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什刹海与京杭大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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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明代京杭大运河及漕运

明初,定都应天,为南京。洪武元年(1368)八月初二日,大将徐达率军攻克元大都。十四日,改大都为北平,改大都路为北平府。洪武三年四月初七日,封皇子朱棣为燕王。十年之后,即于洪武十三年三月十一日,燕王朱棣到封国北平。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五日,皇太子朱标病故。同年九月十二日,洪武帝立长孙朱允炆为皇太孙。三十一年闰五月初十日,明太祖朱元璋驾崩,遗诏称皇太孙朱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皇太孙朱允炆继位后,建元建文。受命辅佐建文帝的主要大臣是当时的兵部侍郎齐泰、太常寺卿黄子澄等。他们心里很明白,不削弱甚至剥夺在各地称王的建文帝的叔叔们的权势,朱允炆的皇位是坐不稳的。于是,便有了“削藩”之策,即陆续削除各藩王的权势。由此引发了一场明室争权夺位的激烈斗争,史称“靖难”之役。所谓“靖难”之役是燕王朱棣打着“靖难”旗号而发起的一场争夺皇位的斗争。经过三年多的战争,结果燕王取胜,夺得皇位,建元永乐,而其侄建文帝不知所终。永乐元年(1403)正月十三日,改北平为北京,改北平府为顺天府。四年闰七月初五日,“诏以明年五月建北京宫殿,分遣大臣采木于四川、湖广、江西、浙江、山西”。七年五月初八日,开始在昌平黄土山营建山陵,封其山曰天寿山。十八年九月二十二日,“诏自明年改京师为南京,北京为京师”。同年十一月初四日,“以迁都北京诏天下”。从此,北京成为明王朝的首都。不幸的是,第二年四月初八日,紫禁城内前朝三大殿即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遭火灾。转年闰十二月二十五日,内廷乾清宫也遭火灾。因此,洪熙元年(1425)三月二十八日,明仁宗有将国都迁回南京的打算,所以将北京各衙门都称“行在”,恢复“北京行部”及“行后军都督府”的建置。但是,国都回迁南京没有具体行动。直到明英宗正统六年(1441)十一月初一日,后庭的乾清宫、坤宁宫和前朝的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三大殿重新建成后,明英宗才决定“定都北京,文武诸司不称行在”。

永乐迁都北京后,特别是明英宗定都北京之后,京杭大运河对于北京来说犹如生命线,关乎国计民生,关乎国家安全。北京城长期作为明朝京师的地位是依靠京杭大运河的漕运来支撑的。

明代的京杭大运河与元代相比,有些地段的河道及其名称有较大变化。《明史·河渠志·运河》记载:南到钱塘江江口,北到北京东边门外大通桥,运道三千余里。总而言之,自昌平白浮神山泉等水,流贯都城北京,过大通桥,东至通州入白河者,为大通河。自通州而南至直沽(天津),会卫河入海者,是白河。自临清而北至直沽,会白河入海者,是卫水。自山东汶上县南旺镇分流,北经张秋至临清会卫河,南至济宁天井闸,会泗河、沂河、洸河三水者,是汶水。自济宁出天井闸,与汶水合流,至南阳新河,出茶城,会黄水、沁水后出夏镇,循泇河达直口,入黄河济运者,是泗河、洸河、小沂河及山东泉水。自茶城秦沟,南历徐州、吕梁洪,经邳州会大沂河,至清河县入淮后,从直河口抵清口者,是黄河水。自清口而南,至于瓜洲、仪征者,是淮安、扬州的各湖水。过了这便是长江了。长江以南,就是松江、苏州、浙江运道。淮安、扬州至京口(南京)以南的运河河道,通称为转运河,而由瓜洲、仪真到淮安的河道,又称为南河。由黄河到丰县、沛县的河段称为中河。由山东到天津的河段称为北河,由天津到通州张家湾的河段称为通济河。整条河总的名称叫漕河。这就把明代不同地段的运河名称及其水源说得清清楚楚了。

正是因为不同地段的运河名称不同,明代京杭大运河的漕运也就有了各种名堂,如白漕、卫漕、闸漕、河槽、湖漕、江漕、浙漕等。

所谓“白漕”,是指由天津至北京通州的三百六十里通济河漕运。通济河是潮白河在通州张家湾会温榆河、三里河(萧太后河)、桑干河(凉水河)水后,下流至天津的河道。因原是白河河道,便又名白河。这段河道的漕运,人称“白漕”。所谓“卫漕”,是指由山东临清北到天津的卫河(又称御河)河道的漕运。所谓“闸漕”,是指由山东临清南到江苏徐州的690里会通河的漕运。这段运河河道以山东汶上县的南旺为制高点,分汶河水向南、北流,向北至临清300里,地降9丈,设有21座闸;向南至徐州镇口390里,地降10丈6尺,设27座闸。因为南北地势差别大,必须多设闸以控水流,漕船要过几十座闸门,所以会通河段的漕运称为“闸漕”。所谓“河漕”,是指徐州到淮安的500余里一段黄河河道的漕运。元、明时期,黄河自开封向东流,经商丘、徐州、淮安等地,夺淮河下游河道入黄海。南北大运河淮安至徐州段实际是利用一段黄河河道。这段河道有三股汊:中路叫浊河,北路叫银河,南路叫符离河。三路之中,中路浊河的济漕作用较大,所以这段漕运称为“河漕”。所谓“湖漕”,是指自扬州北到淮安之间370里的漕运,因为这段运河两侧多湖泊,有些航程就是通过湖水,所以称为“湖漕”。所谓“江漕”,是指湖广、江西以及南直隶的宁国、太平、池州、安庆、江宁、广德等府的漕粮要经过一段长江航道而运到瓜洲、仪真,然后转入运河北行。这长江航段的漕运,就称“江漕”。所谓“浙漕”,是指长江以南的运河段漕运,因为南起浙江(钱塘江),所以称为“浙漕”。京杭大运河漕运实际上是浙漕、江漕、湖漕、河槽、闸漕、卫漕、白漕的连接与综合。

明代漕运之法多有变更,正如《明史·食货志·漕运》所说:“自成祖迁燕,道里辽远,法凡三变。初支运,次兑运、支运相参,至支运悉变为成长运而制定。”意思是说,自从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后,因为由江南鱼米之乡向国都北京漕运米粮路程遥远,所以进行漕运的办法有三次大变更,起初是支运,后来是兑运与支运并行,待到支运都变成长运之后,漕运制度才最终定下来,没有再变。那么,什么是支运?什么是兑运?又什么是长运呢?

明代在大运河沿途要地,如淮安、徐州、德州等地,各建有大型粮仓。所谓“支运”,就是各省应缴纳税粮的农民将缴纳的米粮就近运到各仓,而由政府分遣官军再挽运。淮安仓的漕粮由浙江、南直隶军运到徐州仓,徐州仓的漕粮由京卫军运到德州仓,德州仓漕粮由山东、河南军运到通州仓或京仓。这样依次递运,每年往返四次,可运300万余石,这就是支运。

宣德六年(1431),因为各省特别是江南各地民运粮至诸仓,远的往返几乎要一年,严重影响农业生产。为了不致误农,根据主管漕运官员陈瑄的建议,令江南民运漕粮至淮安、瓜洲之后,兑与卫所,由官军直接运至通州、北京,途中路费、耗米由政府支付。这样一来,可谓军民两便,这就是“兑运”。每年有400万石漕粮运到北京,其中十分之六贮藏于通州仓,十分之四贮藏于京仓。

后来江南的漕粮也都以“水次改兑”的形式,由漕运军卒长途直接挽运通州或京师,中间不再改兑或接力式的递运,这就是“长运”。

不管漕运的方式方法怎样变化,每年都有数百万石米粮运到北京。原来运到北京的漕粮未有定额,成化八年(1472)始定每年400万石。其中,北粮七十五万五千六百万石,南粮三百二十四万四千四百石。但因还有折色和耗米,所以实际上每年运到北京、通州的漕粮多达五百一十八万九千七百石。漕粮之外,江浙的苏州、松江、常州、嘉兴、湖州五府还要输运北京内府用的白熟粳糯米十七万四十余石,内折色八千余石;给朝廷各府部输运糙粳米四万四千余石,内折色八千八百余石。这部分用做官禄的白粮,即使在实行长运法后,仍由民船输运到京,称之为“白粮船”。

漕运所用的船,永乐至景泰间,无定数。明英宗天顺以后,定下漕运船数为一万一千七百七十五只,漕运官军十二万一千五百余名。至崇祯中,漕运船只为一万二千一百四十三只。当时,好点的船都是用楠木、杉木打造的,差些的则用松木,并规定所有漕船“三年小修,六年大修,十年更造”。起初,每艘船装载正米(官府定额所收的米)与耗米(正米之外每石另加数斗,以备沿途损耗所用的米)共四百七十二石,后因船只缺少,一船装运米增至七八百石。加上十多万运漕官军私自捎带的土特产等货物,每船的载重就更多了。

成化间,开始确立各地漕船到京的时日期限。其中,北直隶(河北)、河南、山东是五月初一日;南直隶(今江苏、安徽)是七月初一日,江南需过江支兑者,延展一个月;浙江、江西、湖广是九月初一日。三年一考察,违限者,有关漕运官要降职受罚。嘉靖年间,进一步定下漕船过淮河的期限,江北是十二月,江南是年后正月,湖广、浙江、江西则是三月(万历时又改为二月)。至于到京的期限,嘉靖间也有调整,原定限五月初一日者,缩一个月,即改为四月初一日;原定限七月初一日、八月初一日、九月初一日者,递缩两个月,即改为五月初一日、六月初一日、七月初一日,后又通缩一个月。

大运河漕运关乎国计民生和边防安全,所以明代前后都有多种官员掌理漕运事务。永乐年间,用以催促、监督漕运的官员有御史、侍郎、都御使等,另有郎中、员外、主事之类的官员分管不同的漕务。景泰二年(1451),始设漕运总督,驻淮安,与总兵、参将共同管理漕务。本来在宣德年间,令运粮总兵官、巡抚、侍郎等于每年八月到北京,会商下一年的漕运事务。漕运总督设置后,该官也要赴京参与会商。这一制度到万历十八年(1590)时才废止。漕运其间,每年正月,漕运总督要到扬州巡察,亲自经管北上漕船在瓜洲、淮安过闸的问题。总兵则驻徐州、邳州(在今江苏邳县南、黄河北岸),督理漕船过洪泽湖入黄河闸的问题,并同理漕参政官一起管押漕船赴京。途中负责催赶漕船的官员有御史、郎中;而随船押运的官员则有参政;还有大批的主事,职掌监兑、理刑、管洪、管厂、管闸、管泉、监仓之类。另外,还有专管清江、卫河的提举官。每年当漕船接兑漕米完毕,北上过淮河、洪泽湖时,巡抚、漕司(主管漕运的官衙)、河道(主管漕运河道的官衙)等需分别以不同的职掌向京城奏报。如果有关衙门事前不将米准备好,军卫不将运船准备好,漕船过淮河时延误期限,责任在巡抚。如果米早已有了,船也早备齐了,而不抓紧时间检验放行,而且不是因为河道阻塞而压着大帮漕船停泊在那里,以致漕船在过洪泽湖时因延误期限而漂冻者,责任在漕运司。如果漕船粮米都按时而行了,但因河渠淤浅,疏浚无法,而且沿途闸座不能适时启闭,漕船不得过洪泽湖而到达张家湾,则是河道官的责任。每年漕运顺当无事则已,一旦出事,则根据具体情况追究有关官员的责任。

总之,明代漕运,路途遥远,任务繁重,上有朝廷的各种禁限,下有河道的多处险阻,加上途中常遇风雨袭扰,又有大小漕官催逼剥削,从事漕运的军士民夫的辛苦可以想见。不少从事漕运的军士和民夫以致卖资产,卖子女,家破人亡。

在谈到明代京杭大运河及其漕运的时候,不禁令人想起明朝浙江宁波府人张得中写的一首长长的顺口溜,题目叫作《北京水路歌》,叙述了他从浙江宁波坐船由大运河水路到北京的一路经过、见闻及感想。这是一首既有文采又有史料价值的诗歌。其中,他谈到大运河及漕运的情况。“……宝应县,宝应湖,荒城已废存浮图。古淮大道通南北,物阜民康军饷储。漕运循规事专一,密密征帆蔽天日。桅樯接踵连舳舻,舵楼按歌吹筚篥……”当他乘船一路由大运河到达北京的时候,他在《北京水路歌》的最后说:“我本江南儒,宦游至于此。所经之处三十六,所历之程两月矣。共经水闸七十二,约程三千七百里。”

其实,明代大运河的漕运因不同地段的运河河道常有阻塞,有碍漕运,所以疏浚修治运河也成为明廷的一大要务。据《明史·河渠志》记载,永乐年间大运河运道已定。其后,“宣宗时,尝发军民十二万,浚济宁以北自长沟至枣林闸百二十里,置闸诸浅,浚湖塘以引山泉。正统时,浚滕、沛淤河,又于济宁、滕三州县疏泉置闸,易金口堰土坝为石,蓄水以资会通。景帝时,增置济宁抵临清减水闸。天顺时,拓临清旧闸,移五十丈。宪宗(成化)时,筑汶上、济宁决堤百余里,增南旺上、下及安山三闸。命工部侍郎杜谦勘治汶、泗、洸诸泉。武宗(正德)时,增置汶上袁家口及寺前铺石闸,浚南旺淤八十里”。显然,这些治理运河漕道的工程都在山东省境内,说明山东境内的运河漕道是大运河的“多难”地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