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阴阳师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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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凶宅

我是一个道士。

这话说起来很多人可能不信,因为我实在太普通太平凡了,掉人堆里也激不起半点浪花。

然而你们看到的都是我暴露在太阳底下的一面,我从来不会告诉别人,我每个月都会接下一些所谓的“业务”,用以赚取生存下去的资本。

我是怎么入行的呢?

这个说起来很传奇。我家祖上就是吃这碗饭的,吃了三代人。但自从进入二十世纪之后,这门手艺就没落了,而我呢?压根就不知道咱祖上还有这么“光荣”的历史。我现在回忆起来,还只记得大约四五岁时候,爷爷手拿着一面罗盘,坐在门口对着聚精会神的众人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做了一场很怪诞的梦。

梦里神呀怪呀满天飞,我浑浑噩噩在一边看了许久,心里好似有点东西被撩拨起来了,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事后我将这个奇怪的梦跟爷爷说了一遍,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最终站起来慢慢的踱回了老屋。

“唉,咱们老王家的手艺又要重新捡起来了”

我很快就知道咱们王家的手艺是个什么东西了,因为从那天起,爷爷就开始教导我一些听起来很奇怪的东西,而这些东西统称为——道术。

我们王家的道术可以细分为“堪舆”“看香”“打卦”三个部分。按照爷爷的说法,这三样本事在我高祖时候还非常的厉害,但传到他这一代就对不起先人了,全变成了勉强能混口饭吃的手段。

其实这样不能全怪后人不争气,毕竟现在朝廷强调的是“科学”这个东西,所以大势所趋没有办法。不过那些隐藏在市井里的真正高手却也并没有完全消失,这么多年了,我至少就见到过两个半(为什么是半个,我以后再说),那可是能窥测天机的活神仙!

我跟爷爷学道术学了大概六七年,一直到我十八岁,爷爷把所有能教的都教的差不多了,我还没有接到一单“业务”。

十八岁,高考考完,爷爷跟我说你学了那么久,该出去闯一闯了,于是在圈子内帮我牵了个线。

这是个什么单子呢?新房子闹邪性。

我一听这回要上战场了,顿时就来了精神,连忙收拾好东西用背包一装,兴致冲冲的跟着“哨头”去了。

闹邪性的新房子离咱们村子并不远,大约十二三里地,一路上“哨头”跟我把事情都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通。

这房子的主人是本地人,姓陈,大约五十多岁,很淳朴的庄稼汉子,身下两个儿子都在外地打工,造房子的钱就是这些年全部的积蓄了。

房子方位什么的,都让阴阳先生看过了,顶好顶好的,造好了一定六畜兴旺年年有余。结果呢,房子封顶没两天,打工的两个儿子就接连出了意外。

一个儿子在造纸厂搬运切好的硬纸,结果被锋利的纸页削掉了半边手掌。一个儿子在化工厂做质检员,突然被一阵泄露的化学烟雾差点熏瞎了眼睛。

其实这些打击并没有让陈老汉要死要活,他就说了,两儿子做不了活还不能回来?我还能让他们饿死么?但他说这话后的隔天,吃了一碗冷饭就病倒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满口的胡言乱语,但凑近了一听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一听这事觉得诡异,有个念头在我脑子里飘忽不定,但却怎么都抓不到。

房子的问题?命里的劫数?都有可能,不过如果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是“闹邪性”,那就比较棘手了,这都伤人性命了,邪得很是厉害。

十二三里路,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那时候是七月的傍晚,太阳都落山了,一抹血色还残留在深蓝色的天际,大地渐渐蒙上一层阴影。新房子里没有亮灯,只有个老婆婆孤苦伶仃的坐在大门口的小凳子上,一动也不动。

哨头上前打招呼说明了来意,老婆婆急忙站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我,嘴角蠕动又不敢说话。我见状心里也很不好受,这都一把年纪了还遭受这样的祸患,想想也能体会到那一股心酸和无助。

我稍微的安慰了几句,绕着房子走了几圈,又把近处的几个地形都看了一遍。这地方风水确实不错,房子的方位和朝向也没有问题,在这里建房子住进去,不说福荫后人,安居乐业还算可以的,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还是迈步跨进了新屋中。新屋空间比较大,规划和布置都中规中矩——至少与我们荆州农村常见的格局没有两样。堂屋的右手边是卧室,左手边是厨房。因为是才建的房子,所以屋里还弥漫着一股木材的清香。

我抬头一看,头上的横梁也没有问题,四平八稳,上面还贴着三道大红的符图,证明这架梁子的师傅也是内行人。

奇了个怪,一切都合符礼数,怎么就出乱子了?

我一圈圈的转悠,老婆婆忙不迭的跟在我后面,又是给我开灯,又是给我挪凳子椅子,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只眼巴巴的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敬畏和希望的神色。我明白她的心思,她想让我救救她的丈夫,他的儿子,我可能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

“陈……陈伯吃了一碗饭就病倒了?”我尽量舒缓了语气问老婆婆。

老婆婆重重的点头,“他……他就坐在这里,对,就这里,端着饭碗吃饭”

老婆婆在堂屋中间画了一个小圆圈,激动的嘴唇发抖,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睛里泪花闪烁。

“吃着……吃着就病了,再也爬不起来了,要死不死,他如果死了还好,可怜……可怜我两个儿子……”老婆婆强忍着没哭出声,但却别过脸不停的檫眼泪。

我深吸口气,鼻头也是一阵阵的发酸,不过好歹按捺住了。

“吃饭时候,或者吃饭前后,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我接着问道。

老人回过脸想了想,眼中一片迷茫。

“他每天就下地里去忙农活,我不知道他碰到了什么,之后也没啥事情发生”老婆婆好像突然记得了一件事,说道“吃饭时候,他叔来找他说了点事,准备晚上去捕点黄嘎狼子(黄鼠狼),他叔说现在县里一只黄嘎狼子能卖五十多块钱。”

捕黄鼠狼?触了黄大仙的霉头?我很快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我们这地方有黄大仙祠,但敬奉的人极少,乡里老百姓只觉得黄鼠狼是坏蛋,经常偷鸡吃,黄鼠狼的皮毛很值钱。从这两点出发,老百姓怕黄大仙的可能性太低了。既然老百姓不怕它,它自然也伤不了老百姓。

不管是神仙还是妖怪,归根结底都是吃软怕硬的家伙。

我又扫视了一遍堂屋,心里打定了主意。

问题还是出在这新房子里!

我叹了口气,跟其他人什么都没说,先把哨头打发走了,叫他先回去,明天再来找我,我今晚就在这里住下了。老婆婆一听就感觉我是在真心的帮他们,一边努力想挤出笑容一边又止不住的哭,满脸的灰色沟壑里都填充着泪水。她又是要给我煮宵夜,又是要把头顶那昏黄的三十瓦灯泡换成一百瓦,我一看就急忙制止了。

“您给我一条凉席就好了,不用麻烦。我晚上睡觉又不开灯,白白浪费您的电费了”

我好说歹说,终于将老婆婆劝进房里去休息,老婆婆一进房,我立马在卧室的门框上贴了三条红色的布带。这布带是一个标记和警告,和横梁上的符图一个意思,表示这里生人勿近,否则后果自负。

我把凉席在堂屋的正中间铺开,把大门关了,后门却留着打开。我呢,直接竖躺着,一双脚正对着后门。

为什么脚对着后门呢?道理很简单,别看脚上穿着鞋和袜,脚底天天和地面摩擦还长出了厚厚的老茧,其实脚的神经非常的敏感,在中医里,寒气一般也是从脚上侵入五脏六腑的,这点我们在以后的故事里会有提到。在道术中,通常认为脚是最接地气的部位,同样也是非常的脆弱,如果这房子里真的有邪物,那他看见我了肯定会从我脚底板开始折腾。

我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乡村的夜静悄悄的,似乎全都陷入了美梦中,没有一点的响动。我静静的躺在凉席上,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我的脑子越发的清醒了。

终于,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风从后门吹入,我抑制不住的一哆嗦,知道要来的还是来了。

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鬼。

等了许久,突兀的有颗像寒露一样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脚丫,感觉非常的明显。

好家伙,还会试探我?

我将怀里的那块令牌悄悄捏了捏,心里安定不少。

我倒要看看你还有能耍什么鬼把戏!我默不作声,闭眼等着它的下一步举动。

果然,慢慢的有股凉气开始从脚底板向上蔓延,若是没有仔细觉察,肯定会以为是因为后门没有关着,夏天的水雾被风进来了。

这凉气很淡,像一片塑料薄膜,过了脚踝攀上小腿,继而延伸到膝盖,转眼就快挂上我的腰间了。

就在此时,我猛地坐起来往前定睛一看,一颗肮脏的头颅恰巧凑到我的面前。

这是一颗女人的脑袋,长长的头发上到处是恶臭的粪便,肥滚滚的蛆虫在头发里钻来钻去,让人看一眼五脏六腑就像翻江倒海。

一股又酸又辣的味道从胃里直冲喉头,我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将它压制下去。

太恶心了,这家伙是从粪坑里掏出来的吧?

我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可那刺鼻的臭味实在叫人无法忍受,我眼睛都泪水朦胧快睁不开了。

“尘归尘土归土,该留了的留,该走的走。既然各有天命,又何必苦苦强求?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我口中念念有词,一方面是想劝说这东西自己离开,一方面也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真的一秒钟都快坚持不住了。

妈蛋,第一次做单就遇到这么恶心的脏东西,我怕以后会有心理阴影。

头颅默不作声,眼眶里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光亮,我分辨不出里面到底全是黑色的眸子,还是压根就没有眼珠。

怎么没反应?我手心里渐渐的渗出了一层汗水。按照一般的规矩来说,对于这些鬼怪我们都以送为主,如果真的参考电视里面的那样,一见面就将它们打得灰飞烟灭,那是要折寿的。既然是送鬼,那就得客客气气的,能不吵嚷就不吵嚷,能不动武就不动武。

我就静静的坐着和头颅对峙了大约半碗茶的功夫,它出乎我意料的居然往后缩了,我下半身那种重压和冰凉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一眨眼,那头颅就要从后门口飞出去了。

“哎,你去哪?”我壮着胆子爬起来追出去。

那头颅一出后门,立马就飘到了旁边的一个小棚子里不见了。我一看,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这家伙真的是掉粪坑里了……

正如大家所意料的那样,小棚子就是陈老汉他们挖的茅坑,茅坑下估计是这鬼魂的阴宅。

这下知道这家伙为什么祸害陈老汉一家了吧?每日都被他们骑头顶拉屎撒尿,这还能忍?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让哨头多叫了几个人过来,帮着陈老汉一家把茅坑清理干净。虽然哨头论起辈分来还高我一点,不过他卖我爷爷的面子,对我也十分客气,基本言听计从。等他们把粪坑掏干了又往下挖了半尺,果然挖出一颗头颅。

就只剩一颗头颅,其他啥也没看见,我个人推测这家伙死的也很蹊跷,不过那不是我能管的了。

我将头颅用黄布包好,在村里靠着土地庙的荒地上挑了一块地方重新将它安葬好,又给它敬了一炷香三刀黄纸,这才转身回去。

有人问这样就完了吗?其实没完。如果你真的有心要超度它,那还得将它供奉三年,三年期满它才能重新轮回,投胎转世。

“这鬼不坏”爷爷坐在门口悠闲的喝着茶,“心地算好的了”

“是”我挪了挪屁股道“不过这家也被祸害得够呛了”

“怎么,还不习惯?”爷爷瞧了我一眼,淡然笑道“以后你会看到更多”

我舔了舔嘴唇,虽然肚子里“咕咕”作响,不过却依旧恶心的没有任何胃口,“这事情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了的”

“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爷爷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回老屋,“看,第一单做得那么大,不仅没收钱,反倒还捐了五百文,出息了。呵呵呵……”

唉~难道我还真的接他们的钱吗?我心里苦笑。

第一次接单,我算是圆满的完成了任务,陈老汉吃了我爷爷调制的三副汤药很快就恢复了元气,而这次祸患给他两个儿子带来的伤痛,却被永久的留存下来了。

所以我现在经常跟人说,人活在世上呀,不要去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能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很不错了,要懂得知足,懂得感恩。指不定哪天飞来横祸当头砸下,你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一个,更别说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