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炎摊摊手道:“我黄炎不能逆转天意,但我能让将军准确地判断形势,把握时机。”此时,柳圆圆从房间出来,她听见郑芝魁书房里传来了郑芝魁与黄炎的交谈声,于是,她悄悄地靠近窗口,听到书房里两人的谈话仍在继续。
黄炎道:“所以我劝将军不要随郑成功南下勤王。”
郑芝魁道:“为什么?”
黄炎道:“郑成功做事虚虚实实,摸不清底细,万一这么一走,你的老窝再给端了呢?”
郑芝魁道:“我本来想这次率领我的部下打几个漂亮仗,让郑成功开开眼,见识一下什么叫打仗,让他知道我郑芝魁的实力。”
黄炎冷笑:“这种幼稚的想法真不该出现在将军的头脑中,你还嫌不够招摇啊,现在郑家军上下都盯着你的举动,等有一天郑成功真的认为他的三叔就是一个不思进取的酒囊饭袋,那将军就具备了成功的可能。”
郑芝魁道:“我留在厦门很可能会错过奠定我地位的机会。”
黄炎煽动道:“郑家军是郑成功的,你地位再高能和他相比吗?郑成功这次肯定不会单单去勤王,你争取留下来,也许这是个坐收渔利的好机会。”
忽然,郑芝魁看向门口,门口闪现陈永华的影子。郑芝魁大叫:“叫花子,你来做什么?!”黄炎愣怔地看着门口,却什么都没有看见。这时,只听房外传来花盆打落的声音。黄炎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却发现窗外站着的是惊慌失措的柳圆圆。
16
厦门,郑成功府议事厅内,众将分立两侧,神情肃穆。杨旭站在左侧,有些担忧地向郑成功禀道:“国姓爷,现在闽南局势危急,此时率大军南下勤王,万一清兵进犯厦门……”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
郑芝魁笑道:“杨将军多虑了,清兵几次进犯厦门都没讨得什么便宜,有我郑芝魁在,厦门固若金汤!”郑成功探身询问道:“你这么有把握?”
郑芝魁轻蔑地道:“清兵几时攻取过我厦门,我镇守厦门几十年,对厦门岛我熟悉得像看自己的巴掌一样,国姓爷放心的话,我愿意留守厦门!”
郑成功沉吟一会儿,道:“定远侯,我们郑家军的基业可全在厦门啊!”
郑芝魁拍胸道:“我郑芝魁明白留守厦门事关存亡大业,藩主若信得过我,就将这回留守重任交给我吧!”此时,杨旭上前急忙说道:“藩主,厦门四面临海,防线太长,定远侯怕是有些吃力,应该再派一员将领,共同留守才是!”
郑芝魁怒目注视杨旭道:“杨将军,你是太小瞧我郑芝魁了,当年我跟随大哥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呀!藩主,我愿立下军令状,我若留守有失,甘受军法论处!”
郑成功见郑芝魁有如此气魄,感动地道:“好,就让三叔镇守厦门。杨将军听令——”
杨旭出班拱手:“末将在。”
郑成功道:“你协助定远侯留守厦门。”
杨旭大声道:“是!”
郑成功又转向郑泰道:“郑泰,船队准备得如何?”郑泰出班禀道:“万事俱备,只等国姓爷下令即可南下!”郑成功闻言大喜道:“你陪我去看看!”
17
厦门郑芝魁府黄炎房间内,座椅上,柳圆圆被绑着双手,黄炎开门进去。柳圆圆见到黄炎嚷道:“快放开我,为什么要绑我?”
黄炎冷笑道:“绑你?要不是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我就该宰了你!圆圆,我原来以为我们有一份日月可鉴的爱情,我黄炎也陶醉在你为我编织的情网中,可你现在却要狠毒地收网了,要把我黄炎像猎物一样献出去,来讨郑成功的欢心!”
柳圆圆脖子一扬道:“是,我就是要讨郑成功的欢心,他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而你是个利欲熏心的小人!”
黄炎气得冲上去连抽柳圆圆好几个巴掌,然后将柳圆圆扔在地上:“你太伤我的心了,是你把我的心伤透了!”说完,黄炎锁上门走了,柳圆圆在地上挣扎着,口里不住地嚷道:“放我出去,放我出了……”
这天早晨,厦门港口上旌旗招展,一艘艘战舰待发。郑成功在郑泰的陪同下正在视察船队。这时,陈永华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禀道:“国姓爷,我先去台湾了,等情况打探清楚,我尽快和国姓爷会合。”
郑成功担心地道:“陈参将,我此次南下,揆一必然会有所动作。”
陈永华应道:“我会格外警惕,我到台湾就马上和郭怀一联络。”这时,郑泰猛然想起一件事,对陈永华说道:“记得义父以前曾告诉我,他在撤离台湾时,曾派一个心腹潜入荷兰人内部。”
陈永华脱口道:“这太好了!这人是谁?”
郑泰摇摇头:“义父没有告诉我。”
18
夜,厦门郑成功府卧室内,董娴正在亲自为郑成功打点行装。郑成功搂着六岁的儿子郑经叮嘱道:“阿爸要南下勤王,你在家要好好读书,不要贪玩!”郑经自信地道:“阿爸,你回来考我吧,我一定都背得出!”郑成功笑道:“好呀,到时候被阿爸考倒了,不要向你阿妈求助!”董娴望着他们父子俩欣慰地笑了,她想了想,说道:“经儿,你去做功课吧,妈妈还有话要跟你阿爸说!”郑经应声听话地跑出。
郑成功上前握着夫人的手道:“夫人,我又要出征了,这里的一切还要你多多费心!”董娴就势将头埋在郑成功胸前:“国姓爷放心,我会尽全力的,不过……”她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郑成功抚摸着妻子的头道:“你有什么担心?”董娴抬起头,担心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三叔当初把仙霞关都丢弃了,这次不该让他留守厦门!”妻子并非没有道理的话语犹如一块重石压在郑成功心上,但为了安慰她,郑成功仍说道:“仙霞关失守,责在我阿爸身上,不能单怪三叔。他这次慨然请命,我不好拂他心意。再说,有杨旭将军在,谅无大碍!”
董娴苦劝夫君道:“三叔的心思不好琢磨,我担心他会有二┬摹…”
郑成功责怪道:“夫人,你想得太多了。”
董娴正色道:“不是我想的多,而是三叔真的不可靠。加上他现在天天和黄炎搅和在一起,谁知道黄炎会想出什么鬼主意?夫君为什么不除掉黄炎?”
郑成功吞吞吐吐:“他……他好歹也是个抗清义士!”
董娴伤心地道:“不然,夫君是为柳小姐考虑吧?”
此时郑成功有些不耐烦了,发怒道:“你操心那么多干吗?实在不放心你也留下守厦门吧。”
董娴望了郑成功一眼,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泪花闪闪……19
翌日黄昏,海碧天蓝,万里晴空无云。郑家军水师数十艘战船出征。一艘艘战舰舰首蒙着狰狞兽面,一面面旌旗遮天蔽日,绣着“明招讨大将军郑”字样的大旗在旗杆上迎风招展。
郑成功的舰队呈三角阵形,在夕阳映照下,缓缓南行。
此时,在舰队的后方——厦门,郑芝魁正带着师爷走进丽春院。他前脚刚踏进丽春院,一个打扮得妖娆的老鸨迎了上来。
“哎哟,我的定远侯大爷呀,可是好久不见了!”郑芝魁推开老鸨,径直向楼上走去。老鸨冲着楼上喊:“小红,郑将军来了,快沏茶!”郑芝魁推开门,颇有几分姿色的小红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小红捶打着郑芝魁的肩膀道:“这么久了也不来看我,人家想死你了。”郑芝魁在小红脸上拧了一把:“着什么急呀,老子得先谈正事。”说着,他推开小红,问师爷道:“人呢?”这时一个中国内地商人打扮的高个子从窗纬后闪出,郑芝魁见了此人吃了一惊。郑芝魁问道:“你是……”高个子商人撕下脸上的面具,原来是描南实丁的部下贝德尔。贝德尔模仿中国人弯腰施礼道:“郑将军好。”郑芝魁惊诧道:“你们红毛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我们中国人的打扮?”
贝德尔不自然地笑道:“我要是一身荷兰人的装束,不是会给定远侯添麻烦吗?”
郑芝魁赞许道:“你考虑得还挺周全,怎么样,给我的礼品带来了吗?”
贝德尔点头道:“当然忘不了。”这时,他从一个小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小座钟摆在桌子上,小座钟里的小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这时,站在一边的小红和师爷也围了上来看。
郑芝魁捧着小座钟,左瞧右瞧,有些爱不释手地道:“他妈的,你们红毛就会拿些奇具淫巧之物讨好我,哈哈!”
贝德尔上前开导郑芝魁道:“这上面的数字是看时辰的。”
郑芝魁装模作样道:“这我还能不懂?”说着,他放下小座钟,转身嘱咐师爷将座钟收了起来。郑芝魁继而对贝德尔道,“拿这么个破玩意儿就把我打发啦?”
贝德尔笑道:“总督大人说了,请将军放心,将军那一份钱我们是不会忘的。”
郑芝魁满意地点头道:“没忘就好。”
贝德尔道:“揆一大人希望了解郑成功南下勤王的动向。”
郑芝魁嗤之以鼻道:“南下勤王?你们可真蠢!你回去告诉揆一,国姓爷此行的目的是打通台湾海峡,准备通商南洋。”
贝德尔闻言一惊:“消息可靠吗?”
郑芝魁道:“信不信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贝德尔又问道:“郑成功此次带了多少兵马?”
郑芝魁坦白道:“战船二十艘,足可以扫荡南洋了。你转告揆一总督,国姓爷已经在我们面前放话,如果总督不向国姓爷交纳税收,你们的生意就别想做了!”
贝德尔疑问道:“难道国姓爷要拦截我们的商船?”
郑芝魁直言道:“别说商船,到时恐怕连一只鸟也飞不去台湾吧。”听到这里,贝德尔显得有些惊慌。
郑芝魁进一步挑唆道:“如果总督大人不有所行动,恐怕半个月以后,台湾海峡就是郑成功的了。”
贝德尔听到这里,再也呆不住了,拱手道:“多谢定远侯,我告辞了。”
郑芝魁摆摆手:“快赶回去吧,我不送你了。”说毕,郑芝魁转身搂住小红:“来。小乖乖,该我们亲热亲热了。”……20
台湾,总督府门口。郭怀一陪同陈永华站在总督府的铁门外。郭怀一对陈永华说道:“国姓爷干吗要写信给红毛鬼,跟他们有什么好打交道的!”陈永华道:“如果能兵不血刃就取得我们所需要的海上贸易之路,对我们也有好处呀,我们现在需要积蓄实力。”两人正说着,何斌出来了。何斌向他们施礼道:“陈参军,揆一总督说国姓爷的信他已经收下了,请你回去吧。”郭怀一生气地道:“荷兰人怎么连起码的礼节都没有,陈参军远道而来,他怎么不见?”何斌不卑不亢地道:“总督大人的确这样吩咐的。”陈永华拉着郭怀一,道:“好吧,我们走!”
此时,总督府会议厅内,从厦门赶回来的贝德尔正在向揆一禀报。贝德尔报告道:“总督,郑成功此次南下是借勤王之名来打通台湾海峡,然后借机通商南洋。”揆一闻言大吃一惊,说道:“不会吧,郑成功现在正忙于应付清兵,他怎么可能有胆量下南洋?”
贝德尔回禀道:“总督大人,这是郑芝魁亲口告诉我的,他说如果总督大人不采取行动,今后这台湾海峡就是郑成功的了。”
揆一听后更觉不安,走到地图前面沉思起来,自言自语道:“当年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就是靠台湾海峡这条黄金水道通商南洋成就大业的。照这样发展,郑成功会迅速强大起来,一旦让他称霸台湾海峡,台湾岛就变成了一座孤岛,一座死岛。”
这时,描南实丁进言道:“总督大人,我们应该出动全部战舰,把郑成功的船队统统击沉!”
揆一回身点头道:“对,我也想先下手打他个冷不防,郑成功带了多少艘船南下?”
贝德尔答道:“据郑芝魁称,大约五十艘战船,三十艘商船。”
描南实丁道:“我以为有多少呢,原来就这么一点。”
揆一警告部下道:“不可轻敌。郑成功的水军向来骁勇善战,如果我们现在贸然出击无疑是以卵击石。中校,请你立即和巴达维亚总部取得联系,请求他们协助,我们对郑成功的军队来个前后夹击!”
描南实丁附和道:“总督大人想得很周全,我现在就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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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海峡,海面波涛汹涌,天边乌云翻滚。正在向前航行的郑家军中军船上,郑泰正向郑成功报告:“前面就是赤水礁,那个地方现在有清兵营地。”
此时,一部将上前禀道:“国姓爷,我带弟兄们上去把清兵营地给端了。”
郑成功摇摇头:“天色不早了,抓紧时间,继续航行。”
部将有些不解:“我们走了快十天了,干吗还不上岸与广东的清兵进行决战,我们这是南下勤王吗?”
郑成功笑笑:“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