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狗子坐在马德顺下首,戾气十足,他把昨晚吃亏被打的事和马德顺说了,引来马德顺的嘲笑:“我说狗子,不是师兄说你,你要是肯把玩女人的精力用在功夫上也不用什么事都找师兄我了。”
冯狗子讪讪的道:“师兄你也知道,狗子不就好这一口吗。”
接着冯狗子又道:“师兄说实话的,那小子功夫真不赖,我们五个人,喘口气的功夫就被他一个人撂倒了,这样的身手,就是我再练十年也不是对手。就是师兄你亲自上阵,恐怕也……”
马德顺一摆手,说:“狗子你就别在老子面前耍小心眼了,你那点花花肠子,屁股一撅老子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还跟老子玩激将法?”
冯狗子脸一红,他说:“没错,我是耍点小心思,不过也是希望师兄你出手替我出这口气。咱们镇南武馆的人什么时候受过欺负?咱们道上混的,最重要的就是个脸面,栽了跟头要是不马上加倍还回去,师弟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如此奇耻大辱,真是生不如死……”
马德顺听的不耐烦,一摆手打断冯狗子:“行了行了,绕来绕去还不是想老子给你出头吗?”
冯狗子正色道:“师兄这是说哪里话,您这可不是为了我出头。咱们都是师傅的徒弟,别人打了师弟,那不就是打咱们镇南武馆的脸吗?这事要是传出去,师弟我一个人无所谓,可咱们镇南武馆的招牌可就算砸了,师傅面子也不好看。”
马德顺了冷哼一声:“归根到底还不是你学艺不精。要不是为了镇南武馆这块招牌,为了师傅的脸面,你当老子愿意管你这档子闲事。”
冯狗子一听马德顺的语气知道这事儿成了,他兴奋道:“那小子住哪我都已经打听好了,咱们这就去宰了那小子。”
马德顺皱眉说:“别他妈动不动就说宰人。现在民国了,什么事都讲究个法。不管不顾的打上门去杀人放火,惊动了官府也是个麻烦。事情闹得太大,上下打点花费可是不少,要是让师傅知道了也少不得埋怨。”
冯狗子出主意道:“要不咱们找人私底下阴了那小子,神不知鬼不觉。”
马德顺指着冯狗子道:“你也就这点出息,私底下阴人倒是个办法,不过江湖就这么大点,你能瞒得了平头百姓,瞒得住道上的人,瞒得住警察厅吗?”
冯狗子虚心请教:“那师兄你说咋办?”
马德顺笑了:“咋办?咱们这事儿得干的光明正大。那小子不是功夫不错嘛,那就按江湖规矩来,咱们下帖子比武,到时候大家鼓噪一番,用言语激一下那小子,签个生死文书,打死不论,不就能光明正大的打死那小子了。到时候就算警察也管不着。”
冯狗子一拍脑门,高!实在是高啊!要不说马德顺是师傅的亲传弟子呢,这水平跟自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啊!
冯狗子兴奋起来,蹦起来就走:“我这就找那小子下战帖!”
冯狗子兴冲冲的跑回家,准备纠集狐朋狗友打探冯乐的下落。一到家就发现自己老爹和弟弟灰头土脸的,弟弟大腿上绑着绷带,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冯狗子大惊,这是什么情况?老冯家人居然被打了?
冯来喜和小儿子正在屋里合计怎么使坏报复冯乐呢,一见大儿子推门进来,老头顿时操起扫把疙瘩劈头盖脸的往冯狗子身上招呼:“你个****的死哪去了,你老子和弟弟差点没让人打死,你TM现在才知道回家,咋不死在外面……”
冯狗子昨天晚上被冯乐踢断了两根肋骨,现在可经不住老头折腾,心里面也迷糊着呢,连忙喊:“别打,别打,TM老子也伤了,再打你个老东西就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冯来喜一听手里的扫把疙瘩就顿在空中了,老东西小眼睛眨巴眨巴的,一脸的不信,瞪着冯来喜问:“哪伤了?”
冯狗子耷拉着马脸,一脸晦气的道:“肋骨断了两根,刚接上,可经不住你这老东西折腾。”
冯来喜“呸”了一口,骂骂咧咧道:“咱们老冯家也不知道倒了什么血霉,一家三口全TM挂彩了。对了老大,你这是栽倒哪个王八羔子手里了?”
冯狗子说:“先别管我,你们是怎么搞的,TM的我冯狗子的老子和兄弟也敢有人碰?”
冯来喜唉声叹气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顺便描述了一番冯乐的长相。冯狗子听罢一拍大腿:“TM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儿子身上的伤也是这小子弄的。老子正琢磨上哪找这小子呢,现在有着落了。老头、老二,这事儿就交到我身上了,总的让这小子知道咱们老冯家的厉害!”
冯二狗听说哥哥已经说动镇南武馆出头,顿时嚎起来:“哥,一定得弄死这小子!”
“这小子活不了!”冯狗子狠狠的道,一时间屋子里弥漫起腾腾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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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乐和丁四抱着孩子回到大杂院,冯乐住的小屋子里慢慢的围了一圈人,除了卧病在床的丁四嫂,大杂院里的邻居们都齐了。借着这当口丁四也给冯乐介绍各位邻居,互相认识一下。
邻居里年纪最大,同时也是最有威望的是霸占了炕头盘腿坐着的一个山羊胡子老头,脑袋顶上带着个破旧的瓜皮帽,鼻梁上驾着一副墨镜,老神悠悠,一副得道高人模样。这位是黄瞎子,天桥上的算命先生,绰号黄大仙儿。
别看他被人一口一个瞎子的叫着,其实眼睛并不瞎,而是算命先生点缀自己的一个小把戏。平常带着墨镜装瞎子更容易忽悠人。
黄瞎子是龙须沟的老人儿,各家各户的底细都门清儿,他嘴里叼着根老刀牌香烟,慢悠悠的给大家讲述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
从黄瞎子口中,冯乐终于了解了捡来的小丫头家的往事。
原来何寡妇幼年时也是龙须沟里的住户,家境贫寒,从小就被买到了八大胡同做买皮肉的营生,后来被一位老秀才相中娶回家做了小,结果老秀才不到半年老秀才就一命呼呜咽了气,何寡妇被老秀才家里人认为是灾星给赶出家门。
何寡妇生活无依无靠,只能重操旧业,在龙须沟里做了暗门子,还勾搭上一个叫李义的泼皮做起拐骗人口的缺德营生,不少家里有女娃娃养不起孩子的都被何寡妇和李义骗卖到八大胡同。
何寡妇尖酸刻薄,又拐卖人家小孩做皮肉生意,丈夫李义也是无恶不作的泼皮恶棍,俩人可没少坑街坊邻居。兴许是坏事做多了必有报应,何寡妇的奸夫李义突然失踪,也不知是死是活,而此刻何寡妇肚子里已经有了娃娃临盆在即……
小丫头被对门的秀梅抱着坐在旮旯里,一双大眼睛迷糊失神,四处张望着也不哭不闹,秀梅是做暗门子的,一身妇科病,不能生育。可能是母爱泛滥,对小孩子尤其喜欢,自从冯乐将小丫头带回来就抱在怀里不放手。
黄瞎子看了一眼小丫头,说:“这娃娃命苦,还没出生爹就生死不知,生下来后娘也病倒了。外面都说这孩子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的孽种。其实都是瞎说,我看过这孩子的面相,她天庭饱满,五岳朝拱,气色黄红,这要是个男孩,那就是真龙天子之相,长大了是要做皇帝的。怎么可能是天煞孤星呢?”
这话一说,顿时十来双眼睛向小丫头看去,冯乐也瞪大了双眼,试图从小丫头脸上寻找出传说中的真龙天子之相。结果看来来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丁四家的儿子二嘎子一撇嘴:“瞎爷爷,您老净瞎说,还真龙天子呢,现在皇帝都没了,哪来的天子?”
黄瞎子正色道:“小孩子懂个屁,这丫头面相尊贵无比,如果是个男孩,将来必定是一国领袖,九五至尊。可惜偏生是个女孩,不过又这样的面相,这丫头长大了也肯定大富大贵,至不济也能当个一国公主。”
满堂哄笑,大家都以为黄瞎子职业病犯了,顺口胡诌呢。黄瞎子却急眼了,赌咒发誓道:“你们别以为我黄瞎子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要是有半句虚言,就让黄瞎子变成真瞎子!”
尽管心里不信,可黄瞎子这么狠毒的话都说出来了,大家在这可问题上也不好纠缠,丁四问冯乐道:“冯兄弟,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你一个没成家的小伙子能带孩子吗?”
这话点到了正点上,冯乐连照顾自己都困难,没成家没立业,怎么带孩子?会带孩子吗?
冯乐也为难了,他把小丫头带回家也是一时冲动,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丫头没人管没人问冻死街头,现在现实问题摆在眼前,冯乐也陷入沉思。
屋子里老少都沉默着,坐在这里的谁家里也不富裕,家里添个人可不是光添一张口那么简单,从小养到大,衣食住行算下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丁四点了根烟,大口大口的抽着,他皱着眉道:“要是搁半年前,家里别说添个人,就是再多一个也不在话下,可是现在……”
丁四苦笑连连,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现实情况摆在这,家里丁四嫂卧病在床,每日里的汤药费就是个无底洞,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半年前家境殷实的丁四家如今也快成了贫苦户。
抱着孩子照顾的秀梅突然开口了,她弱弱的问:“要不孩子我来带吧。保证像亲闺女一样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