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懒得暧昧
5393700000035

第35章 软硬兼施

周末中午,我拍完了一个生日宴会,正巧地点在苹果家附近的,当时是下午三点钟,苹果刚好也无所事事,于是她把烤箱的时间定好,让她妈看着,跑出来和我一起在徐家汇公园的长凳子上坐着发呆。

“真浪费。”苹果说。

“真是浪费。”她又重复了一遍,“这么好的夜晚,居然什么淫荡的事情也没做成。良宵苦短,该及时行乐。”

“全天下,就你最淫荡。”我像受了训的小学生,从地上捡起樟树叶片,沿着经脉一点点地撕,撕到最后一点点,向苹果扔去,树叶碎片轻飘飘的,刚到一半的距离就垂直向地上落去。

“那我今天晚上就再把自己送上门?”我问苹果。

“哪儿有女人自己送上门的,等他再来约你呀。话说回来,让他看看你不是随便的人也没什么坏处。”

“人家早就知道我不随便了,要说认识,十八岁就认识了呢,现在还需要前戏预热吗?”

“你仍旧没有做好献身的准备。”

初夏的梧桐遮天蔽日,地上散落着阳光的斑点。这个时段,家长带着孩子们到公园玩,满公园都是孩子的嬉笑尖叫声,还有当天结婚拍照的新娘子,以及闲着没事出来散步、晒太阳的老人。一排长凳子没有一个空位,有男女中学生手握物理化学政治书卷,坐在长椅子上,含情脉脉地四目相对,大有宝黛读《西厢记》的情怀;有几对五十来岁的男女,一对占一个椅子,或手握手默默不语深情凝视,或唾沫横飞大劈情操(上海话,谈理想谈人生),我们认定是在嘎姘头(上海话,婚外恋)。

全世界都在谈恋爱。

“阿飞还没有联系你吗?”苹果问。

“不知道他在干吗,这个人,就像你说的,暧昧而窝囊。不像Anson,想好就动手,下手一个一个准。”

“女人打心眼里喜欢一下能把你按倒的男人,前提是他必须吃准了你喜欢他。看来阿飞对女人的心理研究还是不够透彻。换成我,就直接去问阿飞:‘现在你可以用力吻一下我吗?’如果他还犹豫不决,直接说永别。”

苹果像一本万宝全书,什么都懂。她研究心理、命理、佛学,我一直说她可以写小说,很多事情她都把自己脱身出来,放到桌面上铺开看,不带一点自己的情绪,就像在下一盘棋。我就做不到,情感和判断力都容易受环境的影响。

初夏的夜晚还是有一些凉意的。

回到家,我照例还是不吃晚饭。打开电脑,聊天软件有一个新好友的邀请信息,备注栏写着“客户”,我点了一下通过。

对话框弹出来,写着:“我是Sofia,知道你把我拉黑了,不过还是希望好好和你谈谈,并为上次不礼貌的行为向你道歉。”

居然了,不可一世的Sofia,你跟我道哪门子歉?是我第三者插足,造了你的谣,把你未婚夫抢走。我横刀夺爱、恬不知耻、不择手段。而你,对我毫无戒心、坦诚相见,却落得一个被见异思迁的未婚夫抛弃的怨妇惨状。一切的恶果皆因我而起。

“VV,求你了,我想当面和你谈一次。”

我把对话贴给苹果看。

“这回是来软的,别理她。”苹果说。

我把电脑关掉。

半夜十二点,我在饥饿中无法入眠。手机突然响起来,把已经睡着的大饼惊吓得“汪汪”乱叫。是Sofia。

“VV,对不起,这么晚了,可我还是想约你出来谈一谈。”

“你疯了,现在?”

“明天下午吧,其实是今天下午。”

“你不会找几个男人把我打了吧?”

“地方你定。”

我怎么就忘了关机呢。

下午两点,仍旧在徐家汇绿地,那里大白天巡逻的保安多,不怕她叫男帮手。我迟到了一会儿,像黑帮电影里碰头的情形,现身前,鬼鬼祟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有没有可疑人员。就在小红楼前面那条路的第一个椅子上,她一个人坐着,旁边放着一个崭新的限量版的驴(LV)包,虽然我对奢侈品不内行,但至少也知道那个包售价应该在两万元左右。还说心情不好,都换新包了。失恋的女人不是换新发型就是换新衣服,要不就是换新包。

我走了过去,她看着我,往椅子旁边的位置挪了一点,给我留了个空出来。她素着一张脸,平时见惯了浓妆的她,今天这张脸一下子显得苍白而没有生气,像一个还没有上釉色的陶土人。没有粘假睫毛,真睫毛短而稀疏,还有厚厚的下眼睑。

我把在路上买的咖啡递给她,她默不作声地接过。我是真心不喜欢她,即便没有Anson。

过了一会儿,她正面对着我:“VV,你看,我说裤装合你的气质吧!这颜色衬得肤色白,真会打扮,和刚见你那会儿真是判若两人,越来越漂亮了。”她第一次恭维我。

“今天比较热而已。”我穿着鹅黄色长V字吊带衫、浅蓝色磨毛牛仔短裤。

她把脸转过去望着前方:“对不起,在厦门的沙滩上我那样对你。”

“没什么,我正好也要向你解释,我和Anson之间没有那个关系,并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要博上位。”我撒了谎,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们之间肯定有误会。洋葱头告诉我,我和其他男人有染是你告诉Anson的,你那位朋友在厦门说你想追Anson,我就把两件事情串在了一起。”

阿飞可真是会捣乱,我的肚肠如一万只蜈蚣的一百万只脚在爬动。

“VV呀,你知道我多么在意Anson。”Sofia往后仰倒在长椅的靠背上,张开双臂,望着头顶的梧桐树树冠,那里有几只麻雀在树枝上抢食。她继续说,“男人我真碰过不少,像他这样的是极品,我不能失去他、放弃他。”她又向前俯下身子,两个胳膊肘支在大腿上,做出低姿态,转过头望着我:“你刚加入团队,他就夸你好,工作认真,照片拍摄进步很快,比其他男摄影师都要强。我真的很有危机感,想看看你到底怎么个三头六臂。不管你出于哪种目的在Anson面前说我生活不检点,到此为止,好吗?论坛上的帖子我也去删除。VV,我想和他在一起,你别再接近他了,好不好?”

哪儿有把自己仰慕的人拱手让人的?这家伙当我是言情小说里善良、单纯、专好成人之美这口的女主角了?

Sofia拿起身边那个限量版的驴(LV)包,说:“这个,送给你,一点小意思,再说现在你在圈子里也小有名气,也该换一个好一点的包,显得有腔调。”

她居然贿赂我。两万块钱就能让我放弃一段感情,这会儿当我职业卖身的?天知道这包是真货还是高仿的A货。

“别。”我赶紧摆手,“他自己有思维,我想别人影响不到他。至于这个包,和我的气质还真不搭,要我把两万元的包背在身上,衣服还不搭呢。帖子不用删,删除了网友还以为有内幕,这年头最怕不明真相的群众揭发内幕。”

“不收我过意不去。”她面不改色,用双手把包递过来。

我又想逃跑了。收下后,话柄可落到她手里了,但逃跑这事儿也完结不了。我把双手背到身后,义正词严地说:“我也欠你的,包不用送,我们这就扯平。”她立刻缩回手:“好吧,就算我欠你一顿饭。”

她肯定是等着这句话呢,如此看来那包是真货无疑。

一杯咖啡还没喝完,事情已经谈完了。我们都依旧坐着,我还想听她说些什么,她也想再说点什么。后来她掏出香烟,一根接着一根抽。我和她之间真是又爱又恨,应了一句话:“既然讨厌这东西,还横看竖看,起劲得不得了。”

“你知道,Anson这种男人,总是有女人要主动送上门,有些女客户,还没见过他的面,就在网上调侃,和我当初一样,他要撬谁的新娘,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一直提心吊胆,有时候暗暗查他的聊天记录,那可是费时费力的事情,他一天要谈十几甚至几十个客户。我坐在电脑前腰酸脖子疼,还怕被他发现,痕迹都要抹干净。做这种男人的老婆,必定短寿。”

“何必自寻烦恼。”我喃喃自语道。

“越是找不到痕迹,越是不放心。他在床上,肯定不会少于八个女人的经验值。男人对女人,越多越上瘾,结了婚也会收不住手。”

我的午饭都快从胃里翻出来了,手心有点出汗。

“去年你来过,看到卧室里那张大床吗?”她把头抬向天,快速吐出一口烟,“柔软而富有弹性,你要是再去,记得那是我买的,呵呵。不管我和他将来如何,即便他和你在一起了,你们去过的地方,我和他也去过,你们睡过的床,我和他也睡过。”她依旧望着天,像是对那躲在树冠暗处的后任说。

我的脸开始发涨,血液向脑袋上冲。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在刺激我,而且已经达到目的。

“我们有时候会把录像机放在床头柜上,拍摄那个过程,回放的时候太刺激了,真是太刺激了。他的电脑硬盘里应该都还存着。”Sofia自说自话地继续说着,她在回味自己做主角的色情实战片,她是故意对我说这些的,为了挑起我的恨。

她做到了,我恨你,Sofia。

我腾地站起来:“好了,我不想听你们在床上怎么翻云覆雨,即便电闪雷鸣,也只有你们两个头顶才有那片乌云。你和Anson结束了,即便下一任不是我,也不会是你,你们没有未来。”

她冷冷一笑:“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要逃走了,头也不回。

背后,Sofia大叫:“我知道你是离过婚的。”

如果不是我个子比她矮,如果不是看到她穿着一双八厘米高的尖高跟凉鞋,如果不是怕在公共场被她揪头发,如果不是觉得她气场比我强大,我一定会大声告诉她:“Anson我抢定了。”

但是现在,我把这句话窝在了心里。俗话说祸从口出,红军就是在偷偷地两万五千里长征后,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如果老毛在老蒋面前又蹦又跳又唱“我们要偷袭你”,那现在亿万工人农民肯定还受着国民党白色恐怖政权的统治,处在水深火又热之中。所以空话少说,杜绝“假大空”,以实际行动来获得真正的胜利,决心要落实到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