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气候里，十二月是自然最后关门闭户的时间。整个秋天，她一直在收拾行李，放好东西，关上这扇门，合上那扇窗。现在她完成了工作，拉上了最后一道门栓。她准备好过冬了。叶子都落了，只除了某棵山毛榉、橡树或山核桃，还抓着枯萎的树叶。她的溪流已经涨满，新长出的树木成熟了，树液和浆汁沉静了。麝鼠在浅塘或溪流中盖好了房子，北部树林中的河狸也完工了。野鼠和金花鼠放好冬天的储藏，在树洞或地下的洞穴里藏好了坚果和谷类。土拨鼠在山边的地洞里蜷起了身子，开始了冬眠。浣熊放弃了旧树里的房子，到岩洞里的家去了。冬鸟穿上了厚厚的脂肪外套，抵御即将到来的寒冷和可能的食物缺乏。青蛙和蟾蜍进入地下的越冬巢。
一天，我看到在某个科学团体宣读过的一篇论文，上面说，林蛙退到地下两英尺的地方躲避霜寒。在十二月，我两次发现林蛙在不到两英尺的叶子和地衣覆盖下。它把自己埋在土和腐叶土里，只深到把身体藏起来，只用林中可以找到的普通的干叶子和松针来覆盖。一次，我在那里做了标记，初春回去看青蛙是怎么过冬的。我发现它很好。显然它有某种对抗寒冷的护符，虽然周围和下面的土都冻结了，青蛙身上却没有霜。它不是特别活跃，但很健康，一星期后我在一个暖和的日子又回去看它，它已经从庇护地出来，朝附近的沼泽去了，在那里有它的亲朋好友，在四月，它让空气因为它的求爱声而充满音乐。我的一个朋友，在十二月底一个温和的日子，发现一只林蛙蹲在树林中的雪地上。她把它带回家，放在地下室花盆的土里。春天，她发现它的状态很好，四月时就把它送回了树林。雨蛙或小美洲树蛙，和林蛙一样在地下过冬。我见过蟾蜍秋末钻进地下。那是有趣的过程。它实际上是用胳膊肘推开土进去的。它蹲着，用它折叠的腿的尖利的连接处刨着，压着，知道自己陷到足够的深度，离地表只有几英寸。水蛙似乎在池塘和沼泽底下的泥中过冬。熊蜂和大黄蜂蜂后九月就在地洞里寻找冬天的住处，而雄蜂和工蜂会死掉。蜜蜂不冬眠，它们整个冬天都需要食物；但是我们当地的野蜂在寒冷的月份会蛰伏，活过冬天成为蜂后，春天，这些蜂后独自建立房屋，找到新的家人。
昆虫成长的所有阶段都需要温暖，热量是它们的动力，没有热量，它们就静止了。蝈蝈儿秋天只要够暖和就刮开地皮出来，没有热量，它们也就没有力气了。它们从八月有力的 “凯特做到了”，缩小成为十月嘶哑垂死的 “凯特，凯特”。想象一下秋天的寒冷继续，森林中干燥树木和树桩上千百万的钻木者们。整个夏天，它们都在橡树、山核桃、桦树、栗子、云杉上不间断的工作吗？它们中一些发出的声音，就像老式的手占卜者，其它的是精致清晰的分裂的声音。不过当寒冷降临，它们越来越慢，直到不再动作。暖和的天气会让它们再次开始活动，热度决定速度，十二月它们彻底安静下来。这些动物，就像六月甲虫的肥大幼虫，可以在地上或腐木中发现，在冬天结满霜，切开一只，就像一大块冰淇淋。
十月间乌鸦开始成群聚集，建立它们的冬天住所。它们选择偏僻的树木做栖息地，这样，周边的很多乌鸦都来过夜，清早又朝各个方向散去。
乌鸦是一种社会鸟类。真正的美国人，绝不是隐居者或遁世者。冬天很可能让它们更大范围地聚会和彼此温暖，栖息在一起，挤满树梢，它们会节省热量。
某些作者浮夸地想象说，新芽把旧叶挤掉。但是按规律说这不是真的。早在叶子脱落之前，新芽就在旧的叶腋间形成了。据我所知，我们的树木中只有两种，膨胀的新芽会把旧叶挤掉。在漆树和悬铃树上，新芽是在旧的叶柄基础上形成的，像戴了一个小帽子。查看这些树的落叶，你会发现新芽孕育的地方有凹陷。还不清楚为什么山毛榉、橡树和山核桃会依附它们的旧叶子，也许是因为无法去掉的懒散、不修边幅的特性，就像很多人一样。橡树和山毛榉性格中似乎缺乏决断。放任自流似乎也需要力量和活力。把树突然杀死，叶子就在枝干上枯萎，枫树、水曲柳、桦树和榆树清理得多么整齐和彻底，它们是清洁、有活力的树，可以毫不犹豫地开始新的生活。一个记者从大学里给我写信，说我们的春天实际上是从十二月开始的，因为 “植物的年度轮回”是在那时开始的。现在他发现我们的很多野花，美洲血根草、獐耳细辛、耧斗菜、鹿蹄草和铁线蕨等等，都在那时就开始下个季节的生长了，有的新芽已经一寸高。但是在这个意义上说，植物真正开始下个季节的生长要比十二月还早得多。在夏末，新芽就在树上形成了。自然向前看，在旧的季节里为新的做准备。秋末切开山核桃末端的嫩芽，你会发现新生命已经妥当地藏好，折叠并被很多保护层包裹着。桦树、赤杨和榛子的细胞核已经形成，新芽就像等待春天的温暖来孵化的卵。当前的季节总是孕育着下一个季节，早在太阳失去它的威力前就开始了。携带未来生命的昆虫的卵大多在夏末或初秋就产下了，植物世界也类似卵、种子、新芽，很多方面都很相像，都指向未来。我们最早的春花、臭菘，十二月就在地面上长出了一两寸圆圆的绿色牙轮顶尖叶，准备好欢迎三月的第一阵温暖，并充分享用。看看榆树吧，看它们如何充满了嫩芽。四月初，它们看起来就像蜂群。
无论如何，自然在秋天关闭她的房子前，就已在为春天开放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