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是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在这种宽松的社会大背景下,不同阶层的士人纷纷著书立说,为治国安民出谋划策,形成了诸多流派。流派的领袖们为了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和社会理想,招徒讲学,游说列国。在这个过程中,各流派之间相互批评、辩论甚至攻击的情况在所难免,于是出现了学术和政治思想上的争鸣和辩论,而正是通过这些争辩,各学派在相互了解中互相影响,推动了思想和学术的不断发展。
在诸子百家中,儒家和墨家是对立比较严重的两个学派。按照史书记载,墨家是从儒家分化而来,“墨子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以为其礼繁而不悦,厚葬靡财而分民,久服伤生而害事,古背周道而用夏政。”也许正是因为墨子曾受学于儒家,当他从儒学中分离出来自立门户之后,墨家和儒家所关注的社会问题虽然相同,但提出的解决方案却完全相反。并且,墨子熟悉儒家的学说的弱点,因此他对儒家学说的辩难往往切中要害,儒墨之争也就成为诸子争鸣中最受关注的焦点。
儒墨两家寻求通过伦理的改造来实现变革社会,天下大治的目的是相同的,然而两家选择的解决途径却截然相反:儒家希望在以血缘家庭为依托的宗法制基础上,恢复旧有的伦理道德;而墨家则主张彻底打破原来的血缘宗法制,重新建立一种平等兼爱的社会伦理规范。在这个根本的分歧之上,儒墨两家各自演绎了一套思想系统。而这两个系统在涉及到问题的重要方面时都是不同的。
第一 儒家亲亲,墨家兼爱。
儒家主张“亲亲有术”,根据血缘关系的远近来实施不同程度的爱。儒家也讲爱,但儒家所提倡的是“仁爱”,“仁爱”是一种有次序的差等之爱,是以父母姐妹为中心,层层外推,逐渐扩充到宗族、国家和社会的爱。而墨家的兼爱,则是一种爱所有人的无差等的博爱,他要求人们抛开血缘和等级的观念,爱别人如同爱自己。儒家的“仁爱”起源于人类最基本的报恩心理和同情心理,是完善个人品德修养的要求;而墨家的兼爱,则强调功利因素,当人们能够用爱自己的心去爱周围人的时候,也就唤起了对方爱自己的心,也就实现了投桃报李的目的。但总的来说,儒家倡导的有差等的“仁爱”可以用“推己及人”来概括,而墨家推崇的无差别的“兼爱”则可以用“视人如己”来表达,这两个词把儒墨两家所讲的爱清楚的区别开来。
第二 儒家尊尊,墨家尚贤。
宗法制度在社会伦理上表现为差等之爱,在国家政治上则表现为贵族政治。儒家在社会等级上,严格区别亲疏尊卑,以此来巩固封建等到级制度。儒家所提倡的“尊尊”,意思是位于低位者要尊敬并服从与居于高位者,而这种“尊”是以血缘为基础的,“尊”可以世袭可以和才能无关,这就形成了儒家所倡导的建立在血缘关系基础上的等级制度。而墨家却主张尚贤,墨子所说的尚贤,意思是不论地位和出身,只要有才能,就应该受到重用,得到高爵厚禄,而身处高位而无德无才者就应该让贤于有德有能者。墨家不反对等级制度,但反对儒家所说的等级,墨家学说的“贤”,范围得到了极大的扩展,无论是农夫、百工还是商人,只要德才兼备,就能得到发挥自己才干的机会。
第三 儒家繁饰礼乐,墨家非礼非乐。
儒家把礼乐看作是标志身份等级、教化世道人心的工具和手段,把礼乐看作是修身立命的根本,儒家主张制定礼仪制度,目的是为了保证自己所倡导的有贵贱之分的等级制度的有效实施。墨家从根本上就反对世袭的等级制度,因而也就否定礼乐,把儒家的繁文缛节看作是劳民伤财的奢靡之举。两家在礼乐方面对立的焦点是丧葬制度,儒家主张厚葬久丧,认为隆重的丧葬和守孝活动能够起到慎终追远的目的,可以体现并维护等级制度;而墨家则认为厚葬费财,久丧耽误农事生产,因而主张所有人都用三寸厚的桐棺,这样除了能够实现节俭的目的之外,也消除了丧葬中的等级制度。
第四 儒家敬天远鬼、不言福祸,墨家尊天明鬼、专言赏罚。
孔子尊天信命远鬼神,主张天命即定,认为寿、夭、贫、富,安、危、治、乱都是不可改变的天命,天子代天治民,下民应该顺从,而不能怨天尤人,儒家信天命所以有时候鬼神不灵;墨子尊天非命信鬼神,认为鬼神赏贤而罚暴,上天鉴临下民的利害而对民众随时实行公平的赏罚,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墨家不信命所以鬼神也会降祸赐福。儒家认为庶民最贱;墨家则认为官无常贵,民无终贱,奴隶也是人。儒家的天是静止的,是统治阶级利益的保护者,表现上天意志的是命。而墨家的天和鬼神是活的,有极大的权力赏善罚恶,保护被统治阶级的利益。
孔墨学说虽然有社会理想和政治主张等重大差异,但他们身上还有着众多的共同之处。
孔墨都多艺而博学:孔子以射御为士阶层最次的艺,但轻视生产劳动,认为是不足道的鄙事。墨子则重视生产知识,墨经里形学、力学、光学的研究记录有多条,特别是光学研究,论阴影,论反射,论光之直线进行性质,论平面镜,论球面镜,俨然是一部中国最早的完整的光学。墨子在手工业方面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他本人就是当时最优秀的手工业者。孔子删订六经,教弟子诵诗书习礼乐。而墨子书中多引书、诗、春秋,墨子出行,车中载书甚多,但教育子弟时,则要求他们懂得是非曲直就可以,而不必多读书。可以说,孔子的艺适合于士阶层,墨子则是庶民的艺。孔子的学适合于士阶层,墨学则是庶民的学。
另外,孔墨都贵辨说,孔了主张文质彬彬,以为“言之无文,行而不远”;墨子则是用庶民的质言来阐述自己的观点。孔墨也都讲逻辑学,孔子主张“正名”,以礼为标准来判断是非和利害;而墨子主张用“本”、“原”、“用”三表法,“本”是上考历史,“原”是下考百姓目所实见实闻,“用”是考察政令的实际效果是否对国家、百姓人民有利。孔子的正名适合于士阶层,而墨子的三表法,目的是在为庶民谋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