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九八百里秦川(三)
老婆婆说的故事,显然不是全部。云门听的时候隐隐约约感觉有几个地方有点别扭。
但是高粱酒的劲儿实在是太大,一晚上过去了脑子还属于断片的状态,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爬到屋顶吹风。凉风阵阵缩进领子里,冷得他一激灵。这个时候他非常想抽烟,抽烟可以让他镇定自若的思考,可惜他现在身体状况变了,受不了烟冲入鼻腔的感觉。
他努力理清思路,这个故事里,哪里让他觉得有所不对呢?
看了看太阳升起的地方。他深呼吸了一下。
第一,刘四爷走的时候就是去养狗了,养狗需要成本,那个时候国家还处于战后建设最重要的阶段,首先要解决的是人民的温饱问题,像养宠物这种精神需求的行业,不可能发展得很好,也就是说,刘四爷不可能一个人赚那么多钱养一个刘家庄的人。从他离开刘家庄到他变成暗市大佬,其中有个空档,他干了什么呢?
第二,刘四爷的刺青,很有可能和江家烙印有关系,但是江家老盘子它娘的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云门觉得这些事情当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总是缺少了一个关键的东西,可以把它们串联起来。
是不是知道了它们的联系,自己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他突然想到了暗市刘师傅临终时给他留的话。云门拼命挠头,心说特妈的一个个的,说话说清楚会死是不是!哦,对了,其中一个已经死了。
正当他抓狂地在房顶手舞足蹈的时候,底下传来刘叶敬痛苦的叫喊声,这分散了云门的注意力。
他双手扒着屋顶的沿儿,头朝下望去,刘叶敬正被老爷爷逼着压筋骨。
社火这玩意儿,跟舞蹈一样,需要童子功,刘叶敬这年龄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压筋劈一字也不是不行,不过得痛苦一番。
云门看着刘叶敬痛苦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暗市刘的身影,正疑惑地盯着他看。
他不好意思抬起头,几下就蹦了下去。
“你去哪儿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才起来?”云门蹦到她面前,身后扬起一阵黄土。
我去祠堂了。暗市刘在手机上打字道。
“祠堂?”云门一下子没想明白,脑子一转,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暗市刘点点头,:她的家也在这里。
云门心里一紧,想到刘文倩睡在冰层下,连个葬礼都不曾有。
好在暗市刘没有过多的表现出难受的样子,多多少少也让云门感到安慰。
总是要向前看的。
暗市刘走过他的身边,老婆婆迎面而来。只见她手里拎着个布袋子,指了指刚刚刘叶敬坐的地方。
暗市刘听话地坐了过去,她闭上眼睛。老婆婆叹了口气,说:“娃子,你又要去那里了?”
暗市刘点点头,老婆婆唰地一下掀起一块布,围在她身上。散开她的头发,喷上水,又从身边的布袋里拿出剪刀。
云门看着她齐肩的黑发被剪掉,越来越短,最终,她又回到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
剪完头发,她又像个假小子,她走过来,打字道:你也去准备准备,我们明天动身。
云门一头雾水,正在纳闷,忽然间,暗市刘目光如炬,她怔怔地看着云门,直盯着他的眼睛,云门被看得十分难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一瞬间,云门居然能感受到她身边气旋的变化,本能先于思考,他在她出手的那一刻身体一歪,躲过了她的一个反身踢腿。
“草!你干啥?老子什么都它妈没说呢,你咋说打就打?”闷声不响就被打,是云门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暗市刘皱着眉头,根本没想辩解,抓住他的手腕一扭,一推,云门感到暗市刘的视线在身上扫过,最后,她掀开了他的衣服。
“你要干什么?住手!”云门大喊道。
暗市刘松手了。
云门唰地一下转过身来,瞪着暗市刘。只见她快速地打了几个字:纹身哪里来的?
云门一愣,他没想过暗市刘这么敏感,娘的,这么快就露馅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云门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如此强大,就算江家神通广大,能在这黄土地之下也有耳目,她也不会被击倒。她是值得信任的。
人的直觉,竟然能执着到这个地步。这是人类进化到现在这个模样,唯一带有的野性特质。动物亦是如此,它们就是用自己的直觉本能地避开危机。
“我们进去说吧。”云门摸着手腕道。
他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了暗市刘。
暗市刘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一直没打岔,一直听完了事情的原委。
说完后,暗市刘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然后打字:不管怎么样,你和我眼下的目的是一样的。你并不想受江家摆布,所以按我师傅的遗言去做,是唯一的出路。你要找到努哈赤,就必须先有一些羊鼻梁来帮助你,那个过程很艰险。而我,只有一只虎斑蒙古细力量也削弱了,也必须挑选一队羊鼻梁。
“接下来该怎么做?”云门问道。
“我爷爷有一个羊鼻梁的养殖场,但是要让它们倾力为你,必须有个前提。”
暗市刘写。
“什么前提?”
暗市刘:共生死。一起散野。
云门心里一凉,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他顿了顿,问:“去哪儿?”
“关中平原,八百里秦川。”暗市刘悠悠地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