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北宋三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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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庆历五年,苏洵37岁了,与 好友史经臣(彦辅)同举茂才异等科,不中。

庆历七年,苏洵上京应制策考试,仍不中。

这两次应试不中,加上在此期间朝廷政 局的变化,对苏洵一生影响很大,使他定下心来思索自己应走的道路。

这期间,宋朝与西夏之间战争频繁发生。庆历元年,好水川一战,宋军损失惨重,后双方议和,宋朝每年赐给西夏银十万两,绢十五万匹。契丹见状又乘机威胁要挟宋朝,在原有擅渊之盟所给的钱物基础上,宋朝每年还要多给契丹银十万两、绢十万匹。宋仁宗面对兵败国辱的局面,下决心进行改革,以达富国强兵之目的。他先后任命范仲淹、富弼、韩琦、欧阳修等人担任朝廷要职,为改革铺平了道路。石介此时作《庆历圣德诗》,上面列举了11人,称“众贤之进,如茅斯拔”。范仲淹参知政事后,很快改定磨斟法、荫子法,并向皇上建议十事,主张择史、重农、轻摇、强兵、严法等“庆历新政”。庆历新政赢得了全国上下一片拥护喝彩声,苏洵也大受鼓舞,他以后给欧阳修写信说:“方是之时,天下之人,毛发丝粟之才纷纷然而起,合而为一。”但庆历新政却遭到了权贵们的反对,他们群起而攻之,于是范仲淹等人纷纷离开京城到地方任职。庆历五年春,宋仁宗下令废除有关恩荫及举幼的新法,庆历新政遂告失败。苏洵对此结局忧心忡忡,从其给欧阳修写的信中可以窥见当时的心情:“洵时在京师,亲见其事,忽忽仰天叹息,以为斯人之去,而道虽成,不复足以为荣也!”

苏洵这次进京赴考落第,怀着快快不乐的心情准备到庐山去游历一番,然后再返回四川。临行前,他的二哥苏涣刚好从地方任职期满返京,便作诗送他的弟弟苏洵说:“人稀野店休安枕,路人灵关稳跨驴。”

苏洵到了庐山,陶醉于庐山壮丽雄奇变化万端的景色之中,落第的不快心情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东林寺和西林寺有两位高僧也是四川人,他们很欢迎苏洵这位老乡,便陪着他游览各处名胜。苏洵游罢庐山又南游虔州,在这里结识了名震全国的钟子翼及其弟弟。这兄弟二人对此时默默无闻的苏洵非常赏识并且很尊崇,陪他游了许多地方。苏洵不喜酒,但他们每次都要设酒相待。苏洵正想去岭南一游,忽得到了父亲苏序去世的消息,只好急急回四川奔丧。回家途中见到了与自己一同进京赶考也名落孙山的朋友史经臣。在苏洵游历庐山时,史经臣去了临江,看望在那里为官的弟弟史沉,想不到史沉竟被下进大狱。史经臣劝慰苏洵节哀保重身体,忍受着自己的痛苦陪苏洵返川。

苏洵回到家中时,苏涣也闻讯赶了回来,兄弟二人将父亲苏序安葬在家乡的祖垄之侧。苏序享年75岁。

苏洵利用在家居丧不外出的机会,面对变化无常的政局及屡试不第的结果,冷静地思考自己今后的路该如何走,最后痛下决心“绝意于功名而自托于学术”,并教育好自己的两个儿子—苏轼、苏辙。

苏涣这时也在家居丧,常与弟弟苏洵谈论文章。征得兄长同意,苏洵把兄长的字“公群”改为“文甫”,并作《仲兄字文甫说》:

沟读易至涣之六四日:“涣其群,元吉。”日:嗟夫,群者,圣人所欲涣以混一天下者也。盖余仲兄名涣,而字公群,则是以圣人之所欲解散涤荡者以自命也,而可乎?他日以告,兄日:“子可无为我易之?”沟日:“唯。”既而日:请以文甫易之,如何?且兄尝见夫水之与风乎?油然而行,渊然而留,渟洄汪洋,满而上浮者,是水也,而风实起之。蓬蓬然而发乎太空,不终日而行乎四方,荡乎其无形,飘乎其远来,既往而不知其迹之所存者,是风也,而水实形之。今夫风水之相遭乎大泽之肢也,纤余委她,蜿蜒沦涟,安而相推,怒而相凌,舒而如云,蹙而如鳞,疾而如驰,徐而如徊,揖让旋辟,相顾而不前,其繁如毅,其乱如雾,纷纷郁扰,百里若一,泪乎顺流,至乎沧海之滨,磅礴汹涌,号怒相轧,交横绸缪,放乎空虚,掉乎无垠,横流逆折、溃旋倾侧,宛转谬庆、回者如轮,萦者如带,直者如隧,奔者如焰,跳者如鹭,跃者如鲤,殊状异态,而风水之极观备矣!故日:“风行水上涣。”此亦天下之至文也。

然而此二物者岂有求乎文哉?无意乎相求,不期而相遭,而文生焉。是其为文也,非水之文也,非风之文也,二物者非能为文,而不能不为文也。物之相使而文出于其间也,故日:“此天下之至文也。今夫玉非不温然美矣,而不得以为文;刻镂组绣,非不文矣,而不可与论乎自然。故夫天下之无营而文生之者,惟水与风而已。昔者君子之处于世,不求有功,不得已而成功,则天下以为贤;不求有言,不得已而言出,则天下以为口实。鸣呼!此不可与他人道之,惟吾兄可也。”

苏洵的这篇《仲兄字文甫说》把人人常见的风与水的形态描绘出许多变态来,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风水相遇现出形态千变万化,无心求文而文章自然形成,显示出作者的胸襟与笔力。文章最后以立功立言的议论结束,这等高世之论,纯粹文章之士是很难想到的。王世贞在《艺苑危言》中说:“明允之文浑而劲,子瞻之文爽而俊,子由之文畅而平。”很准确地总结评价了苏洵父子三人各自不同的文风。通过这篇文章,可窥见苏洵博大的见识、奇崛的气魄,以及“浑而劲”的笔力。

苏洵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烧掉了为应付考试而写的数百篇文章,然后拿来《论语》、《孟子》以及韩愈等先贤的文章,“兀然端坐,终日以读之者七八年。”经过反复研读先贤们的书,他“胸中豁然以明”。弄懂了古今治乱成败、圣贤穷达的出处,“得其精粹,涵蓄充溢、抑而不发久之”,最后到了“胸中之言日益多,不能自制”时,才挥笔作文。

当然,苏洵之所以能这样做,与眉山尊经重道,不追求时尚的学风不无关系。苏轼在《眉州远景楼记》中说:“始朝廷以声律取士,而天圣(宋仁宗的年号)以前学者,犹袭五代文弊(讲究词藻对偶),独吾州之士通经学古,以两汉文词为宗师。方是时,四方指以为迁阔,至于郡县青吏,皆挟经载笔应对进退有足观者。”这足以说明眉山县受时文的影响少,学风、文风都较纯正,有古代文化的优良传统。

苏洵这时也许没有意识到,他的这种主张与数年后诗文革新运动的方向是一致的,这就是以质朴的文字写出对国计民生有益的文章。他同时把这种主张灌输给了儿子苏轼、苏辙,从而使三苏一鸣惊人,成为诗文革新的主将,影响了一代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