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朽可不会,只是见她这症状并不若舟车劳顿所致。倒是她老这般干呕,面无血色,又已是少妇之身,恐怕……”韦不凡汗颜道,要他说出这妇人有孕的症状,还真是老脸无处可置啊。
“不可能。”聂隽远暗自思忖了下,当下否决了这个可能性。旁人当然不知,喜儿虽是女儿之身,但从未见她下过癸水,这女子癸水未至,哪里有可能怀孕产子?
“那也未必。”山鴂摇摇头,惹来聂隽远一个白眼。“你要不要让她先休息一下?”
“为什么要我休息?”喜儿摇摇头,才不想被他们支开。孩子,不烦先生说的是孩子吗?是谁的,聂隽远的吗?
“喜儿,”聂隽远领会到山鴂的意思,转而劝着她:“先去休息一会儿,等下给你找位大夫来瞧瞧。”
“不要。”喜儿别扭的转过头去。
“喜儿!”聂隽远沉下脸,扳过她的身子,“我是为了你好,听话。”
“你……”喜儿委屈的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山鴂,就麻烦你的部下代为照顾了。”聂隽远硬下心说道,关于妖精,他了解的不多,如果喜儿真是怀孕了,那恐怕未必是件好事。
“聂大少,你放心,我不会令山鴂大人失望的。”韦不凡颔首,扶起喜儿向马车走去。
“这儿虽是路边的茶肆,到底也是人多口杂,我们借个地方说话吧。”聂隽远丢下一锭银子,起身向一旁走去。
“你就一定要这样命令喜儿吗?”山鴂臭着脸跟在聂隽远的身后,刚才喜儿那垂泫欲滴的表情,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说重点,我不想浪费时间。”聂隽远顿下身形,回首冷冷的盯着山鴂。
“人类的女子但凡十二、三岁初至癸水后,即可嫁人产子。但妖精——并不见得需要癸水这个玩意儿。”山鴂将脸偏向一旁,不正眼看他。
“我知道——动物…也会下癸水的。”聂隽远闭紧了双唇,无奈的吐出这句话来。
“你还当喜儿是动物?”山鴂不敢置信的回瞪着他,“你到底把喜儿当成什么了?”
“当她还没有完全成为人类,当她还是妖精,她的身体不仍然是狐狸之身吗?”聂隽远就知道山鴂会这样说,一记白眼毫不犹豫的丢向他。
“这……”山鴂语顿,无以反驳。
“喜儿真的有机会怀孕?”聂隽远沉下脸,目光严峻的盯着山鴂。
“怎么,你是在想如果喜儿真的有喜的话,那孩子……会不会是阡墨的?”山鴂也冷下神色,死死的盯着聂隽远的脸庞:“不要企图骗我,你知道我会读心术的。”
“既然如此,你自己来读读我心里怎么想的吧。”聂隽远不再多说,从山鴂的话中,他已经可以肯定喜儿是有机会怀孕的。
“害怕知道结果吗?连心思也隐藏起来,让我无所窥探。”山鴂凉薄的声音淡淡的响起,“聂隽远,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聂隽远闻言,一语不发的凝视着山鴂的眼睛。许久,才淡去由体内散出的暴戾之气,转身走向马车。
“聂隽远,不要给我说中你的心事,否则,喜儿……我是要定了。”山鴂的眼中闪动着阴沉的神色,这句话没让聂隽远听到,但却是他给自己的保证。
人类最为愚蠢的地方就在于太过执着,虽说聂隽远表明过心迹,不会因为阡墨给喜儿造成的伤害而离弃喜儿;但——谁能保证这一点呢?人心,才是三界中最为难以捉摸和善变的。
喜儿不能再承受第二次伤害,为了这一点,他宁可背弃厄罗多大人——
“喜儿?”上了马车的聂隽远轻轻的唤着蜷缩在一旁的喜儿。
“嗯?”喜儿没有抬起头来,只淡淡的应了一句。
“恼我了?”聂隽远靠近她,欲拥她入怀。
但喜儿仿佛看见一般,身子向里缩了一下,那是在——拒绝他。
“喜儿,别怪我,我只是为了你好。”聂隽远苦笑了一下,知道喜儿气得不轻。这些日子以来,喜儿都是在他的庇佑之下生活,不仅仅是他窝心于两人这样的依靠,喜儿只怕也当他是唯一的亲人了。
之所以隐忍着不说出以前的事,是为了不愿唤醒喜儿那痛苦的记忆。但,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总要以这种方式相处,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
再等等,等这件事有个了结之后,他会带着喜儿浪迹天涯,让所有认识他们的人再也找不到他们;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好好的渡完这一生。再期许着来世的重逢,不要任何人的打扰,包括——山鴂。
“我知道你不舒服,这马车我们不能不要,原来是想与你共乘一匹马,但现在你的身子可能承受不住这样的劳累,所以,喜儿,你再忍耐一下吧。”聂隽远再度靠近她,霸道的将她包围在自己的怀中。
“不要把我赶到一旁去……不要把我单独留下……不要、不要……不要把……呜”喜儿伤心的诉说着自己的不安与恼怒,但仍是没机会说完,因为聂隽远已经温柔的吻上了她的娇唇,用辗转的吸允与撷取犒慰着这段日子以来蚀骨的相思——不可亲近的相思。
“再亲下去,喜儿的牙齿都要被你亲掉了。”山鴂的声音在马车外恼怒的响起,看来这山鴂也越来越厉害,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马车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理会外面的打扰,聂隽远仍是温柔的撷取着专属于他的芬香与甜蜜。因为从喜儿的反应看来,她也是相当喜欢与接受这样的亲密。这一点至少值得他自我安慰:喜儿无论从身心上还是思想上来说,都没有忘记他。
“到底要不要给喜儿找大夫啊?”山鴂的声音越发的不满了。
依依不舍的从喜儿的樱唇上移开,马车内的气息是他与喜儿相爱相依靠所交缠出的,旖旎的情潮正涌荡在两人的心中。
“聂……”喜儿抬起迷蒙的眼神,无助的看着他。
“你叫我聂?呵…你当真是忘不了我。”聂隽远感触的抚上喜儿的脸颊,再度吻上她的颈窝处,依恋的厮磨着。
“我…是你的妻子吧。”喜儿问出埋在内心的疑问。
“是的,你是我的妻,我的一切。”聂隽远没有意外的接过话来,喜儿终究是记得他的,记不得的只是一些原不该有的记忆。
“那…我为什么会失忆?”喜儿轻轻的推开他,正色的看着他。
聂隽远一怔,这样的喜儿是他所不曾见过的。一直以来,喜儿都单纯的紧,无论是失忆前或是失忆后,她都是同样的单纯与天真。此刻为何又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的问出这样的问题?
没有回答喜儿的问题,于是连日的赶路变得气氛沉默。山鴂自那日以后不再接近他们,只与韦不凡时不时的交头接耳,仿佛在密谋什么重大的阴谋一般;而聂隽远为了回避喜儿的疑问,除了用膳的时间以外,也不再过多的接近喜儿。
至于喜儿到底有没有怀孕一事,竟因为三人间出现的冷淡情绪而不了了之。聂隽远并不关心喜儿是否怀孕,因为那根本动摇不了他爱喜儿的决心,如果一味的加强求这个结果,只怕会无意中伤害到喜儿。
山鴂却是另一番心思,虽然聂隽远由他的态度中得知妖精有受孕的可性,但他有一件事没有说,那就是妖精在变成真正的人类前产子,是为天理不容的。假如喜儿他日产下麟儿,孩子的生辰即是她的死忌。
天谴——是每个执意与人相恋的妖精所不能避免的。更何况是像喜儿这样三魂七魄不全而且没有了内丹的妖精。
他会暗中留意的,只要他确定了喜儿确实怀有身孕的话,他会悄悄的带走喜儿。能保得住喜儿性命的人,到时恐怕只有他一人了。
想与厄罗多大人抗衡吗?那么,他需要得到的东西就必须弄到手。山鴂的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笑容,原来爱情真的这么伟大,无论是人是神还是妖,都会为之趋之若鹜、鬼迷心窍!
“山鴂大人,您看前面。”韦不凡指了指前方,那被灰色云雾缭绕着的山脉。
“到了吗?”山鴂自暗忖中回过神来。
“嗯,那就是北冥山了。”韦不凡眼中露出了一丝激动。
“你……”山鴂眼神闪动了一下,“对它有兴趣?”
“属下不敢。”韦不凡缩回了目光,按奈住了内心流溢出的渴望。
“不过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有什么不敢的?”山鴂嗤之以鼻,“做我的部下若无一丝雄心,那有何用?”
“大人?”韦不凡不太确定山鴂的话是真是假,还是话中有话。
“放心,你只需一切听我的命令行事。我的心愿达成,你自然可以向我讨赏,什么都行。”山鴂睥睨着他,冷笑了一声:“包括它。”
“大人?这可是真的么?”韦不凡惊喜道,“当真如此,属下自是为全力听从大人的差遣。”
“若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那地藏王又算得上什么?”山鴂笑笑,看着韦不凡卑恭的神情,心里暗自好笑。
只怕任谁也料想不到他如今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更不会有人知道他现下部署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只但愿,有朝一日,当他达成所愿时,有一个人能明白他所做的这一切。
只愿她能明白……
“我想,我们已经到了圣火教的势力范围了吧?”聂隽远不知何时策马来到了他们的旁边,一双眼睛似乎在检索般的在两人的脸上来回的巡看。
“嗯哼。”山鴂并不想理他,两人的感情已经不知在何时发生了微妙的转变,现在的二人已经不再有可能做得成朋友了。因为——
自古以来,就没有情敌能成为朋友的。
“想来,我很快就能见过我的族人了。”聂隽远深深的看了山鴂一眼,转向韦不凡问道。
“聂大少,未见到大少本人,圣火教主断然不会伤及无辜的。”韦不凡此时已经全无对圣火教的留恋了,“如果有所差池,鄙人也会全力相助的。”
“有心。”聂隽远淡淡的应道,指望韦不凡?哼,他还不至于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
“呕……”马车内又传来喜儿不适的干呕声,这些天来,已经是相当的频繁了。
“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别人的,所以你心生嫌弃了吗?连安慰都不用了吗?”山鴂皱眉看着他,“人类的心果真如翻书一样转变的快,果真应了那句郎心如铁的名言。”
“那为何你又不去慰问呢?”聂隽远将了他一军,“想必你也知道喜儿此时有多厌恶我们的打扰吧。”
“怕被她讨厌就不去理她?想裁我一个罪名也太牵强了吧,到底现在谁是她的爱人?”山鴂毫不嘴软,“如果我去,那么从此以后,我就是她可以依靠的人,你休想再靠近她身边半分。”
“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聂隽远位停住马,一只手也扶上马车,以内力止住了马车的前进。
“聂大少?”韦不凡咋舌于他的功力之深厚,同时不由的怀疑起同是聂家人的聂家二少怎么会如此的不济,完全不同于聂大少?
“山鴂,如果你有异心,那么我不再与你同行。”聂隽远掀开马车的帘布,看了看里面的喜儿,此时她也正注视着他。“喜儿,出来。”
“想瞥开我?不想救你的族人了吗?”山鴂怒目相对,这聂隽远又怎么了?
“救我的族人?不一定。”聂隽远眼见着喜儿顺从的来到马车门口,伸出手来扶住了她并借力将她带上马背,安坐在自己的身前。
“什么意思?”山鴂心生警觉,当初不是他要求自己帮忙的吗?
“你现在去圣火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心里有数。我要不要去救人,那可不一定,我的族人需不需要我救更不一定。我为什么要去圣火教的原因,现在——也不一定了。”聂隽远意味深长的一笑,用手指了指北冥山,“目的不一,你我大可不必再同行,我去见我的族人,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唯一我不允许的,就是你休想染指喜儿。”
“你……”山鴂一惊,这聂隽远该不会也会读心术吧?怎么将他的心思洞察的如此透彻?
“圣火教见了,韦**。”聂隽远露出慑人心魄的笑容,双腿一夹,策马向前奔去。
“你、你……”山鴂又惊又气,这聂隽远竟先下手为强,带了喜儿就跑。
“大人,他该不会……向教主告密吧?”韦不凡心惊的问道。
“告密?”山鴂怪叫了一声,韦不凡在害怕什么?
“对,圣火教有地藏王撑腰,未必会怕我们。那聂大少会不会以此为交换条件,用来解救他的族人?”韦不凡道出心里的疑问。
“原来他说的不一定指的是这个。”山鴂眯起了眼睛,“聂隽远,你太小看我了。”
“大人,那我们现在……”韦不凡小心喏喏的问道。
“弃马车,你跟我上山。我就不信他骑马快得过我的转移术。”山鴂冷哼一声,凭空浮起了身体。
“是,大人。”韦不凡大喜,有这等法力的大人在,他应该不用害怕教主了。
“聂隽远,我们山上见了。”山鴂冷笑道,拉起韦不凡,念动着咒语,两人凭空消失在空气之中。
聂隽远冷冷的看着诡异的上山之路,这可以称之为路吗?亦实亦虚的路竟在开序的变幻之中,紫灰色的薄雾自下向上的缭绕着,仿佛再前进一步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聂?”喜儿在他的怀中打了个抖,面色变得青白。
“怎么了?”聂隽远注意到喜儿异常,低头关心的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