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三一心一意地破解着那张小牛皮图,虽说进展很慢,但是我想藉着她祖先的灵性她应该很快就会破解出来的。她潜回家里偷出了好些参考书籍,每每这时我总劝她快点住回去,她总是说:“喂!那个家里连个鬼影子都很难撞见的,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的。再说,谁能烧出曼姐这么好吃的饭啊?”每每这时,我这拿厨房当阵地、大有准备为柴米油盐而鞠躬尽瘁一生的曼姐总是眯笑着点头,居心叵测地怂恿她留下来。
“明三,你的兄弟文二怎么啦?他怎么还不回来?”
“他人一直如云中鹤一样,谁知道飞那里去了。不过,有一点你是可以十二万分的放心的,他一定是在调查,片刻不停地调查。”明三头也没抬起来。
“还在调查关于《翔集县志》的什么问题吗?” 我这杂乱无序的头绪里惟独这个还是一个单独成立着的谜题。
明三放下手里的资料,抬起头道:“在这个案子里有这么一段是涉及到他师傅的。”
“就是这一段?”我举起手里的那张《翔集县志》的影印件,“闻传为船家所救,然终不得。”
“是啊,这上面就两个字‘船家’,可你知道这个船家姚士龢却是个非比寻常的人物……”
“青帮安远堂堂主?”
“当时,他只是安远堂堂主,掌管江浙皖三地的水系,就连当时政府的漕运也不得不受他的掌管和限制,而且江浙和皖南自古就是鱼米之乡富得不得了。照理来说,他在江湖上应该徒子徒孙遍地开花的才是,而且青帮讲究的就是‘师徒关系’,有道是:‘青帮一条线,洪门一大片’,这意思就是,青帮以师徒相承,而洪门确是以兄弟相称。可是他的行事作风却跟他的同门师兄,那个在上海滩到处收徒的张仁奎完全两样,他一个徒弟都不肯收的,清深高远得一塌糊涂。呵呵……”明三笑了起来插了一句:“这一点,文二倒是跟他很像呢。”话归正题,她继续说道:“而那个张仁奎的触手却遍及军政商三界,使得他在上海滩上能得以呼风唤雨、作威作福的,竟成了海上的闻人。
姚士龢救起了这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本打算给张仁奎做徒弟的。可张仁奎就是要打破他的这个作风说什么也不肯收下的,最后姚士龢无奈只得收了雁秋做徒弟,但寄养在张仁奎的门下躲避仇家的追杀,并且由张仁奎代为调教。所以,这雁秋虽是姚士龢的弟子却从来没有被姚士龢亲自教养过,直至姚士龢日后因机缘又当了青帮的总舵主,但是,那时的天下没几年就不是他的天下了,很快地就解放了……
文二也不知是中了什么头彩,竟然被这个传奇人物看上了。不过,也多亏他有了这么一个师傅,我们在竹林街还未成气候的时候就打下了一片天地,还真亏了这个老头子当时指点了我们一二。”
“后来又是怎么被赶出古玩界的呢?”
“那个说起来话可就长了,也是我们天数到了吧,认赌服输,我们栽了。不过,文二还就是他的这个师傅而因祸得福了呢。要知道姚士龢曾经是青帮的总舵主,而且偏偏江浙皖的水系又几乎涵盖了整个青帮的势力范围,而安远堂的旧部下更是对他服服帖帖的。虽说——”明三不怀好意地冲我笑道:“虽说现在的天下不是当时的天下了,但船家还几乎还是那帮船家传承下来的,即使换了几代人,可姚士龢的大名依旧是那帮人的祖宗!文二偏就是他唯一的传人,所以,整个古玩界里有搞不定路数只管交给他,无论天灾人祸他总能安全地将东西完好地托运到指定地点,任何人都别想在他的手上打主意!”
“哼哼!就是通过水路走私文物呗!”我看着她,道:“迟早一天统统栽我手上。”
“切!”明三站起身来,舒展了几下身体,“我就站在这里望眼欲穿地等你来抓我、抓我噢!等你从破纸堆里钻出来的时候,没准我都长毛了!”
“明三,姚士龢晚年是生活在上海吗?”我抓住了她刚才话中的信息问道,“那个叫雁秋的孩子最后在哪里?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文二就是从他师傅那里知道了这些才开始寻找宝藏的。”
“没错!虽说是黑帮的老头子,但姚士龢也是一个讲江湖道义的人。既然他收了雁秋做徒弟,那么徒弟的深仇大恨自然也就落到了他的肩胛上,更何况那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要不然会被道上的兄弟看不起的,他也做不了总舵主的头把交椅。”
“那么文二有没有跟你说过‘尔辑公子墓’?”
“噢嚯!”明三一下子停下了运动,“你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别当我不知道哦,你早就将我这里翻了个底朝天。我的那些铅笔拓稿早就被你翻烂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隐瞒我多久。哼!最让我气愤的是,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还要对我有所隐瞒。”
“我哪里隐瞒了?要是我不想让你看见的话,估计这辈子你都看不着!”
“我最讨厌你说这句话了!”一个猝不及防,明三一脚踏在我的两腿之间,我被她逼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她弯下腰,用手指着我的鼻子道:“一个四叔已经让我受够了,再冒出一个四叔我就踩得你没地方去告!”
我被她神情逗得哭笑不得,“其实,你赖在这里,死皮赖脸的不肯走,就是为了想在第一时间掌握警方的信息。”
“喂!当初是谁情深绵绵地握住人家的小手说请教小姐芳名,幸会、幸会的?”她模仿着我当初的语气,道:“是谁死皮赖脸,吵着闹着要跟人家的草台班子合作的?”她的脚悄悄地一用力。
我已经被她搞得笑倒在了沙发上,打开她的脚爪子,捂着小肚子,说:“说正经的……尔辑公子墓其实就是解放前那些建筑沙龙小报上说的‘古祠堂’、‘古庙’什么的吧?以姚士龢对江南水系的了解,他可能早就知道了这一细节吧?”
“啊——”明三快活地摔倒在我的边上,“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能你也料到了,我在这张小牛皮上一发现了这个暗藏着的地图,就立刻将图片连同你的铅笔拓稿发文二预留的邮箱里了,他现在正在调查这件事,还有寻找一下他唯一的师兄雁秋的最终下落,没准我们现在所有的答案都在这个毛孩子的手上呢。没办法,我们的分工就是这样的。”她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腔调。
“那么,有回音了吗·”
“没有。”明三悠然地说道:“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没传来坏消息!”她一个翻身坐回到她的工作台边,又开始了她的分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