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谁能反应过来,都没有想到冯乐真敢动刀子,所有人都愣在当场。冯乐这一刀不但把冯来喜和打手们吓住了,也把冯二狗这个二愣子吓住了。
北京爷们儿遇事儿可不这样,动手前起码来个开场白,先报江湖字号拉关系、然后七七八八的讲道理,很多的危机都是讲着讲着就到了茶馆酒楼喝酒吃菜,说和一番变转危为安,大家不打不相识,结交成了朋友。就算非打不可,那也极少有动家伙的时候,不把人往死里弄。
谁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楞,冯二狗只是说几句场面上的狠话,他还真就动刀子放血了。这一刀下来虽然没有往冯二狗脖子上招呼,也把冯二狗和冯来喜爷俩吓得魂儿都出窍了。横的怕愣的,冯家人都是横行霸道惯了的,冯二狗比他哥哥还浑,可硬是栽在冯乐手里,遇见这样的愣头青,冯二狗也吓得牙齿打颤。他要再敢呲毛,说不定下一刀就砍到他脖子上了。
冯来喜担心儿子,指着冯乐大骂:“孙子,你还真动刀子啊!”
老家伙又惊又怒,他的戏份刚刚好,不温不火,眼看着就要稳住冯乐了,结果儿子入戏过深,演的过了,反而把人家激怒了。现在冯二狗胳膊断了,大腿也见了红,这让老家伙勃然变色,心疼儿子之余终于露出老流氓本色,一挥手冲打手们喝道:“上,都给我上!”
冯来喜心存侥幸,他不相信冯乐真的不管不顾敢杀自己儿子,只要他心存顾忌,儿子最多也就是皮外伤。
冯来喜赌对了,对方手里握着刀却不敢杀人,打手们蜂拥而上四面包抄,冯乐犹豫了一下把菜刀扔掉空手迎战。
这些人别看五大三粗,都是乡下野路子出身的粗笨汉子,冯乐动作作快如闪电,都是一击制敌的招数,一拳放倒一个人,一脚踢飞一个,毫不拖泥带水。
眨眼间四个打手都被放翻在地,冯来喜傻了眼,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四个壮汉被人砍瓜切菜一样放倒,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这样的功夫……
冯来喜眼神一阵模糊,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见过的一位大侠——大刀王五!
这才是真正的过江猛龙,所谓的强龙不压地头蛇,那是没碰上真龙。真正的高手一出,什么样的地头蛇都不好使。
冯来喜知道这回真的栽了,他倒也光棍,拱手认输:“英雄好身手。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回见您呐!”
老头子招呼一声,带着打手们一瘸一拐的走了,就连刚才态度那么强硬的冯二狗也蔫巴了。他莽撞不假,但是莽撞不代表他是傻子,对方身手高超,不可力敌,态度再强硬也是自讨苦吃。
冯乐默认对方离开,他不是嗜血的狂徒,一言不合拔刀杀人那是没有王法的时代,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杀人简单,北京城数万军警可不是吃干饭的。
围观的人都傻眼了,没有料到是这种结果,横行一方的冯家父子吃了瘪,这种好事令受过冯家父子压榨欺凌的居民喜形于色,不过没人喝彩,冯家父子虽然走了余威犹在。不少知道冯家父子底细的人暗自摇头,看冯乐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悯,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冯乐从丁四手里接过小丫头抱在怀里,道了声:“咱们走!”
冯乐的身手震慑了全场人,没人敢拦阻他。年轻人望着冯乐背影眼冒金星,崇拜英雄的他们似乎看到了龙须沟新一代霸主正在冉冉升起。
冯来喜在街坊邻居面前丢了脸老大的不高兴,背着手黑着脸闷头疾走,老脸耷拉着,仿佛有人欠他钱似的。
冯二狗断了一条胳膊,腿上伤口流着血,血刺呼啦的怪吓人的,疼的龇牙咧嘴,他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一瘸一拐的粘上冯来喜,咬牙切齿的道:“爹,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冯来喜冷笑两声:“你咽不下去?老子我能咽得下去?”
冯二狗来了精神:“爹,那你说咋办?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马上去喊人。”
冯来喜骂道:“就你认识的那些歪瓜裂枣有个屁用?给人家送菜吗?”
冯二狗说:“那叫上我哥一起****娘的。”
冯来喜呸了一口:“屁,没看见人家的功夫吗?就你哥那货色也是给人家送菜。”
冯二狗没辙了,冯来喜阴阴的道:“会功夫了不起?嘿嘿,四九城里头会功夫的多了去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父子俩灰头土脸的回家不提,昨晚被冯乐教训一番的冯狗子也咽不下这口气,一大早就跑去找帮手了。
黑旋风是北京武术界的一号人物,不过北京武术界并不承认黑旋风,认为他是武术界的另类,败类一流。
黑旋风原名是什么极少有人知道,就连黑旋风本人也从不透露,只有一些老一辈的武术界人士才隐隐约约知道一点黑旋风的底细,这家伙以前就是一个江洋大盗,作案无数,后来得罪了一位江湖大侠不得已才改头换姓。
黑旋风现年四十出头,沧州人,自幼好武,拜师无数,各种拳法都精通,来北京后踢遍各处武馆无人能敌,从此号称脚踢天下好汉,拳打四方英雄,还开了一家武馆,取名镇南,手里头养了百十号厮杀汉子,势力庞大,是四九城数得上的大势力。
镇南武馆明面上是家武馆,其实就是黑旋风纠集了一伙无赖恶棍打手成立的帮派,干的也不是开馆授徒的营生,而是收保护费放高利贷。后来因为盘剥的太狠逼死了许多良善百姓,这等行为激怒了当时北京城武术界的泰斗级人物大刀王五。
大刀王五原名王正谊,因拜李凤岗为师,排行第五,又因他刀法纯熟,德义高尚,故人人尊称他为大刀王五。王五一生行侠仗义,是人人称颂的一代豪侠,名声传遍了大江南北,民间流传的江湖十大高手中就有他一席之地,与燕子李三、霍元甲、黄飞鸿等著名武师齐名。
四九城有大刀王五这尊大神坐镇,自然容不得黑旋风胡作非为,当即王五就派人给黑旋风下了帖子约其决战。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脚踢天下好汉,拳打四方英雄的黑旋风被大刀王五打成了猪头阿三,本来王五想趁机结果了黑旋风为民除害,结果黑旋风表示以后一定改过自新,又拿出不少钱财赔偿苦主,这才保住一命。
至此一战后,黑旋风成了缩头乌龟,因为畏惧王五,放贷子收保护费这样的事也停了。等到庚子年那会儿闹义和拳,王五率众积极参加,与义和团众并肩作战,杀洋人,打教堂,引来清兵围攻,王五因寡不敌众被捕,被清兵交给八国联军枪杀于前门。
大刀王五死了,黑旋风也活泛了,将遣散的徒子徒孙又纠集起来准备大干一番,结果又被被进京替王五收尸的大侠霍元甲顺手收拾一顿。
黑旋风先后遭遇两位大侠教训,深知自己的功夫横行一方还成,放到天下这种层面就差得远了。武术界藏龙卧虎,不知道有多少高手深藏不露。收保护费放高利贷欺压平头百姓这样的行为只能谋一时不能谋一世,不知收敛的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一位高人把自己收拾了。
黑旋风吸取教训,脑袋也开了窍,他放弃了那些小打小闹靠武力敛财的手段,而是经营起赌馆大烟馆。靠着这些暴利营生,黑旋风日进斗金,钱哗哗的进账,又靠着金银开路,与警察厅的高官搭上门路,成了黑白两道通吃,有头有脸的角色。
镇南武馆是黑旋风的大本营,圈了很大的院子,里面还养了几条藏獒,看家护院倒是用不上,纯粹是显摆的。几十条上百条厮杀汉子聚集的场所,没有不开眼的毛贼敢光顾。
冯狗子就是黑旋风的徒弟之一,不过黑旋风的徒弟太多了,冯狗子只能算不入流,与黑旋风的关系一般,他在外面胡混甚至都不敢乱打黑旋风的旗号,只能欺负欺负龙须沟那里没有见识的贫困户外来户,真正遇到事也不敢麻烦黑旋风,而是找一帮师兄弟帮忙出头。
马德顺是黑旋风的入室弟子之一,排行老七。黑旋风有十大亲传弟子,外界送了个南城十虎的绰号,这些人才是黑旋风核心圈子里的人。冯狗子和马德顺关系维持的不错,平常在外面遇到麻烦都是马德顺给摆平的。现在自己被人打了,这口气咽不下去,能求助的也就是马德顺了。
马德顺大马金刀的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粗大的脖子上挂着狗链子粗的金链子,手里拿着精巧的小茶壶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浑身上下散发着暴发户与黑道大哥的双重气质。
客厅的大门是敞开的,院子里几十个身着短打的汉子在练拳,吐气开声,声势震天。师傅黑旋风是大忙人,每天各种应酬数不胜数,没工夫教导徒弟,镇南武馆实际上就是黑旋风的亲信徒弟管理的,今天正好轮到马德顺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