带了。哪里去了呢?明明是放在床上的。麦克斯韦急得鼻尖上冒出了汗珠。

“喂,你是不是在找它?”皮埃尔手持一条腰带,在空中摇晃着,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发问。

“是我的腰带,你还给我。”麦克斯韦一眼望去便看出那正是自己的牛皮扣眼宽腰带,是爸爸花一夜工夫才做好的。

“你的东西都很有意思,我相中这根腰带,它归我了。”皮埃尔厚着脸皮不知羞耻地索讨起来,还那么盛气凌人,仿佛理所当然。

麦克斯韦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无赖,想起前天从皮埃尔身边走过,他拉扯自己腰带,差点将自己绊倒的事,顿生怒火,两眼圆睁,双拳紧握,恨不得一拳打在那深陷的眼窝里,看他还敢不敢目中无人。

“你还给我!不然不客气了。”

“哈哈,乡巴佬……给他点颜色看看。”旁边围观看热闹的同学点火煽风,等待着上演好戏。

“给你腰带,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皮埃尔继续说道。

“什么条件?”

“给我们大家学学乡下的羊叫是什么味!”皮埃尔卡住嗓子怪里怪气学着麦克斯韦的发音叫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忍无可忍的麦克斯韦一拳打在皮埃尔的脸上,皮埃尔毫无防备,一个趔趄撞到了身后的门框上。“这就是条件!”麦克斯韦大叫道。

皮埃尔怎么也不会想到看起来腼腆、胆怯的麦克斯韦会给他重重的一拳。他如疯狗一般爬了起来,和麦克斯韦厮打在一起。麦克斯韦不甘示弱,拿出了在乡下庄园时和农家子弟一起摔跤时的勇气,他早就想教训一下这个总是欺侮他的调皮鬼了,让皮埃尔见识见识乡巴佬也不是好惹的。

他揪住皮埃尔的耳朵,皮埃尔扯开他的衣襟,两人厮打得难解难分,围观的同学只管加油看热闹,直到上课铃响,大家才一哄而散。

麦克斯韦的头发蓬乱不堪,脸上黑一道红一块的,衣袖被扯破了,腰间衣缝也开了线,露出个大口子。麦克斯韦捂着被扭疼了的胳膊,眼泪似断线的珍珠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委屈号啕大哭起来。他的腰带在混乱之中早已不知丢到何处了。

这一仗同学们看出,新来的“丑小鸭”也不是可以随意欺负的。尤其是皮埃尔,吃了重重的一拳之后,学乖了许多,再也不轻易挑逗他了,而是采取孤立他的方法,挑拨拉拢别的同学疏远麦克斯韦,这使本来就很孤独的麦克斯韦更觉如雪上加霜。

学校是寄宿制的,学生可以一周或两周放假一天。这一天是麦克斯韦上学后第一次休假。麦克斯韦的父亲早早到校就把麦克斯韦接回了府邸。

麦克斯韦环顾眼前熟悉的一切,房屋依旧,仍是那样巍然耸立,拱形的门窗嵌着精美的雕刻,豪华典雅。院落内任何东西都井然有序,只有花坛、草坪中的败草残枝萧索零落,在寒风中颤抖。踏上不太宽的甬路,麦克斯韦迫不及待地闯进房门,客厅里暖意融融与外边的冰冷世界是两个天地。那套红漆木家具依然如故,一只高背靠椅离火炉最近。麦克斯韦脱掉黑呢子斗篷、皮帽和手套,直接奔椅子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上面,烤起火来。

“詹姆士,冻着没有?快到壁炉那边。”麦克斯韦的父亲一边走进客厅脱衣服,一边对儿子说道。

“爸爸,我正烤着呢,您也过来吧。”

麦克斯韦的父亲来到壁炉前站在那里,双手不停地搓着。他的身后跟进了哈洛——那只黑白相间的狮子模样的大狗,摇晃着尾巴,来到麦克斯韦的跟前,亲昵地等着小主人抚摸它几下。麦克斯韦一跃从椅子上跳起来,仿佛是遇到久别重逢的好朋友,和哈洛嬉闹起来。麦克斯韦抚摸着哈洛的鼻子、嘴巴,拍拍它的脑袋,用手指梳着它的鬣毛,将脸蛋也亲热地贴了过去。哈洛的四只脚不停地挪来挪去,时而还将两只前爪竖起来,搭在麦克斯韦手上。鼻子不停地嗅来嗅去。

“好了,哈洛,安静些。”麦克斯韦的父亲轻轻地拍了拍它,哈洛乖乖地趴在地上不闹了。

“学校的学习、生活习惯吗?詹姆士。爱丁堡中学可是整个爱丁堡最好的学校,你接受的是完全正规的高等教育。”

“爸爸,我简直不想再踏进那个校门一步,我讨厌那儿的同学和老师。”麦克斯韦听到爸爸询问学校的情况,满面悦色顿时散尽,嘟着嘴生气答道:“他们势利、欺生凌弱,嘲笑我的服装和语音,十分不友好。说我是‘丑小鸭’。”

“为什么?”麦克斯韦的父亲不解地问。

“大概因为我是在乡下长大的吧,乡下孩子,他们瞧不起,就叫我‘乡巴佬’。我从来没发觉过我的语音有什么不对劲,他们都笑话我。说我的服装怪,就是你给做的紧身衣,嘲笑我不合时宜,是奇装怪服。为此前天我还和皮埃尔打了一仗。我的腰带不翼而飞,我的衣服也扯破了。”麦克斯韦给父亲看撕破的袖子和开了口的腰身。

“詹姆士,会不会是你淘气,做错了什么,大家才疏远你的?”

“不是的,爸爸,难道你不信任我?”麦克斯韦想起学校里不愉快的一幕一幕,本来就满腹的委屈,可算回到爸爸的身边,能够倾诉自己的不幸,而爸爸这一问,使得麦克斯韦鼻子一酸,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眼泪流了满面。

“好了,好了,我的孩子,别哭了。爸爸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觉得奇怪,以爱丁堡中学的名气是不该有此类事情发生的。”他抚爱着麦克斯韦的头,给他拭去泪滴,将儿子拥入怀中,尔后又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详细地了解每个细节每件事情。从学校的日常起居生活、开设的课程内容到教师的学识水平等等无所不包,他恨不得自己也能跟儿子一样上学体味体味。

熊熊的壁火给父子俩都抹上一层红红的光晕,柔和之中透着家的温馨,小别之后的相逢,父子俩显得更加兴奋激动,他不停地诉说着诉说着……

青铜灯上的蜡烛静静地燃烧着倾听着,蜡烛光是如此均匀、恬静,生怕“滋滋”的声音大了,搅了小主人的兴致。它无声无息地快要着到了尽头。

“孩子,已经很晚了,回你的卧室吧,今天就谈到此吧,我想你也该累了吧。”

麦克斯韦恋恋不舍地和爸爸道了晚安。爸爸亲吻一下他的额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麦克斯韦扶着楼梯到了自己的卧室。这里的一切都是老样子,丝毫未变。浅黄色印着可爱的碎花的窗帘已经拉好了,四周洁白的凹凸起伏、图案各异的墙纸映着壁炉红红的火光,也染上了橘红色,地板上铺着鲜红的地毯,结构精巧,做工细致,红漆木床上叠放着麦克斯韦的被褥及毛毯。他太熟悉这里了,离开了一段时间,就像隔了一个世纪,刚刚踏进房间就感觉到一种再熟悉不过的气息。麦克斯韦来到靠墙边的柜橱,看到自己的图书、玩具等心爱的东西都完好地摆放在那里,一尘不染。自己的绘画作品镶在美丽花纹的镜框之中挂在墙的另一边。房子中间的吊灯烛光闪烁,室内散发着家的清香和温暖。

“亲爱的詹姆士,你回来了,太好了,祝你好运。”女仆玛丽一边收拾着麦克斯韦从学校带回来的东西,一边和麦克斯韦说话,她把东西一件一件地放在桌子上边,大物件放在了桌子边上。

“玛丽,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东西不用再收拾了。我想自己看一会儿书,你不用在这里忙碌了,等着这蜡烛燃尽我就上床休息。”麦克斯韦从学校带回来数学书,准备让爸爸指点一二。以前学习的时候有爸爸妈妈辅导,学起来一点也不感觉到困难,如今上学了,对老师讲的内容也很感兴趣,就是不敢向老师请教,只好把书本带了回来,请教爸爸。他把自己不太理解的地方用笔作上了标记,他看得非常认真,窗外的寒风不时地敲击着窗棂,忽忽作响,他根本没在意。由于回家的兴奋并且有些疲倦,他仰在床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当太阳从鲜艳的窗帘缝隙间照进来,照亮墙壁和地毯时,麦克斯韦从梦乡中醒来,揉着惺忪的眼睛,起身下地准备穿衣服,可是昨天夜里脱下的外套不见了。麦克斯韦叫来玛丽问其中缘故。

“少爷,你睡醒之前,老爷来到你的房间将衣服拿走的,那件衣服坏了好几处,老爷正在楼下为你缝补呢,他吩咐,今天让你穿这件外套。”玛丽的手中拿着一套新衣服。那是麦克斯韦的姨妈为他缝制的,麦克斯韦嫌它穿着不舒适,总是衣冠楚楚,不愿意穿。

“我还是穿旧的吧,你去看看我爸爸缝好了没有?”麦克斯韦对玛丽说道。

“孩子,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替你缝补好了,不过我认为它给你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和同学们的不理解,今后还是不穿这套为好。”约翰不无惋惜地说。

不,爸爸,我绝不低头,绝不服输,我不怕嘲笑。爸爸你的设计你做的衣服无可挑剔。我讨厌势利奉承的学生,我憎恨横行霸道的皮埃尔,但我要和他们比比高低,到底谁最有出息,谁的水平最高!我不在意我的服装样式,我说话是否怪异,我要用我的实力向所有的人证明:我是最棒的!他的脸闪出一股倔强的稚气,这倔强撞击着他砰砰的心房,督促着他,要前进,要拼搏,要赶超所有的人!这是一种神奇的力量,是一种披荆斩棘、在所不惜的勇气,无论前途怎样坎坷艰险都要毫不回头地走下去!这种力量好似暴雨过后,山涧喷涌而泄的山洪,咆哮入海,义无反顾。这种力量也近似乎一种执著与坚定,像信徒面对仁慈的上帝,毫不怀疑上帝的意志。

麦克斯韦紧握拳头,显示出一股誓死捍卫自己利益的无畏精神。“好儿子,别难过,爸爸最理解你的心情,马上穿好衣服吧。今天我还要领你去皇家学会听一场科学报告。我想你一定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爸爸的理解给了麦克斯韦巨大的鼓舞,更坚定了他蔑视世俗、不畏强暴的勇气。

精彩有趣、引人入胜的科学报告激发了麦克斯韦丰富的联想,尽管许多问题他还不能完全明白,但他深深地爱上了科学。科学向他敞开了一座大门,里面是神奇、惊险、美妙的世界。它不是迷路的山间猎人无意间发现深山老林里的仙人洞,不会出现歌舞笙乐、仙女蹁跹、亦真亦幻的虚构的世界;科学的世界需要有理想有智慧有心计的勇士,掌握开启科学宝库的金钥匙,不畏艰难,勇于探索,想常人不曾想,为常人不能为,刻苦钻研,努力拼搏,才能达到光辉的顶点。

麦克斯韦整整一天都紧跟着父亲,下午回来后,两人又坐在图书室里研究功课。约翰十分认真地检查儿子的作业,解答儿子不明白的疑问。并积极鼓励儿子学会自己解决问题,培养独立思考的好习惯。

“爸爸,你给了我一个愉快的假日,谢谢你。明天我归校后,我会加倍努力,做出成绩来!”当爸爸再次踏上送儿子上学的路途,儿子信誓旦旦向父亲许诺。爸爸看着日渐长大的孩子,十分欣慰,因为孩子渐渐懂事知理了,同时又感伤孩子母亲的早逝,给他的负担太重了。

一群唧唧喳喳的小麻雀成群地飞舞盘旋,偶尔“呼”地落在树上的残枝,偶然落进败落的草地。“小鸟长大了就要自己觅食吃,孩子长大了,就要自己闯世界。学校将会把你锻炼得更加成熟,你的羽翼也将会更加丰满!”约翰亲切地勉励儿子。麦克斯韦吻别了亲爱的父亲,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学校走去。他不再·徨,不再腼腆,他浑身都充满了坚定与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