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近代思想的主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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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元论与二元论

在我们将注意力转向以世界观为中心的问题时,我们发现自己还是摆脱不了生活过程的问题,有时是精神生活。还是在这一方面,最后一个词——精神生活,并不是一个抽象概念,而是与现实中的具体事物密切联系。在这一点上,再没有比什么是精神生活的内容更重要的问题了;更进一步说,精神生活在整个宇宙中的地位又是什么呢?不管是哪个领域,这一点就是所有调查研究所汇集的中心点,所有从详尽的研究事物所得出来的经验教训在这里找到了其最终价值所在。人们在周遭问题纠缠挣扎中其实都是自我发掘的过程,一个发掘自我本质和精华的过程。同样,历史研究表明一般而言,是精神生活的外在形式促进了理论的产生,并借与其力量,从而也证实了这一点。

1.概念——历史性、评论性说明

在此前的几个世界中,一元论和二元论的概念逐渐形成。托

马斯·海德教授在《古代波斯宗教历史》中首先应用二元论的概念,书中的二元论用来指示一个宗教体系,这个体系承认两个永恒的原则,一个善良另一个邪恶。贝勒a和莱布尼兹b将这个词介绍给更广领域的读者,而词的含义并没有改变。沃尔夫首先将其与一元论对立使用,同时将其植入灵魂与肉体的关系中:沃尔夫还创造了“一元论者”这个词,来代表那些承认只有一种存在方式(要么肉体要么精神)的人。因此,这个词将理想主义和物质主义者同时涵盖在内。另外,二元论者是那些将肉体和灵魂视为相互依存的人。当然,沃尔夫自己支持二元论。这两种表达方式一直都局限在这一思想流派中,在19世纪之前一元论很少被人们提及。黑格尔派首先通过使用一元论来描述自己学派的思想而使这一术语得到广泛应用(因此在1832年古舍尔的著作完成了《一元论思想》)。而后,这一用法的使用又陷入低谷,直到达尔文进化论(海克尔和施莱歇尔)中再次引用并注入自己的意义。

不仅如此,一元论被用来表示任何旨在依附并联系肉体和灵魂、自然和精神的体系,并非二者之间的互相依附和联系,而是这两者共同联系第三方。从这个意义上说,一元论和“斯宾诺莎主义”

经常被当成等价物。

这些表达方式的研究将我们带入了肉体和灵魂(宇宙角度上的观点)与自然和精神之间的关系问题。我们现在所面临的这些对比,由于其与我们自身核心的紧密联系而加重,而在整个历史a 见《琐罗亚斯德》一文。

b 见《读书札记》。

进程中似乎一直在持续增加。展现在我们面前的世界似乎有两重性:在外部,通过感性知觉的渠道,而内部则通过自发思维——一个世界充满感觉印象,另一个则充满非感觉观点。其中一个可以囊括另一个吗?或者由于人们的知识认识加深,可不可以使这个对立面浮于表面而非真实存在?除了这两组截然相反的世界观,我们还应考虑到这两个世界日益深化的不同内容。科学中已经有了更加精确的概念、更稳定的支配地位,因此,日益将精神元素逐出自然范畴。然而与此同时,精神生活在自己的领域内不断提高,不断超越单纯的自然,在独立的道路上不断取得巨大进展。这样,历史发展开始成为肉体越来越缺乏精神,而精神越来越脱离肉体,二者逐渐彼此独立起来。这就促使二元论的产生。

但是同时也越发诱使了一元论的发展。在一元论体系中我们可能考虑到这样一个事实:精确研究显示,精神和身体生活中存在一种联系(这种联系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详细),同时这二者结合的冲动越来越强烈,这使人们接受不了毗邻并列的两个不同的世界。因此,我们的观念渐行渐远——虽然经验告诉我们它们分别所指的两个世界正日益紧密地联系起来。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试图重新建立事物间完全独立矛盾的状态。历史已经告诉我们这样的努力可能会导致什么后果,而这种思维模式并没有随着其所属时代的消失而减退;他们似乎会永远跟随着我们,并一直需要我们做出考虑和决定。随着时代的变迁,时至今日,虽然经历种种改变,生活和思维的几种特点方式却还一直存在并影响着我们。

这一主题的现存历史(也就是我们以之为责任和任务的历史)

最远可以追溯到法国哲学家笛卡儿,而笛卡儿之前的理论和实践对我们而言毫无历史价值。古典时期和中世纪时期,这个问题着实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但是直到17世纪肇端,人们对此所做的工作和研究并没有带来精确的定义和概念划分。谈论或支持精神或灵魂上的东西即被人们理解为否认肉体,除此再无其他积极意义a。正因如此,灵魂的概念不可避免地在很大程度上受这种负面影响,灵魂与肉体有别,是更精致、更微妙、更缥缈的事物。而人的肉体则被视为是有形的,有生命的,受灵魂力量的引导。整个大自然从本质上说是有生命有活力的b。自然科学给予这种描述产生的概念,经常引入精神因素,这种做法会有碍于人们自然过程的准确理解。另外,灵魂科学又受感知概念和空间概念的影响;在感知外界影响并使其进入灵魂、或将意志力量转化成空间运动上,灵魂科学毫无困难。

其实这是一个混乱状况,无论对自然还是对灵魂都无公平而言。这个问题直到启蒙运动才得以解决。

尤其是笛卡儿作出了突出贡献,他做出了彻底的区别和分类,而人们也第一次认清每一个领域的特质。灵魂生活是一种内在的、固有的自我满足,灵魂生活的统一与任何单纯的复合统一大相径庭,灵魂生活的统一被称为本质的统一,而其他的复合统一则是结构统一,在外界世界中随处可见。意识先于所有实际行动,并a 这样,笛卡儿可以正大光明地声称自己第一个将灵魂整体从积极意义上定义为一种思想、一种思维(也就是一种意识活动)。

b 最具特点的是亚里士多德学派将自然定义为“自身有停息、有活动原则”

(与艺术形成对比,对艺术而言,这个原则是外向的)。

赋予其某种精神特点;灵魂活动会不断回归本质,并将所有的多重性连接到一个起主导作用的自我上。任何外在都不能进入这样的灵魂生活,任何外在力量都不能促使它产生超越自身的结果。

这样,尽管灵魂生活依赖外在世界,但它却维持着自我满足的状态。这种对灵魂的依赖与依赖自然不谋而合。这种不断驱逐灵魂因素的活动和因素构成了一个自己的世界:在解释自然行动之前似乎必须要提及灵魂,但是,现在所有的从一开始就都归功于移动粒子(与灵魂无关),大自然所有令人捉摸不定的变化都可以用这些粒子的多重性来解释。而大自然因此也丧失了所有的内在力量和趋向。

不仅如此,人们可以看到,大自然拥有的那些丰富多彩的,富有多种感官感受的性质(色彩、声音等)不再被视为是事物自身所拥有的性质,而是灵魂假借给他们的,是人们依靠外力植入进去的。这种观点代表了两个领域截然相反、彼此对立,而这种分割过于绝对,不够充分因而不能被人们长久接受。正因如此,它虽然为该领域的研究往前推进一大步,也提供了诸多富有成效的成果,但与此同时也引起了许多新问题,带来了许多令人头疼的复杂局面。而现在,这两个领域首次各具特色地发展自己的原则和方法,而人们也首次能够站在精神的层面理解精神,站在物质的层面理解肉欲,人们的身体和精神都得到合理解释。最终,现实在人们面前解开了神秘的面纱,一切清晰可见。精神和肉体的分割带来的不仅局限于一个概念的澄清,还预示着生活和人类文化会向着不同的方向各自发展,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现代时期拉开帷幕。一方面,我们可以看到思维活动越来越活跃,现

实生活也开始融入思维中,理性开始作为衡量存在意义的标准,人们对待事物开始渴望采用理性的态度,一种大胆超越以往界限的智育也出现在人们眼前;另一方面,一个与人类独立的外部世界建立起来,人类与周遭环境的联系日益紧密,新经历、新体验不可思议地涌入人们的生活,人们开始认识到物质因素的重要性,现实文化激起汹涌的浪潮。这两种趋势贯穿了现代世界的全部,生活充满紧张因素;同时,每一领域的分化越发明显,这一点毋庸置疑。这种生活内部的对比是二元论概念和教条的根本所在,不管人们渴望统一的力量怎样影响人们,它仍源源不断地为其注入生机和动力。

统一的愿望是事物的本质,这一点无可辩驳,因为人类的思维永远不会满足于事物分裂的状态。二元论为我们提供了有力的分析并确立了一个更精确的术语,但是从分析到某种程度上的综合,从对立到某种全面统一,似乎总有一种持久的力量激励着人们。而且,反对这种对现实分割的强大证据似乎并不缺乏:例如,我们对灵魂和肉体的密切关系有着知觉的印象,人们对灵魂生活依赖依存于肉体状态的人世逐渐深入,而对现实的统一也产生了哲学上的需求;最后,艺术不断摇摆于可视与不可视、外部与内部,并将二者联系起来彼此互动从而对各自都大有裨益。将所有因素考虑在内的话,二元论其实只不过是完成了一般的统一之路:

当然这种统一并非现成的,它是精神努力的结果,要达成这个目标仅靠浮于表面的努力是绝对不能实现的。也正因此,统一在现代时期看起来是比以往任何时期更大胆更遥远的目标。

统一的趋势在这一时期分成三种运动——唯物主义、唯心主

义和一元论:任何事物都可以被视为物质或精神,或者这两方面涵盖在内,成为一种现象,一种潜在事实的表达方式。严谨地说,在笛卡儿做出明确的概念划分之前没有诸如物质主义这种东西存在,直到那时才有了自己固定的称谓a。

唯物主义在所有文明国家都有自己的发展过程,一个接一个的,每一个都采取不同的形式。其中英国的唯物主义是最有效的,法国最具智慧和创造性,德国最粗俗最野蛮。尽管唯物主义时常被驳倒被废弃,但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再次在人们眼中抬头并吸引来大批追随者。这一事实清楚地表明唯物主义要远比其幼稚可笑的批评者所想象的强大有韧性;而那些批评者却想用一个聪明点的借口永远铲除这一理论,他们大概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显而易见的错误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吸引大批追随者呢?实际上,如果唯物主义仅仅是一个理论思维的问题的话,那要克服它并非难事:灵魂生活无可争辩地要依赖身体状态,再加上唯物主义简单易懂的优点正是其无懈可击的长处。然而事实是这种依赖性可以另作他解,而至于其简单易懂性,如果少做仔细分析的话其实不然。

其实再没有比唯物主义更棘手更困难的概念了,而这种困难在为其下定义的时候就初现端倪。然而,我们越是想精确地理解物质,我们就越不可能将其与精神生活分开。确切地说,正是现a 唯物主义者这个词首先被化学家、哲学家罗伯特·波义耳使用,他偏爱意义鲜明的词汇(见其1674年作品:《机械哲学的优点和根据》)。乔尔丹诺·布鲁诺仍旧沿用“享乐主义”这一古老说法。

代对肉体和灵魂更鲜明的定义,才使唯物主义无法作为一种宇宙概念来理解,而这种鲜明度、精确度对具体科学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正如F。A。兰格做出的公正评论:“想要将唯物主义想得一清二楚就等于是拒绝它。”然而唯物主义的力量并不在于其科学论证,而会从生活状态和文明程度来汲取吸引力,使人们信服。

我们觉得它有说服力是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传统的文明形式已经离我们远去,但是在相当一部分人身上还存在压迫性力量。

在这段时间,唯物主义不仅可以为人们提供摆脱压迫的最好解放方式,还能使人们回归一种更简单更淳朴的生活基础。在人们眼中,它预示着一种更自然更真实的关系。不仅如此,对整体文明来说,它几乎完全强调物质状况的重要性。

正因如此,唯物主义才获得了巨大力量,吸引人们的追随和信服,在法国大革命及现代社会主义之前以及进行中才会有此种运动出现。只有生活才能将生命过程中遇到的问题驳倒,而事实正是如此,无论消极还是积极。消极方面通过其自我矛盾自我否定实现,在唯物主义文明建设过程中由于其自身不断发展而不断否定过往,而积极方面则通过不同文明形式之间的相互反对否定实现。这种矛盾的根源,在于人们认为上层精神生活支配着物质因素的产物并与物质因素相伴相随。精神生活使我们在现实世界中理解更多的事物,远超过人的感觉和观念,物质因此成为合理生命发展和展示的宝贵工具。唯物主义一方面从精神上增加一个旁观者,而另一方面却又无意识地假定出一个立意人格,并将这种立意人格视为外在因素。以唯物主义生活观看来,人类劳动和愿望在现实生活中是分离的,但是它又责怪愿望在生活中变得越

来越荒废、越来越空虚。如果与此同时,外界联系不断加强对生活的渴望,那导致的结果只能是人们在所求和所有之间存在极度鸿沟而痛苦不堪。痛苦日积月累,最终会使人们逐渐脱离唯物主义的生活方式。

这一点在历史人类历史发展中体现得最明显,整个发展进程就是一个不断征服唯物主义的过程。经过了数千年痛苦获得累累硕果,也经历了痛苦的磨难和绝望,一旦意识到自己的内心生活,人们在这个物质世界中就会迷失自己的整个现实,更无法像孩子和野人一样从物质中获得满足。而在内心世界发展的过程中,物质世界也向他展示了新的魅力。光怪陆离的感官印象形成一张蕴涵巨大力量、法则和关系网络。这个网络不再是一个可以代替整体现实的触手可及的感官印象,而是各种相互孤立的事件,以及在简单法则指导下与之相关的因素任意地联系在一起。同样,外面的世界也开始变得非感性。各种因素开始从人们的思想中滋生出来,而这其中,理想因素构成了核心。在这个例子中,精神活动确实依附于非精神物体,但即使是这样,它也与其他任何有感情有知觉的人大相径庭。换句话说,不管野蛮人的感觉器官如何发达老练,其所跻身的世界与自然科学家之间仍存在着巨大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同样存在鸿沟的还有文明人与外界生命之间的关系。如今,外界生命对人们的宝贵程度远不及掌控事物所带来的感官刺激和愉悦,而人们由于掌握了使外界事物随心而变的能力,无限地提高了生命的重要性。

比起享受外界事物所带来的乐趣,文明人更倾向于乐在其中。

他们将自己的思想意识灌输到感觉当中,从而赋予其价值,并将其塑造成自己理想的形态。野蛮人更乐于欣赏金子那耀眼迷人的原始光泽,而对于那些有自我意识的伟大商人来说,他们拥有着无限力量,能将自己的巨大影响力发挥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尚未从感性价值的令牌中解放出来!这两者之间存在着多么大的反差啊!

这么说来,我们在塑造这个物质世界的过程中,精神力量同样发挥着作用,这一点是唯物论者所无法理解的。然而与此同时,其所促成的生命的发展并不能被视为终极目标,由外界物质所产生的东西一定也混入了自身因素;如果精神生活没有任何实质内容的填充,那在这痛苦的空虚中不会有任何对外界的隶属,也不会有任何权力的延伸。然而,通过加强物质或实施经济力量都无法完成这个。也正是因此,所有想将幸福快乐建立在外界事物之上的想法最终都只会徒然而返,一无所成。生活中的唯物论与熊熊燃烧的幸福的欲望将发生最惨烈的撞击从而两败俱伤,所以唯物论只能通过不断的自身发展来持续驳倒过往。然而不管唯物主义可以带来多大的破坏性,即使通过严苛的分析,也无法保证其被积极克服,只有通过自发精神生活的不断发展才能达到成效。

当这种精神生活以及其所背负的使命充斥着我们的思想时,人们无法想象自己(像唯物论者那样)能将那些思想上本质上与自己最贴近的,以及其性格伟大性的来源视为次等的衍生性事物,将自己的存在完全由内而外的颠覆开来,从而从外界中寻求快乐。

唯物论由于其展示的轻松性以及显而易见的特点而能轻易影响大众。相反,唯心论仅对为数不多的上层个人思想或活动圈子有吸

引力。原因很简单,只要唯心论一出现,就会受到人们的反对;而且没有了其赖以依存的精神力量,它将无法支撑到最后。现代世界产生了两种形式的唯心主义:一种将现实视为独立灵魂的王国,另一种则将其视为一种生活,一种普遍的精神。不管是哪一种唯心,他们都将这个外界世界折合成内心生活,精神和自然的关系跳出相互对立的狭隘圈子,在精神的大范畴内依等级列序。

感性也不再被视为基于自身的独立世界,而是比精神生活或心理生活的低级形式——一种尚未达到完全意识的形式。

人们只要在这种生活观上稍微花点心思,就会意识到其并未像人们对它的第一印象那样卓越非凡。内心生活并不是我们所持有的那种最直接的、最确定的现实。难道我们不是轻易就相信自己不能完全脱离现在生活的这个范畴而转换成另一种生存状态,不是轻易就相信我们所成的外部世界只代表内心世界的一个特殊的、有局限性的形式吗?

然而,不管普遍观点如何公正,如何有信服力,只要人们赋予努力将其转化成现实,人们就有能力跨越这种局限,高估其资源。如果不把精神生活还原成最本质最朴实的状态,不把它视为绝对的精神生活,那唯心论者就无法将整个自然转化成精神。自然也永远无法容忍自己退化成人类精神生活的发展阶段。精神过于独立,这种假设在这种情况下无法成立。精神生活的发展——尤其是自己的道路和途径,排斥任何外来的阻力和干扰。唯心主义认为自己与大自然平起平坐,这种强烈的排斥力将精神生活转化成纯粹的思想和知识,而将那些非精神因素视为尚未被完全理解的事物,尚未进化到非意识阶段的事物。然而,只有言过其实

的精神主义才能将生活还原成单纯的世界观层面,现实会展现出不包含任何生活内容的微弱形式。

这种将人类能力的唯精神论夸大,只能解释为人类文化某个特殊阶段的特性。在这个阶段中,精神力量的意识与精神创造的灵感使人们认为自己就是现实的中心,超越一切事物的惯性。然而,事物的困难不可能永远被掩盖,这种文化的肤浅很快就会暴露无遗,而对于所有那些声称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体系的唯心主义来说,这就是宿命。所有试图将任何生命形式确立为完全真实的尝试无疑都失败了,而这些失败都归咎于一元论。其实,一元论也致力于统一一致,但是这种统一并非要牺牲一方利益而取得另一方的胜利,而是将双方在第三者范畴内相互包含融合。在这个第三方整体下,一方与另一方进行直接回应,从而为每一个领域在不与整体失去联系的前提下完全发展自己的特质提供了可能,并克服了身体与灵魂之间无法产生共鸣互动的难题。

有一个尤其强大的因素支持着一元论成为生活的体制,那就是自然与精神之间的平衡。这种平衡是人们一直追求的,并认为是已经得到的,亦如以往;这种平衡是外界与内心之间的平衡,是感觉与思想之间的平衡,是现实文化与理想文化的平衡;这种平衡观似乎更适合提升并扩大生活,使人们脱离生活中的狭隘空间,分享到现实的整个财富。正是因此,一元论对诗人、思想家、自然科学家以及宗教人员产生了特殊的吸引力,而这种吸引力在荷兰唯物主义哲学家斯宾诺莎赋予其经典主义外表后变得更加强烈。这似乎就是一个力量强大的公式,每一组冲突都要按照公式的要求进行。然而它又只拥有这种能量,因为它允许人们按照自

己的思维模式进行思考,每个人都从自己独特的视角解释世界上的普遍观点。虽然这个观点已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一旦付诸实践,我们就会发现其看似已经驳倒的悖论其实并没有完全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很明显,在这个问题上,人性要做出最终结论:要么二者之中任取一个,要么这两种情况永远也不可能和平统一。

按照斯宾诺莎的说法,在一元论中,这两个范畴是可以达成完美的平衡状态的。这也是“心理—生理平衡论”所宣扬的观点,这一理论在近期得出了更精确的主张。事实上,不通过强调一方而使双方有重有轻,就不可能将这一根本观点详细地实施出来。

通过仔细研究我们发现,其实斯宾诺莎自己也并非严格意义上的一元论者,他总是在唯物和唯心之间周旋踟蹰。在做基础研究时他扮演者唯物主义者的角色,然而在做结论时他又摇身一变支持唯心主义,这一点在他的伦理学研究中尤其显著。研究之初他将自然视为中心,认为自然是衡量现实的标准,而灵魂生活则被降低为一个衍生现象的地位,灵魂只是自然过程的一个反射a。然而在总结这一理论时,这种唯物主义观点又令人猝不及防地转变成了唯心主义。我们该怎么称呼它呢?我们所崇拜的神圣生活宣称要渗透并影响整个现实,由于这种生活的发展而产生了自然,或a 在《一般形而上学论》中,哲学家赫尔巴特表示强烈反对这一观点,称道:

“更何况,在斯宾诺莎眼里,一切心理上灵魂上的事物都被退化成肉体的物质的。

根据他提出的观点,人们不会注意到思想应该与物质独立存在,拥有自己的空间和世界。不管是哪个学说,怎么可能将思维视为是物质的代表呢?毋庸置疑,在这样观点的指导下,精神将屈服于物质,而这种结果的始作俑者无疑就是复本与原件之间的关系。”

者人类像通过对上帝的理性关爱来获得永生和永恒,这时我们又该采取什么态度呢?这种分割涉及概念以外的事物并影响着生活的核心。在斯宾诺莎的世界中,我们看到的不是单独的一种生活,而是两种——有时是自然主义,有时又变成了神秘主义。不管我们对斯宾诺莎做出怎样的评论,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得到预想的统一。而后来想在自然和精神之间得到平衡所做出的努力也以失败告终。从这个意义上说,“心理—生理论”失败了:它可以使灵魂生活仅成为自然过程的反射,或者使自然过程成为精神生活的外衣。但是不管是哪条道路它都失败了。原因就是它一会儿靠近唯物主义,一会儿又倾向于采用唯心主义。

这种自欺欺人的平衡对人类文化的发展也丝毫没有作用。自然和灵魂想要得到和谐共处是艺术性自然尤其感兴趣的问题,但这种和谐并非发生在外界世界和内心世界之间,仿佛这二者是具有同等权力的元素;它完全源自内心生活。举个例子,在歌德的创作工作中,所有来自内心的因素都通过寻求外在表达来确立自己;而与此同时,外界事物反过来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了内心生活。

在这个问题上,通过更积极、更深刻地理解自然,精神生活也得到了充实和完善。而且,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通过与世界整体更紧密的联系),精神生活从所有那些琐碎的,世俗狭隘的世界中解放出来;然而人类并不会划分成精神和自然。

与达尔文进化论相联系的一元论更显著地摒弃中立立场。其与唯物主义划清界限的标志就是:它将灵魂生活视为基础性主要性的现象,而非次要的低等的;灵魂生活从起初的时候就是物质的属性,而非在某一个特殊点开始慢慢发展而来的。但实际上,

这个观点却又时常受到一些狡猾的唯物主义者的追捧,跟他们一样,一元论者也确实将自然视为万物的本质并允许自然观点占据整个事实,而否认所有的独立精神生活。如果人们按照这个思路继续下去的话,结果只能使生活和文化变成完全的唯物主义。而如果精神化思想贯穿现实生活中的所有角落的话,整个世界的物质将是另一番景象,人们的世界观将与莱布尼兹所持的世界观类同。然而,唯物主义一元论通常不会走那么远,它只会赋予各种元素以灵魂,正如一个属性伴随着另一个属性那样,不会变地背道而驰。实际上,灵魂不是事物所能占有的,灵魂独立存在。

如果我们因此而得出结论说,唯物主义一元论可以被提出用以反对那些最粗劣最低等的唯物主义理论,那我们必须承认,唯心主义一元论才是解决问题的更好良药。这种一元论的事实基础是:人们的内心生活并非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是相互分离的点,零零散散、三三两两、毫无联系,而是连接在一起从而形成一个全面完整的整体。从人类存在的层面上说,这个整体揭示了凌驾于个人之上的精神生活,与这种精神生活相伴的便是一个内心世界,充满自身的问题和力量。这个问题上,现实的关键点并非在于自然和灵魂之间的关系,而是精神与非精神之间的联系。每一个阶段中灵魂生活都能发挥自己的作用,原因有二:首先,精神生活本身就是自然的一部分;其次,灵魂生活欲取得人们的接受轻而易举。于是,身体与灵魂之间的关系问题渐渐让步于“精神与非精神将如何在一个共同的世界中融为一体”的问题。而从上述观点来看,问题的答案无非是非精神因素仅代表着次精神性的元素;那些显示出自然以及灵魂中的自然生活的事物,无论是在

分裂状态或是作为一个各方面关系统一的网络,在整个的灵魂生活中都开始合并成为一个整体并进一步充实内容。于是现在,现实也似乎开始获得一种内涵并逐渐达到独有的深度,这在以往是从未出现的。这种从次精神层面上升到精神层面远非仅是一种预期需求,而是赋予整个人类生活的艰巨使命。因为所有人类所获得的成就,不仅限于伦理道德上的进步,都是从自然上升到精神上的升华,是我们从自然上升到精神阶段的进步。也因此,这个问题不仅停留在精神上,而是变成整个生活的中心。

然而从这个角度上说,当精神生活与现实中的基础性内容以及目标同时出现时,并不意味着它可以控制整个世界,并可以简单地在自然中重新发现自我(正如纯唯心主义所主张的那样)。

虽然我们确定,精神生活展示给人们的应该是某种程度上超人类的而且具有普适性的形式,然而精神生活所采取的形式却持续被人类影响着。我们所占有的并非精神生活本身,而仅仅是人类的精神生活。在精神生活中,我们永远也接触不到它的超人类核心,除非通过人类外衣。因此,如果我们想要从人类精神生活的角度来解释整个现实,我们将不可避免地会陷入一种狭隘的、拟人的事物观。一个不可或缺的预防途径就在于自然,其无限性、优越性远超过人类所有琐屑的需求。自然将人类解救出来,使人类摆脱狭隘的陈规,并不断迫使人类将生存形式与精神生活的普遍观点分离开来。然而,所有这些影响都在精神生活的范畴内发生,而在此所描绘出来的阶段与学说的唯心主义有所区别:在这个无所不包的整体内部,这二者分别有着不同的出发点,有着不同的基础。然而,也正是因此促发了一种与唯心主义为代表的文化截

然不同的人类文明。精神生活现在不仅代表着生活的基础事实,而且还标志着一项任务,这项任务不断向人类发出新的挑战。从很早以前,人类生活就设立在各种敌对力量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完整,就沉浸在一种向往的牵引力中。人们仿佛受到召唤,从而激起个人动力和决心,超越精神世界的满意范畴,从而全身心投入到整个宇宙的进步力量中去。因此人们力量的核心并非精神,而是伦理,具有最广泛意义的伦理,才是这个核心。

毫无疑问,这一挑战遇到的各种形式会因人而异、因时而异。

但是,在所有这些抗争中,引发冲突的关键点和转折点永远不会改变,尤其是人们意见相左的关键点不会改变。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就是:我们到底是否认可独立精神生活的存在,以及由它所带来的一个现实新阶段。做出否定回答甚至是保留自己的意见,都意味着对这一状况做出妥协和让步,承认一种更粗鄙或更高尚的唯物主义。然而反过来,如果我们给出肯定回答,我们就会另辟蹊径从而获得指导和进步,获得最终胜利的保障。最终,我们做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取决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准备判断,更重要的是精神生活激励着人类或整个时代所发出的能量和希望。而这又将我们带回个人生活的问题上。

2.如今的一元论

在当今精神和知识倾向的批判性研究过程中,我们不可避免的一个问题的就是当代一元论。今天的一元论已远远超越自然与精神的关系问题,进而演变成一个强大激烈的运动,而诠释并评价这项运动依然成为我们的艰巨使命。我们需要谨记,我们所要

处理的抗争越激烈,我们就越要像哲学家们那样,以更清醒更公正的态度对待之。

想要理解当代一元论,就必须对其赖以发展的广泛基础做出研究。自然观深刻影响了我们的宇宙观以及普遍生活观,从而在人类历史上取得巨大进步,而这种进步就是当代一元论的基础。

这种进步包括对古老的一边倒的宗教和超验思维做出必要反应。

这种思维习惯把自然视为从属的、次要的事物,在事物发展中不起决定性作用,甚至是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自然观的迅速发展以及由此引发的生活变革赋予这种反应以巨大的能量和必胜的决心,而这其中默默发挥着强有力作用的因素,无非就是针对使用概念的科学精确度以及这些概念联合起来、将所有思想凝固成一个体系的巨大影响力。当然,这种影响力也不会被那些反对者忽视。举个例子,在莱布尼兹的问题中,很明显,他做再多反对自然主义的努力和抗争,也阻止不了自然概念跻身并主导其思想世界中最深入最内部的部分。

难道不是这种影响促使他认为重大进步都源自具有万能价值的概念?促使他将所有不同事物之间的鲜明比照转化成不同程度的差异?促使他将逻辑可能性的概念与抑制力的概念统一起来?

整个19世纪,这一运动取得节节胜利。自然科学所特有的思维模式悄无声息地对我们的概念和信仰施加影响,而我们自己却对这一过程中所涉及的肯定答案及否定答案的真实本质浑然不知。

进化的观点用自然过程的外衣将自己包装起来,通过这一过程中引入的严格的因果关系破坏了活动的概念,并(从逻辑上)摧毁了一个真实的现在的概念,而我们自己却一点也没受到干扰。持

续的法则(也就是我们所称的“惯性定律”)在自然界逐渐占据主导地位,并迅速蔓延到有关精神和历史的研究领域。虽然在这个问题上,如果生命不想迅速殒灭的话,生命的状态就要通过不断的创造性活动来获得重生。从自然层面上讲,快乐与感官享受是基本一致的:而这种属于自然范畴的概念被不加思考地应用到精神世界中,人们开始将精神快乐视为一种乐趣。自然不断从外界进入到我们的内心,如果人们越来越认为是大自然将这个世界和现实合并为一个整体,如果一种“科学的生活观”毫不犹豫地,并以必胜的口吻声称它不仅是现实的一个特定组成部分,而是毫无遗漏地代表着整个现实的话,那按照事态的发展,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然而只要人们依然拥有特权,占据着一夫当关的位置,那尽管这一运动已取得巨大成效,它也不可能获得完全胜利。而正是这个特殊位置,现在却在进化论的撼动下受到最猛烈的动摇,这一理论将人类与动物生命连接到一起,因此人类参与到自然中,人类于是一落千丈,成为众多自然现象中的普通一员。而这种趋势在其实际应用到现实后影响更甚:通过勤勉富有成效的努力,它最终成功揭示出若干令人瞠目结舌的客观事实,将此前相互孤立的数据连接在一起,结合成一个具有巨大效力的整体。人类在经历长期的错觉妄想以及徒劳的自我颂扬之后,最终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境域。生活似乎有了更坚实、更清新、更真实的基础,就生活得到刷新,而新生活似曾相识。一个彻底的变革之旅即将启程。

现代一元论将这些趋势和思维模式借为己用并进行整合协调。

从一元论的角度看,自然概念仅需要从精神生活的方向上做适当延伸,以便于吸收所有现实从而达到主宰全部生活的目标。然而,尽管其具有如此的上风和可能性,光靠其一己之力也无法是一元论超越人类的思想而施加其作用和影响。当然,世间还有另外一种元素能点燃人们的熊熊热情,激起大众的希望。从某种程度上说,一元论既是肯定的,有时也是否定的。它所代表的不仅是自我立场,同时还有代表着教会宗教的对立面。现代文明生活与传统宗教之间从一开始就存在着巨大的鸿沟,尽管人们在这上面已经做出相当努力来弥补,仍无功而返;而且这种状况已经变得越发明显,这种异化性甚至已经发展成为更彻底更尖锐的对抗。

长久以来这些问题似乎并没有影响到社会的低下阶层a,但是从最近,他们已经深入到大众中而且越来越强烈地讨论人们的生活。如果旧形式的宗教信仰在经历这些变化和动荡之后依然保持优势,甚至继续散播到学校教育影响下一代,那结果只能使局势更加紧张,随之而来的便是这个社会诚信的缺失。看不到人们的愤怒之情以及压抑已久的蔑视情绪的人肯定是一个差劲的心理学家,一个目光短浅的政治家,因为所有那些骚乱都源自这些复杂情绪,而这些情绪最终总会找到发泄的突破口。现在,一元论者正迫不及待地要为人们提供这种发泄口呢!它以一种无法抗拒的、旋风一般的力量将人们一卷而走,这种威慑力难道不令人吃a 这样的话,举个例子,在P。贝勒看来,启蒙运动战胜大众似乎是天方夜谭。

他认为一定程度上的迷信行为离不开这个社会的利益和需求,在他看来,这种利益和需求不管在哪个时代都大相径庭。

惊吗?

一元论运动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如果其积极和消极的两面中不包含真理的元素的话,那它就不可能获得如此强大的影响力。

但是,在理解产生这一运动的历史原因,公正地评价其所包含的真理时,我们绝不能将其置于生活中的首要位置。首先,在宗教中,现在有一种运动正在慢慢发展开来,涉及所有的文明国家和民族。这种运动将其从过时的躯壳中解放出来,根据其在生命的历史进化阶段找到目前位置。这种尝试并不简单,反而比一元论中立即拒绝宗教更富有成效、更有前景。问题是,宗教(不局限于所有的教会形式)是根植于我们的内心以及我们与这个宇宙时间的关系上的吗?亦或并非如此?如果真是这样,那现在这种局势下我们所遇到的所有薄弱环节和困难之处,都可以合理解释对一种生命力量的抛弃,而这种生命力量的任务就是要将人类与现实的关系从整体上合理化,这种力量会使人类变得伟大,是人类的灵魂变得更有价值,是人类获得真正的内心生活。

宗教的敌手总是行事匆忙,他们急于向教会及神职人员发起进攻以削弱其势力,然而智者千虑,他们大概早已忘记(正如同他们抛弃所有独立的内心生活一样)这种打击活动不害人反害己。

我们不禁想起那个男孩,他的父亲拒绝给他一双取暖的手套,他就那么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双手早已冻得僵直,嘴里却还碎碎地念着:“我这冻僵的手还真合爸爸的意啊!就一双手套,凭什么不给我!”

那个最主要的问题我们还是没有解决——我们将一元论评定为正确与否,取决于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所给出的答案。这个问题

就是一元论专用的自然概念是否足以充分解释现实呢?人们的疑虑主要会从两个方向产生:一,在于知识理论领域的研究范围;二,正如历史所证明的,在于精神生活的内涵。首先必须指出的是,我们所持有的世界观并非是由外界赋予的,而是我们通过我们的思维法则,以各种心理加工过程自己组建起来的。而这种视角在起初都是建立在德国哲学家康德之上的,康德为之付出卓越努力将哲学研究沿着这条主线不断推进。当然,这种推进并非只依靠康德或其他任何哲学家个人的力量所能企及,而是在整个现代生活和思想的作用下才能取得不断进步。原因很简单,除了现代生活以及现代文明,再没有什么力量能让哲学研究突破环境的束缚和禁锢,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生活。如果与此同时我们没有放弃对这个世界的拥有,而是以全力热情追逐,那生活会是另一番景象:我们追求的不是从客观到主观,而是从主观到客观;我们研究的对象不是从世界转变到人类,而是从人类到世界。这种颠覆一定会彻底改变生活的内容和实质,并因此而连带影响生活的各个方面。这种假设同样也适用于知识。我们的现实观会得到进化,激活并开始变得精神化,其结果只能从它所带来的发展的角度上来理解。我们也会充分认识到我们的现实观并非是从内部链接在一起的。而为这个现实观勾勒外形并提供普遍形式的也并不是外界世界,而是我们的精神组织。第一眼看似简单不过的元素也往往能表征着一个复杂过程的结果。与此同时,即使我们付出再多努力,我们也无法超越人类的现实观,这一点已经越发明显。

这个现实观在受到细致深入的分析并被要求坦白一切的时候会变得更加棘手。新的问题、新的困难不断凸显。我们会感觉到我们

自己的意见空前动摇,然而尽管状况不断,我们还是会体验到现实以及我们自身生活的不断深化。

当然,唯物主义者和一元论者不会同意上述任何观点。感官世界组成了(或貌似组成了)这个真实的全部现实。从知识理论的角度看,这就好像是一个人想要竭尽全力维护过时的托勒密天文学,而拒绝承认哥白尼的巨大发现!一个幼稚可笑的现实主义与中世纪经院哲学家所支持的现实主义形成了鲜明对比,而这些经院哲学家通常受到自然学派的强烈鄙视。因此,哲学(与自然主义对立)代表着思维模式所支持维护的主观权利,代表着一种事实——这个事实可以被遮蔽湮没,但绝不会被抛弃。

谈到第二个异议时,我们发现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更深入、更复杂的难题,也就是现实内容的问题。自然主义和一元论达成一致,认为这一内容是比现实本身更肤浅、更微不足道的东西,然而他们忽略了(在另一方的观点中)最重要的事物——精神生活。

他们所持的立场是所有的内心生活只不过是自然的附庸品,他们认为精神生活都是发生在每一个独立个体的过程。根据他们的这种思维观点追踪下去,他们将重点放在动物与人类之间难以划分的界限上,并指出之前一直被视为人类祖传遗物的东西,现在已经在历史进化过程中渐渐消失,而即使是现代的文明人在很大程度上也依然在自然本能的控制之下。对于前述我们不可否认,也没有要故意削弱其重要性的想法。但这并不是全部事实。因为人类灵魂生活并不会永远处于分散的孤立状态,动物的灵魂生活亦如此。最终他们将达成统一,形成一个共同的生活,反过来这个生活将为具体现实提供不可估量的财富,与单调的自然世界相比,

它将展示出其最新最主要的特点。从其最显著的人性上来说,没有统一结合,历史和社会不会得到发展和演进。而如果没有历史和社会的发展和演进,又怎么会出现语言来交流思想?人类文明和文化又将如何进步和成长?在这个基础上,一个庞大复杂的人类活动习题建立起来,如法则、道德、艺术和科学等。而每一项单独的活动(如同这个整体一样)都有自己的一套指导法则、问题和经验。他们给人类带来一系列艰巨的任务和使命。他们不断吸引人类,反过来是人类变成比自己更强大的个体,从单纯的一个自然元素变成一个带有越来越强烈精神性的个体。而在这种能力的引导下,人类从内心感受到那种无穷的力量;人类开始具备道德,并具有将世界活动转变成个人活动的能力。这种深刻的转变预示着现实的一个新方面即将出现。很明显,人类现在进入到世界发展进程中的新阶段,而要认清这一点就必须扩大并加深其对整体的普遍认识。这不仅是理论层面的,在人类历史和社会发展进程中,现实就是这样被揭示出来,并在生活中不断发挥自己的作用,形成一种力量。这种力量给我们带来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认清人类生活中内心的一致性,是德国思辨哲学的首要任务。这种任务比启蒙运动所设计的层面更高级、更深远,因为它解释精神内容和价值的方式并非通过启蒙运动中个人主义的角度,而是更注重整体。

然而,自然主义却忽略了这种精神生活的崛起,忽略了文明发展中这个特殊阶段的出现,忽略了人们通过千年努力而达到的内心成长,更忽略了因此而揭示出的整个现实财富。从自然主义的角度看的话,这些都不存在;或者从某种程度上说,都

没有受到系统观察和重视。我们所能看到的整体画面中,一切属于人类的东西都被抹杀了,一切精神的,一切赋予生活以充实的内容的事物都不见了,这包括对生活中的禁锢和贫瘠。这标志着它拒绝历史的全部内在实质,抛弃一切人性追求的,并期望达到最高点的事物。自然主义建立并完善了其宇宙观,但在这个宇宙观中唯独缺少了人类的存在。然后猝不及防的,人类在尽可能多地消除掉一些显而易见的突兀的特点之后,跻身进入这个世界!当我们看到生活退化到某些已经从根本上被废弃的阶段上时,我们总是会提起反应。但是,所有那些试图将生活禁闭到一个陈腐过时阶段的尝试与那些将生活退化到史前阶段的努力相比,说到底都还差得远。生活被剥夺了一些从内在本质上得到进化升华和真正发展的机会。从这个观点考虑的话,全部人类历史,包括其特点性质,只不过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一个完全偏离真理的行动;它所呈现给人类的实际上就是一个拙劣的模仿,一个无价值的嘲讽和愚弄,一个披着华丽外表的幻想,人类被欺骗已久。

与此同时,我们经常不得不忍受着,看到一个独立的精神生活在声称自己的独立地位是理所当然后而遭到否决——只有采纳忽略和坚持己见的态度才能避免这种状况的发生。当然,要理解这种态度也不是不可能。负面的、消极的倾向总是会伴有由学说主义和狂热盲信产生其他思维方式的危险。为了能够达到自我反省并客观公正地评价旁人,我们需要的只是能设身处地地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思考问题,理解别人的感受和想法。当一个体系发展到尽头并开始将自身以外的事物视为虚无的时候,这种能力就会

受到威胁。休谟作为一位思想家和研究者,他堪称伟人,就其一生所为来看,他绝不是一个偏执的盲信者,然而世间还有比他的著名言辞更激烈、更明目张胆的精神狂热者吗?他能将所有偏离自己意见的所有哲学作品投入熊熊大火烧为灰烬a。

精神生活上的均衡长久以来就受到神学和宗教的威胁,而现在,在其对这种影响做出反应的过程中,它又受到来自自然科学的入侵。当然,自然科学本身并不是问题的症结,在自然科学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哲学体统才是罪魁祸首,如一元论、自然主义等。另外,可能有人会这样评论,一元论是否达成了其既定主目标值得怀疑(这个目标对于像我们这样的外人来说,也认为具有至关重要性),这个目标就是使思想界得到统一。问题是,尽管使尽全力将所有概念观念啮合到一起,那它又会不会从内部将整个生活分化分离呢?从机械角度看,其概念及学说都以自然为模型,因此整个宇宙变成了一块仅有盲目现状的领地。在这块领地中,没有经营管理存在的空间,事情只能机械地发生;没有发自内心的激情和冲动,只有按部就班、循序渐进;没有真正的统一a 参见《有关人类理解的查询》,第20章结尾:“当我们漫游在图书馆中,被这些理论所说服时,我们必须为此做出怎样的破坏啊!我们如果在手里拿起一本书来,例如神学书或经院哲学书,那我们就可以问,其中包含着数和量方面的任何抽象推论吗?答案是否定的。包含着任何有关事实或存在方面的经验逻辑吗?答案同样还是否定的。让我们承认这一点吧,然后可以把这些书销毁了。因为这些书里除了诡辩和幻想什么都没有了。”难道一个思辨哲学家就应该以这种方式发表言论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人们大可称其为傻子或痴人了。但是,如果这种方式被用来反对哲学,那就会出现很多人。他们在其中看到这充满了强悍有力、英勇无畏的精神!

结合,只有各个部分彼此磨合、互相适应。对于一个真正有逻辑的思想来说,这就意味着所有内容和价值的消失殆尽。没有可以容纳真理概念的空间,也就没有科学的容身之所。由此产生的任何精神意识只能平静地、不加批判地屈服于这个世界进程,这就是所谓的理论。但是这种理论又是怎样被付诸实践的呢?一元论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付出了艰辛的努力,并满心欢喜地坚信人类进程,在人类生活的构建过程中,它固守着对善良和美丽的古老理想,它坚信科学能为人类存在带来更多的真理和依据,并从这种信仰中得到源源不断的动力进而进行科学研究。总之,在这些方面,我们发现一元论其实就是在沿着一条纯粹的理想主义道路前进!我们可不可以不像理想主义那样对生活抱着唯物主义的态度,而将其视为更粗俗、更冷酷的二元论者呢?而这只是古老经验的另一个例子而已,认为人们总是会得到与预期目标正好相反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