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山北麓,从聚龙山延伸出一道高耸山梁,人称康狼山,这里便是鄢水(今人称蛮河)的发源地。鄢水在深山狭谷中向东南流去,从未离开荆山的怀抱。两岸多山、多丘陵。古卢、罗二国依她的乳汁哺育,成为立国数百年的诸侯。与汉水交汇处,恰是荆山之尾。也有个数百年的古国——权国。春秋时,鄢水又称零水。《水经》中说“水出房陵,东注于沔”。宋·曾巩《长渠记》:“荆及康狼,楚之西山也。水出二山之间,春秋时鄢水。楚屈瑕伐罗及鄢乱,次以济,是也”。王士正《蛮水诗》:
万里崎岖入剑门,夜郎南去瘴云昏。
楚乡今日经蛮水,回首蛮荒更怆魂。
权,商武丁后人的封国,子姓。东接扬越,北通汉水,西进荆山,南达长江。环境优越,士地肥沃,是江汉间一片富庶之乡。权国君臣由于长期生活在安逸的环境中,数百年未经战阵,猛然得知楚军来伐,文武大臣顿时乱作一团。权君只得召集群臣,商议退敌。
大臣子章,原本也是武丁后裔,商亡后为周天子所封,随权君移居于权。此人狡诈多智,颇有谋略。奏道:“启奏国君,楚军不过三万,我国兵力也不下三万,况且城池坚固,怕他作甚?”
权君叹了口气:“爱卿不是不知,我军数百年未经战阵,怎敌那骁勇善战的楚人?三万之众,不及人家一万兵!”
子章哈哈大笑,说:“国君差矣!莫看我等兵不及人,而我城池经百年修建,既高且固。微臣即刻从乡邑慕集兵将,可得数万之众。楚人远地奔袭,只求速决,三日内不得破城,必然疲惫。我军内外夹击,定叫他大败而还!”
权君转喜,说:“爱卿言之有理,寡人命你即刻在乡邑招慕兵将,三日后于城外攻楚人后背,寡人领兵自城内杀出,内外夹击,定破楚人!”
君臣正在商议,探马来报:“楚军沿鄢水而下,正抵国都而来!”
权君大惊,慌忙安排子章出城,命大将军子轸固守西门,并分兵守住其余三门。分拨巳定,楚军已在城外二十里扎营。
观丁父扎下营帐,探马即刻传来密报。原来他早已安排侦探化装潜入城中,探得各项兵力部署及城池设防,即刻传令,次日攻城。
次日平明,楚人开始攻城。权军多少年未经战事,将军疏志,士兵涣散。见楚人来犯,不知欲攻何门,三万兵士分兵四路,各守一门,兵力明显分散。偏偏观丁父重攻北门,其余三门只虚晃一枪,牵制兵力。北门守军一万,仗着城墙高耸,与两万多楚军大战。当时没有攻城器具,更无火炮炸药,楚军冲到城下却无力攀豋,数次攻击毫无成效。
观丁父焦虑起来。如若一战不能破城,延误战机,胜负难料。时已正午,观丁父即命停止攻城,埋锅造饭,自己苦思对策。
他登上了一座冈丘,居高临下审视战场。原来权都位于鄢水入汉之处,北有汉水,东临鄢水,为防水患,建在高敞之地,城墙也连年加高,徒手根本无法攀登。既然如此,就必须借用器械。但用何器械呢?砍树、伐竹……这里一片农田、荒地和草坡,树木稀疏,更无长竹……猛然,他看到楚军战车,便一手加额,大叫一声:有了!
将士们用过午餐,又恢复了精神和体力,新的战斗又开始了。观丁父调整了部署,挑选了三百名善于攀登精壮兵士,先用万箭齐发,射向城头,迫使权兵抬不起头来,同时三百辆战车推向城前,一辆堆一辆,很快犹如小山,几乎齐与城墙。一声令下,三百精兵率先攀登,刹那间抢上城头,杀了守将,夺下北门。三万将士攻入城中,乱中杀了权君,战事告捷。观丁父出榜安民,很快稳定了政局。
战报传回丹阳,熊通随即召集众臣,商议权地管理事宜。
斗氏中有一斗祈者,年过而立。此人饱览群书,个性忠厚,极负治国理念,是斗缗的异母兄弟之子,为斗氏一脉,偶一次机遇,得熊通赏识,拜大夫职,位列文班。
斗祈说:“当初观将军有言,宜将权地设为县。微臣认为是极有见地,希望国君能够采纳。”
斗廉:“微臣以为,既然权地为观将军所平,可否委其为县尹?”
斗缗笑道:“观丁父不过一武将,如何治理地方?”
熊通道:“叔父言之有理!不过,以叔父之见,当选一个什么样的人可做县尹?”
斗缗:“权虽不再为国,但国家根基还在。故而必须要有文可治国,武能安邦的人才能治理。”
斗祈:“伯父言极在理,权为县,县者悬也,既孤悬异地。却要为楚承担税赋、兵役、劳工等多项义务,又要随时为我军出兵做好后勤保障,所以必须要有得力的能人干吏方可胜任。”
熊通:“众亲人可谓一心为国了!各位大臣可否推举一位这样的人才?”
众臣忙说:“我等文臣不知兵,武将不图治,哪有这样的人才?”
熊通:“寡人不信,难道若大楚国就寻不到一个治理一方的人才?”
斗祈:“国君不必烦恼,目下就有一个现成的、文武兼备,足可治理一方的人物。”
熊通哈哈大笑,点了点头。
斗缗急忙问道:“贤侄所指何人……”
斗祈:“我楚除了大将军,还有何人?”
斗缗:“贤侄是要把吾推到火炉上去吗?”
熊通:“叔父差矣!叔父文可定国,武能安邦,权地若无叔父治理,也就找不到第二人了!”
斗祈:“大将军不必固辞。权虽为县,原本却是一方诸侯,而况沃野千里,物产丰饶,民众殷实。伯父治理那里,犹如治理一国,才能显得伯父平生才华。”
斗缗心下一动。
熊通:“大将军不必犹豫。寡人即封你为权尹,主持权地军政要务,即日赴职,与观丁父办理交接事宜,莫负楚人之望!”
众臣齐声道:“国君英明,臣等附议!”
斗缗只得躬身奏道:“微臣领旨!”
熊通见斗缗允了权尹之职,起身离座,走下玉阶,倒地便拜。慌得斗缗不知所措,忙双手相扶,问道:“国主何必行此大礼?”
熊通以手相执,说道:“叔父得为权尹,不仅是权人之福,也是楚人之福啊!”
斗缗不解,忙问:“主上这是何意呀?”
熊通:“叔父可知,权乃殷商后裔。民风奢糜、淫乱无度。武王克商,周公制礼以正民风,至今仅存权人不知礼法。富人骄奢淫逸,民众生存维艰。而况濮、越、东夷杂处,居无定所,渔猎为生,抢掠屠掳,猎食人头。权君只知安享淫乐,不知治国理民。叔父此去,不仅扬我楚威,更要传我教化,今日虽为飞地,他日必作楚疆。叔父治理权地,重农耕、安民生,不日又是富庶之邦,固我楚国的根基。这不是权民之福,楚国之福吗?此为大功一件,侄儿真诚相托,望叔父好自为之!”
这番话情真意切,可惜斗缗不以为然,只把它当作了耳边的一阵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