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猴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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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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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清一手拎着帽子,一只手用衣襟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对二闺女说,“你看好拴根,我去看看外边谁找我,是不是有啥事。”

院子里站着五六个穿戴讲究的人,郑清一看,连忙拱拳作揖问道,“哟!你几位来了,我知道啥事了,来,来,屋里请上座。”为首的一位捋着山羊胡须,皮笑肉不笑的说“老郑,你这几天也够忙活的,咱们也知道,这不你家的事也办完了,我们来给你道喜来了,祝贺你老来得子,哈哈哈。”

在院子里正忙活的郑河等人一看这几位,都是村里的大户,有地有钱,但是为人都不咋的,为首的姓张,村里人都习惯叫他张大户,郑河心想这几位不是善茬儿,今个来找我哥准沒憋着什么好屁!

郑清强装笑脸,往屋里请着这几位在村里说一不二财大气粗的大户们。

落坐后,张大户手端着郑清递过来的茶水,嘴溜着茶碗边吹嘘着冒起来的热气,随后干咳了几声,“那个老郑,是这么回事,咱几个和你前些天不是去乡公所开会了吗?还是那筹粮的事,当时你也拍着胸脯应下了,那可是三百石粮食呀!你能保证收齐了?”

“张大户,你们都在场,那些个当兵的咱可惹不起,你们几个都说自己每户都能拿出个十石二十石的,我想着回去多给乡亲们说说好话,不管咋样给凑齐了,能对付着交差就行了。这不,孩他娘刚殡过,我总得喘口气来办这事吧”

“我的郑老弟呀!你可不知道,这几天上面把我们几个给逼的都没法过了,要不是我垫了几句好话,说你在家办丧事了,上面和那些当兵的早来催你了,你是保长,你说这事咋办?“

郑清叹了口气,“哎,老几位,你瞧我这些天这样,能出去跑办啥事?刚生的小孩嗷嗷叫没人照应,我抽不出身呀!要不,你当这保长吧,我该出几斗粮食就出几斗,中不中?“

“,这恐怕不中吧!郑老弟,临了了你想撒手不管了,让我接这烧手的山芋,亏你说得出!凑不起粮食,上面来抓人我可管不了!“

“张大户,张大善人,俺老郑求你了,你家大小子在县上有人,二小子在外当官,你有本事把这事给弄平了,你可別让咱这穷老百姓再作难了!这个保长,说个啥我也不当了!“

“你真打算不管这筹粮的事了!

“说不管就不管了,麻烦你给上面捎句话,我老郑吃不了那馍,我还是去打我的铁牢稳!”

张大户的脸阴沉着,“老郑,你可想好了,回来出了事,你可别埋怨我”

“我不当个保长能出啥事?张大户你就多操些心,你去当吧。”

张大户显得有些生气了,招呼着其他几位,“走,人家老郑不干保长了,咱回来再说。

郑清目送张大户等人远去,心里在嘀咕着,“他能咋样我?就因为不干这个尽得罪人的保长,他能把我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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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宁静清冷,喧闹了一天的村子里没有了声息,鸟儿落了巢,白天里街上乱飞乱跳的家禽也都进了笼,只有溜达在门口的几只狗在汪汪的叫着。

郑清吃过晚饭抱着他的拴根躺进了被窝。也许是拴根渴了饿了,他在郑清的怀里踢腾着,哭闹着。郑清一个大老爷们抱着这个尺把长的婴儿,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他深情地望着襁褓里的孩子自言自语道;“我的根呀!你一直哭啥了?你不是刚吃罢你婶子的奶水吗,没吃饱还是咋的?当爹的也不知道该咋样伺候你了,谁也别嘟噜埋怨,都怨咱爷俩命苦呀!”拴根哭着哭着,也许是哭的没了力气,不大会就在郑清的轻拍爱抚中慢慢的睡着了。

夜,已经很深了。郑清放好拴根,起身刚要去吹灭桌子上的马灯,听到了院子里的大黑狗在可劲的叫着。他披着衣服顺手拿起屋里的挑水扁担,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跟,轻轻打开屋门,向院子里望着。被拴在院子南墙根杏树上的大黑狗咆哮着,两只前爪抬起老高,在空中乱舞着。郑清眯起了眼睛,仔细观察着院子周围,“邪门了,啥也没有?我还以为谁来偷咱的东西了?”他用手使劲的拍打着黑狗的脑袋,”你别瞎叫唤了,就咱这穷人家,就是来偷东西也偷不了啥钱,你是吃饱了撑的了,害的我来回的跑。”

黑狗在郑清的呵斥下,蜷着身子趴在了地上,口里还在有些抱屈似的低声呜呜嗷叫着。郑清关好门,重新躺下,他紧紧搂着他的拴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孰不知一场他怎么也想不到的噩梦正向他慢慢袭来。

当快中午的时候,郑清正要抱着孩子去隔壁的兄弟媳妇家给拴根喂奶的时候,听到街门口一片吵杂声,“快些,你去后面守着,你俩守着门口,你,还有你,跟我进去抓人!”

郑清刚把街门的门插抽调,还没等把门打开,外边的几个人一脚踹开街门,蜂拥而入,不由分说上前就把郑清按到在地,为首的一个三十来岁的人手拿短枪,喝道;“绑了,绑结实些,。郑清,郑保长,和我们去县城警察署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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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郑清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左胳膊已被闯进来的那些穿着巡警警服模样的人给扭了起来,在被那些人磕着腿被绊倒在地的同时,郑清右手里抱着拴根,大喊着;“你们是谁呀?怎么胡乱抓人呀!我犯了什么王法?为啥抓我?”为首的那个持枪的中年人用枪把子磕着郑清的脑袋,“我说,老小子,你就别叫唤了,今个抓的就是你!你问为什么抓你?到了县里的公堂上再说吧!走,带走!”。那人说着话想从郑清手里抢走拴根,郑清一只手抱得紧紧的,任凭他踢打就是不放手。

拴根在贴着地面的破旧包裹里撕心裂肺地哭着闹着,郑清此时也顾不上了,只顾着用头在来回的挡着那人伸过来的手。就在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听到吵闹声的邻居和郑清的堂弟郑河都赶了过来。虽说围观的人多,但是一看来的都是警察局的人,都吓得不敢上前说话了,只是远远的观望着。郑河强弩笑脸,上前打着恭问道;“这位差爷,我哥是犯了什么罪了?”他边说着边弯腰把郑清手里的拴根抱了过来。为首的撇着嘴回头看着郑河,“哼!你小子是什么人?他犯了什么罪!老子还得和你说一声吗?要不是看这包裹里的崽子还小,我今个就连他一块都抓走了,都少******废话!让开路,走,把人带走!”

郑清把拴根递给他媳妇,上前壮起胆子对那人说;“差爷,你们抓人总的有个理由吧!咱这也都民国了,你们也不能这样无缘无故的随便就把人给关了吧!”

被五花大绑着的郑清在一旁狂喊着冤枉,我冤枉呀!我犯了什么王法?你们还讲不讲理了?

为首的嘿嘿冷笑着,“郑保长,你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样吧,我今个当着大伙的面给你个明白。”说着话那人站在门口舂米用的高大石臼上,挥着手说道;“大伙都听清楚了,今个我们抓郑保长也不是瞎胡来抓的,别看你们这郑保长平时老实巴交的,他把你们都给骗了!我们接到了别人的举报,郑清贪污私吞上缴的军粮!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死罪!..。“

围观的人们嘘声一片,“不会吧,怎么可能?”“真的呀!老郑可不是那样的人呀!”

郑清听了,气得浑身发抖,跳起来大叫着,“你胡扯!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我的为人大伙也都知道。我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你堂堂正正?哈哈哈,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为首的那人从石臼上跳了下来,上前拉着郑清;“走,你和我去你房子后面的红薯窖里看看,看看那里到底有没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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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清家的房后面有一个两米来深,三米见方大小的红薯窖,那是他早些年挖成的,平时把红薯以及冬天的白菜萝卜放在里面。

众人在后面跟着来到了后院。为首的指使着手下人把盖在上面的木板掀开,放下木梯子,两个人下到了了红薯窖里面。“队长,里面都是粮食,有千百来斤了。”里面的人向那个为首的报告着。为首那人显得有些得意了,瞄了一眼站在一边有些目瞪口呆的郑清,“郑保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把那些粮食都搬上来,装车运走。”

郑清见了此景,脸红的好像被人扇了几巴掌一样,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就是说不出话来。郑河在一旁低声问着,“大哥,你哪来的这么多粮食?难道真的是.。。”

郑清看着一袋袋被扛上来的粮食,心里那个憋屈就别提了,“兄弟,旁人不知道你哥我,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我,我,我冤枉呀!这肯定是谁在陷害栽赃与我。我有口难辨,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我冤枉呀!”

此时的郑清头脑一片混乱,他蹲在地上使劲的晃着脑袋,“这到底是咋回事呀!我得罪谁了吗?”郑河也在轻声问着,“就是呀,大哥,你想一想,这一段你到底得罪谁了没?我看估计是你当这个保长当出的事!”郑清回头看了看房后那段米把高的土堆围墙,上面的砖头石块被划啦了一地,一截子土墙上有很明显的磨蹭痕迹,仔细再想一想昨夜里大黑狗的狂叫,他心里在暗暗叫苦,“昨晚夜里一定是有人来我家了,可是是谁哪,要这样下血本来陷害我?

不明真相的围观百姓们指指点点的在小声议论着。郑清红着脸低着头,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请吧,郑保长,别发愣了,有什么话到公堂上再说吧!”为首的那人推搡着郑清上了拉满了粮食的大马车。郑清两眼泪水,“街坊们,老少爷们,我冤枉呀!我没有私藏你们上交的军粮呀!天地良心呀!我是冤枉的!”

郑河眼巴巴的看着他大哥被押走,心里也在嘀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唉!难道是天灾人祸?我那可怜的大侄子拴根可咋办了?”

郑河把郑清的女儿喊来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西村的二妞,北村的四妞也没了主意,只是搂抱着拴根一个劲的在哭。

两三个月过去了,郑河托朋友找熟人送钱送物,终于打听清楚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当郑清从县城里的大牢里被保释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先前的模样,他遍体鳞伤,骨瘦如材,人是被郑河他们用担架给抬回到了家里的。

郑河坐在床边看着奄奄一息的大哥,不由得满脸泪水,他强忍着悲痛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给郑清讲了个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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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制郑清于死地的不是旁人,正是以张大户为首的村里的那些地主老财们。在郑清当保长的那几年里,每次为了一些上面的钱物摊派,他总是想法设点的让那些本来都解不开锅的穷苦人得能少交一点是一点,这样一来就把张大户那些人推在了前面,有时候张大户他们也抹不开面子,碍于上面的压力和村里那些穷苦人的无理取闹,张大户他们也都勉强意思一下就过了。可是郑清做的另外一件事却大大惹恼了他。好几年前张大户想霸占村西老李家的几十亩桃树林地,俩家还打了一场官司,最后郑清出来作证说那桃树林地确确实实是人家老李家的,因为郑清的老爹是写地契时的的中间人,他听他老爹说过此事,并且还拿了他老爹的遗墨来对比字迹,结果张大户的阴谋没有得逞,但是至此以后郑清就把张大户给得罪了,虽然在平时见面张大户还打着哈哈有说有笑的,心里甭提有多恨他了。而郑清却觉得他做的值得,人家老李家求到他这让出来做个公正,他也不好意思拒绝,谁知就是这一件事给自己引来了杀身大祸。

张大户这一次趁着郑清家了发生变故,无暇忙乎上缴军粮的空档,他和那几位心眼坏透了的有钱人商量合计了一下,那怕损失些财物,也要治一治这个和他作对得保长,于是夜里就派人在郑清的后院红薯窖里藏了些粮食,随后他们联名举报给乡公所和驻扎在村南兵营里的当官的。于是就发生了前面所上演的一幕冤假错案。

躺在床上的郑清听完兄弟郑河的讲述后,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的说;“至于吗?至于吗?我,我,我.。”郑河连忙站起来,轻轻的划摸着郑清的胸口;“哥,你消消气,消消气,财破人安,财破人安。”

郑清消瘦苍白的脸抽搐着,喉结处涌动着,他用手指着屋顶。郑河一看事情不妙,喊着在门外抱着拴根喂奶的二妞,“二妞,快来,你爹他好像快不行了

吧,你快些来呀!”

二妞趴在郑清胸口;“爹,你想说啥?爹,你说话呀!”

郑清举着的右手慢慢落下,声音像是从喉咙眼里挤出来似的,“我,我对得起,老天,对的起街坊,邻居,我,我,死,不冥..”郑清的头向一边歪去,没了呼吸,不过他的眼睛瞪得很大,那目光让人看了不由得寒栗哆嗦。二妞拍打着床帮哭喊着,而此时正在屋外郑河媳妇怀里安安静静吃奶的拴根也不知道怎么了,哇的一声嗷叫着,哭声大的连街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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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梭飞流似箭,转眼拴根在西村他=姐家己经生活了十五个年头了。自从他爹郑清死后,他=姐就把他抱回了自已家来照应。他二姐有两个儿子,大的长拴根三岁叫龙妞,二小子长拴根两岁叫虎妞。家里生活虽然艰苦,整天吃糠咽菜的,但是三个孩子在他二姐的精心照料下,长得却都壮实有力。特别是拴根,十五岁了,个子已有一米七八左右,高过他的两个外甥龙妞,虎妞半头。拴根的眼晴不大,但从那犀利的眼神里总是透露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他的两道浓眉特別引人注目,黑如漆铁,直立扎人,最有说的是左眼眉毛下长了一个黃豆般大小的肉疙瘩。小时候,他=姐抱着他去西山的老爷顶庙里烧香时,碰见庙里的一个算卦的老头,那老头一看拴根的面相,不由地惊乎不己,说这孩孑将来了不得,特别是眉毛下的那个小肉疙瘩,[农村都把身上长得那些痣,肉球都叫做猴儿。俗话说猴儿背人,人封候,人背猴儿,辈辈穷。老头说拴根的猴儿长在前面,属于猴儿背人的福相,将来一定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拴根从小就不爱说话,脾气古怪,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但是他有个喜好,一有空就踢腿练拳扎马步,舞刀弄棒的练就了一身的硬功夫。

老话讲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打小拴根以及龙妞,虎妞都+分听话,总是抢着帮大人干这干那。前两年拴根才+四岁就央求着两个外甥给他找个活干,他想好好报答把他养肓成人的二姐,二姐听龙妞给她说后,拦着拴根死活不让他这么小小年纪就去累死累活的给人扛长工。她想着她郑家就拴根一根独苗,爹妈死得早,她得把他当心肝宝贝来照应,如有个三长两短的,她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爹娘。拴根大了,明事理了,他不愿看着两个外甥在外边掏死力干活来养活他这个白吃干饭的舅舅。他在=姐面前死磨硬泡,好话说了一大堆,终于说服了二姐,答应他去龙妞所受雇的西村财主老王家里扛长工了。

拴根上了二三年私塾,孑乎者也的倒也认识了些字。她二姐在他入学前请村里的文化人给他起了个官名郑直仁,号奋‘武。打拴根懂事起,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份十分别忸,喊大他二十多岁的龙妞娘为姐姐,大他二三岁的龙妞,虎妞喊他舅舅。他的爹娘是谁?他怎么会在姐姐家从小长大,他想知道为什么?可是小时候每当他问起二姐时,二姐总是抹着眼泪往一边扯话题,说等他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一九=八年的九月初八,拴根过了十六岁生日,这天晚上回家,他走进二姐的屋里,扑通一声给二姐跪下,哭泣着央求二姐给他说明他的身世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