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狗圈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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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动物的本能

三十五。

直到事情过了很多年后,云门说起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情景还会跳起脚来喊:娘的腿儿,当时就应该灭了他,就算只有一口牙,也该扑上去咬死。

当时云门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场子里的比赛,这个男人走到云门的旁边,也学着他的样儿,双手肘靠在广告围栏上。猛地一下,旁边多了个老爷们儿,云门吓了一跳,这才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平常他还算是个胆子肥的角色,不会轻易地一惊一乍,但是这个人,走过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说的好听是一点人气儿都没有,说的不好听就是没存在感,像只屏住呼吸的猫一样。

这个人抓住云门注意力的原因倒不是他本身,而是他身边的狗。

那是条杜宾,是条白色的杜宾。

云门只见过黑色,红色的杜宾(其实是棕色,犬的颜色分类把棕色叫成红色,把深银灰叫蓝色)。白色的还真没见过活的。银白色的皮毛油光发亮,配上线条分明的肌肉,比起黑色杜宾,白色显得更多了一种优雅感。

看云门盯着自己的狗,狗主人乐呵呵地跟他攀谈起来:“很少见的。”

云门这才收回视线,觉得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狗好像不太礼貌,便把注意力转移到狗主人身上。

他仔仔细细地瞧着面前的这个人,怎么说呢,最大的特点就是毫无特点。格子衬衣,中等身高,不胖不瘦,带着黑框眼镜,完全看不出年龄,可以说像高中生,也可以说像工作了很久很久的公司小职员。如果这样的人失踪了,要贴寻人启事,估计找到相似的人的数量可以从黄河的源头一直排队排到入海口。

云门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人跟他的狗完全不搭嘎。也许是自己多年打零散工的经验,在社会上也算是摸爬滚打得多了,云门有一种类似于野生动物的本能,这个人只说了一句话,四个字,给云门的感觉却并不像他形象提供的那样,弱爆了是表面感,那副皮囊下隐藏着另外的信息。

他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和旁边的人保持了大那个概十公分的距离。当年的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许多年后才能体会,自己的本能是在躲避危险。

看他没接过话茬子,那狗主人也没啥反应,像是自言言语,继续说到:“本来我是来打比赛的,哎呀,看这情况,也是不用上场了。”

宿醉未清,云门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还没醒,才会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在狗展上谈论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那句话虽然没有勾起云门和他交流的欲望,但这样一直不理人也不像个爷们儿该干的事儿,于是云门侧着头直迎着男人的眼神,淡淡地问,:“为什么?”

“哎,难得我大老远来一趟,这儿都换成欧洲标准了,也没个人告诉我,真是的。我这狗是美系的,颜色特殊,这白色叫做伊莎贝拉色,只有美洲标准才会承认。就算上场也是白瞎,裁判肯定会把我请下来。”他笑了笑,继续道:“不过不要紧,我就当来看看狗。”

“你从哪儿来?”

“海对面。”男人说话的语气极其平静,不以为然,就像不是在说他自己的事情。在赛场上,因为输赢和利益直接挂钩,赢了,狗的身价翻着倍儿的往上涨,所以很少有人千里迢迢来比赛,却不在意胜负。

从面前的人的穿着打扮来看,他并不像财大气粗的老板或者某家的大少爷,他身边的狗,一眼就瞧得出价值不菲,再加上他淡泊名利的谈吐,产生了巨大的违和感。

这种违和感十分强烈,强烈到可以刺激出人心中最原始最直接的不安,这种来自于本能的不安,让云门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完全不想再与他进行任何交谈。

正准备离开,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男人缓缓地说:“告诉白鸽,江四道跟他问个好。”

听见白鸽的名字从他嘴里冒出来,云门心里咯噔了一下,本来模糊的不安感瞬间变成了清晰的危机意识,他知道,来者不善。

本能告诉他不要回头,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做。

于是他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便径直快步走向候赛区。

刚走了两步正碰到白鸽牵着六月迎着他走了过来,招手示意他去代替自己合影。

云门走到他身边,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听着听着,就瞧见白鸽脸上的招牌笑容消失了,瞬间出现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几秒钟之后白鸽的表情就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但是云门清晰地读到了白鸽表情里的警惕,或者说是恐惧,他心里一沉,知道自己猜对了,那个男人并不是单纯地来叙叙旧这么简单。

草草的合影完之后,白鸽麻利地收拾着东西,不管云门怎么问他,他也不提及有关那个男人的只字片语。

这种雾里看花的感觉把云门折磨得快疯了,在回宾馆的路上,他不依不饶地一直旁敲侧击,想套出点白鸽的话来,可惜这白鸽吃了秤砣铁了心,愣是一个字都没吐给云门。直到回到自己房间的门口,白鸽一边开门一边轻轻地说:“离他远一点就是了。”接着没等云门做任何反应,嘭的一声将他关在了门外。

云门心里火一喷就出来了:娘的,老子吃饱了撑的来关心你,你还摆脸子给老子看,就你个傻X性格,等下别人来寻仇,你别求老子来帮你。

回到自己的房间,云门躺在床上,死死地盯着天花板,江四道的话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越想越后怕,总觉得他来头不小,最后以至于听见走廊上有任何动静都要起身去看看。

折腾了一阵儿,云门也觉得累了,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不是特别舒坦,还梦到了被人追杀,醒来的时候云门只感到浑身不自在,他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过后觉着自己太孬种,被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青年吓得做噩梦,是不是自己黑帮电影看多了,脑子里坑太大,把别人妖魔化了。

又想了想白鸽的反应,平时那小子也喜欢装深沉,玩神秘,搞不好是他故意装出那副表情故弄玄虚。只不过是个狗展,哪有那么多事。

自己劝说了自己好一会儿,云门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拉开窗帘才发现天都黑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一看手机,娘的,都晚上十点多了。

出去觅食前,云门走到白鸽房门口,本想喊他一起去,结果想到之前他的那个冷漠态度,云门觉得还是有些生气,敲门的手伸出去,犹豫了一下,又放了下来。

云门自己跟自己叨叨道:“你大爷的,老子问你你什么都不说,老子还管你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