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和夫人在葡萄牙住了将近两年半,深感首都里斯本这座古老的传奇城市,对葡萄牙充满世事变化的沧桑历史来说,可算是首屈一指的见证人了。
早在公元前2世纪,里斯本就被罗马占领,5世纪被日耳曼族人占领,其后,从8世纪到12世纪,又遭到摩尔人(泛指北非的柏柏尔人和阿拉伯人)的占据,直至1147年才被阿丰素一世夺回,大约于1260年起就成了葡萄牙首都。作为葡萄牙最大的良港,它曾是欧洲最富有的城市之一。它目睹过葡萄牙在十五六世纪称雄海上的鼎盛时代,并在葡萄牙衰落中经受过西班牙的统治、法国的入侵和成为英国“保护国”的日子。在近代,它曾为共和国在1910年的成立而高兴,却又遭受了近半个世纪的独裁统治,最后终于踏上了民主进程,目击了非殖民化,也看到了历史遗留下来的澳门问题的解决。
里斯本位于欧洲大陆西南端,在特茹河与大西洋交汇处北岸,坐落在七个小山丘之上,故有“七丘城”之称。在河岸的中部,有个帝国广场,周围名胜古迹很多。笔者在葡国当大使时,官邸就设在附近。在落日余晖中去那里散步,大西洋的暖流和特茹河吹来的微风,使冬天温暖如春,夏天并无酷暑,令人十分愉快。
广场西面的贝伦塔,建于16世纪初叶,原是一座塔式要塞,扼守大河入海的必经之路。其外观优雅而又独特,体现了国王曼努埃尔一世时期华丽而多变的建筑风格。葡萄牙历史上著名的“亨利王子·航海家”(Infante D。Henrique o navigador,1394-1460,又译恩里克王子)的部下和达·伽马(Vasco da Gama,约1469-1524)等航海家都是经过这里出海远航的。“亨利王子·航海家”,是后人这样称呼他的,他本人并没有远航过,但他采取各种实际措施,支持、组织、领导了葡萄牙的海上“大发现”,并为达·伽马以后远航印度铺平了道路。在中国明代伟大航海家郑和第一次下西洋之后93年,达·伽马绕过好望角,终于1498年5月航抵印度。
在广场中心的岸边,有个高大状似船头的海上“大发现”纪念碑,意在显示这个海上王国的历史。碑高52米,分为7层,设有为游客服务的各种设施。站在船头手拿小帆船的是“亨利王子·航海家”,其身后的人像雕塑群,包括达·伽马、麦哲伦和诗人卡蒙斯等。“亨利王子·航海家”死于1460年,这个纪念碑就是为纪念他逝世500周年而于1960年树立的。在纪念碑后面的地面上有一直径50米的巨大罗盘方向标石刻。罗盘中央有一幅世界地图,上面标明15至16世纪“大发现”的海上航线以及发现各地域的时间,周围是一条典型的葡萄牙石子路。
在纪念碑北面,坐北朝南,是热罗尼姆斯大教堂。它是国王曼努埃尔一世为了纪念达·伽马的海上“大发现”而下令于1591年落成的。雕刻精美的达·伽马石棺就安放在里面。供人瞻仰的石棺,还有一个是16世纪葡萄牙的著名诗人卡蒙斯(澳门同胞译为贾梅士)。他的传世之作《卢济塔尼亚人之歌》(澳译《葡国魂》)完稿于澳门。这部史诗,不仅在葡萄牙文学史上,而且也在世界文坛上,占有明显地位。葡萄牙的国庆日6月10日,就是源自卡蒙斯1580年的逝世日子。1983年,“联合国教育、科学及文化组织”把这个大教堂和贝伦塔列为《世界遗产名录》。
说起卡蒙斯,还要提一下罗卡角。我们的国人给它起了个俗名,叫“欧洲之角”。罗卡角,在里斯本以西大约40公里的大西洋海边。它是欧洲大陆最西端的极点。这里不同于里斯本,地势险峭,气候随时多变。我们去的那两次,都赶上暴风剧作。风的怒吼与海的狂涛合凑在一起,真是震耳欲聋!在海拔一二百米的山坡上,耸立着一个不畏孤独的灯塔,在灯塔不远处,有一个巍峨的石碑,刻着卡蒙斯的雄伟诗句:“地尽于此,海始于斯”!离开前,在山坡下的商店,买一份到此一游的证明书,不无纪念意义。
从欧洲之角向东北行,不足10公里就来到里斯本大区的一个避暑胜地辛特拉区。在森林茂密的山上有座过去王室的夏宫,宫内保持着19世纪原样,既豪华又实用。1919年共和国成立后,夏宫改为博物馆,名为国家贝纳宫。从辛特拉驱车向西南走,很快就到了大里斯本的一个海滨城市卡斯卡伊斯,这里景色优美,气候宜人,建筑颇具特色。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有的欧洲国家领导人和王公贵族曾来此避难。
从卡斯卡伊斯往东,沿着特茹河河滨一直走下去,就又回到了里斯本中心地带,过了“大发现”纪念碑不久,便是“四·二五”大桥。这座桥,高出水面70米,全长2.3公里,中心跨距1013米,是欧洲最长的悬索桥。大桥原为萨拉查独裁政权于1966年8月建成的,工程历时三年零九个月。1974年4月25日,一批中下级军官组成的“武装部队运动”,推翻了统治葡萄牙40多年的专制政权,后大桥改为现名。葡萄牙其他城市的街道,也有以“四·二五”命名的。
离大桥约1公里的一座小山丘上,有一座风格典雅的16世纪中叶的花园式建筑——贝伦国家宫。它原为阿维依拉斯伯爵府,1726年被若昂五世国王买下,将其扩建为一座王宫。自1910年葡实行共和制以来,一直作为历届总统的官邸。1987年初笔者到任时,就是在这里向苏亚雷斯总统递交国书的。宫门口每月的第三个星期天,都要举行一次隆重的卫队交接仪式,那确是一大盛景。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硬是挤得水泄不通。宫的外墙呈粉红色,花园秀丽,花坛里开满玫瑰花。宫内至今保留着历代国王使用过的华丽大厅。有的墙壁装有瓷砖画。瓷砖画是葡萄牙特有的艺术品,多为蓝白色或黄色,有点像我们的青花瓷,但有它自己的独到之处。不少王宫和宏伟建筑,都以瓷砖画作装饰。
里斯本的最高处,当属圣乔治古堡,相传已有1000多年历史,早期曾是罗马人和西哥特人的守备地。由于是里斯本的制高点,大家都喜欢到古堡的观景台俯瞰古城风貌。在下面靠西一点,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是闻名的商业广场。
商业广场是大地震之后重建的。近500年来,里斯本经受了三次地震,以1755年的那次最为严重,差不多半个里斯本都变成一片废墟。庞巴尔侯爵主持重建。200多年后的今天,商业广场独具风采。“上城区”、“下城区”和罗西奥广场热闹非凡,北接效仿巴黎“林荫道”的自由大马路。从“下城区”到“上城区”,可拾级而上,也可花上20个埃斯库多(当时的葡币,约合十来美分)乘坐街头的圣·儒斯塔升降机。升降机,当年还是十分先进、十分讲究的,由设计建造巴黎铁塔的法国工程师埃菲尔(G。Eiffel,1832-1923)于1901年完成。市中心一带划分成多条棋盘状的街道,“金街”、“银街”、“鞋匠街”……都是档次不低的购物中心。在商业广场的中央,建造了一座巴洛克式的凯旋门,门前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尊威风凛凛的唐·若泽一世的骑马雕像,凝视着天空。
同伦敦和巴黎等欧洲大城市一样,里斯本也有“跳蚤市场”,可惜,笔者未曾光顾。跳蚤市场,每周二、六上午营业,设在里斯本最古老的中世纪住宅区阿尔法玛(Alfama)的边缘。阿尔法玛街道蜿蜒狭窄,人口密集,熙来攘往,过去是摩尔人贵族居住过的地方,葡萄牙人把它称为Mouraria。
有人说,到了里斯本,不去看斗牛,不去听“法多”(Fado),就不能说你的里斯本之行是“完整的”。其实,斗牛西班牙也有。不同的是,西班牙的斗牛士在地上斗,而葡萄牙的在马上斗;西班牙的斗牛士一般都要把牛置于死地,而葡萄牙的斗牛士把刀插入牛脖子的皮肤里就算了事,因为这是法律。但“法多”只有葡萄牙才有。
“法多”是葡萄牙百姓喜闻乐见的一种歌唱形式,但又不完全等同民歌。一般由一位妇女演唱,由两位男士用两种不同的六弦琴Guitaraa和viola de Franca伴奏。歌声嘶哑低沉,凄切哀楚。“法多”一词来源于拉丁文fatum,“命运”的意思。有人解释说,“法多”的主题是,“生命与爱情中永不可得的东西”;也有人说,“法多”是缅怀葡萄牙过去的通俗艺术形式,也可以说是怀旧之曲。大诗人卡蒙斯则认为,“法多”反映了葡萄牙人“喜悲伤”。可能有鉴于此,澳门出版的《葡中字典》把“fado”一词,译为“葡国一种悲歌”。阿尔法玛一带的餐馆,不少都有“法多”演出。我们是在离我们使馆不远的餐厅“酒先生”那里聆听的。“酒先生”在里斯本小有名气,消费有最低标准。葡菜中,鳕鱼和烤乳猪较盛行,那天晚上我们吃的是比目鱼。饭后,九点钟,“法多”女演员即开始放声歌唱,直到次日凌晨。当然,我们没有听得那么久。演唱进行中,厅里一片寂静,如入无人之境,一曲结束后,坐席中爆发出热烈掌声。
里斯本的容貌在不断发展。1986年葡萄牙加入欧共体,1988年加入欧盟,1989年加入欧洲货币单位,这都有利于它的经济发展。1997年初,笔者有幸陪同钱其琛副总理兼外长应邀访葡。在里斯本看到,经过这些年努力,新建筑增多了,汽车增加了,道路宽敞了,人们正在为1998年里斯本举办20世纪欧洲最后一次大型世界博览会而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