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雁
被一杆猎枪击中
嘭!一只大雁坠落山谷
——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想
其实,今天已不大有猎人
更谈不上使用猎枪
可大雁也的确越来越少了
以往,深秋的时候
天空总会有一队一队大雁飞过
它们呼朋引类的叫声
充满季节的清冽和激动
而今天
它们偶尔从我的头顶路过
只顾闷着头赶路 我猜想
作为一个没落的族群 它们知道自己
再也无法进入诗人的诗行
麻 雀
麻雀们跳集体舞的时候
成百上千 成千上万
场面真是感人
呼啦一下 飞上天空
又呼啦一下 落在野地
很是吸引眼球
个体的麻雀其实比较难看
但它们聚在一起就不同了
像演出一场盛大的团体操
它们这方面的能力
甚至比人类更强
我喜欢看麻雀们的舞蹈
就像一个帝王欣赏他乖巧的臣民
麻雀们飞起像一片云 落下像一团雾
这种通俗性的动物
值得人们很好仿效
鸽 子
鸽子总是在天空盘旋
它们邀成一伙
飞到广场的上空
就像我们人类
喜欢三五成群
在某个热闹的地方
溜达
鸽子的盘旋属于集体无意识?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这些被豢养于笼子里的东西
就是有人告诉它们
森林里的神奇故事
它们也不会相信
它们就是这样一群家伙
鸭 子
有谁能相信一只鸭子的倾诉?
呷呷呷 呷呷呷
它叫着 走来走去摇摇摆摆地
叫着
它倾诉什么呢
是对生活的不满 还是
日子过得艰辛悲苦?!
它长着一双略带羞怯的眼睛
还长着一双宽大的脚蹼
这些或许仍属于优点
——至少不是缺点
可是它却时时要把
那沙哑而毫不动听的嗓音展露
有一句老话 叫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懂经的鸭子 大约
就属于这一类
鸳 鸯
曾经靠传统吃饭的人
现今又靠颠覆传统吃饭
因此 鸳鸯
注定要成为倒霉蛋
它们的爱情被污损
它们的忠贞被责难
它们的神秘被消解
它们终于走下了曾经高居的圣坛
于是 它们再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它们今日成双成对 明日又去寻觅新欢
它们过去是我们无法企及的榜样
今天却是人们急于追随的样板
海 豚
海豚的聪明在于它的智商
海豚的愚蠢在于它的好奇
聪明的人都好奇
而好奇的人最后都走向了愚蠢
比如 一条规定好的路线
已经踏过了千万只脚
可你一定要对旁边的风景探头探脑
等待你的便是众人的排斥和嘲笑
所以 我们不要去做一只海豚
严格来说 思想和判断都属于奇技淫巧
智商倘若用来讨好
它的回报将会更高
青 蛙
青蛙早先曾当过王子
这是一则古典神话告诉我们的
可是我们到野外去捕青蛙
随便哪一只
与王子的气度一点都不像
在明净的夜色笼罩下
青蛙们喜欢聚众喧哗
它们的嚷叫
更像平民阶层的集体狂欢
却有违王子的隐秘孤傲
据说青蛙是灭虫能手
可是我更喜欢它儿时的形象
大大的头颅 细细的尾巴
它游动的姿态让我们想到
童年的自己……
野 马
野马让人们想到一股豪迈不羁的气象
让女孩子们惊吓不已 赞叹不已
可现今更多的女孩子像野马
跟她们相比 男孩子
倒显得奄奄一息
教育这种工具真具有巨大魔力
不用施行某种手术 就能
改造性别基因
如果它能把野马教育成家驴
我要说 它(唯有它)将完成人类的复兴
现在的野马的确越来越少了
它已被列入最为濒危的动物之一
我想 人类保护它、养育它
最终目的还是想
把它变成一头驴
鹰
都说
鹰是悬崖上的闪电
可我在动物园看见的
鹰
更像一个入定的老僧
它的眼神是空茫的
它的翅翼是垂落的
它的羽毛如老人的头发
日渐稀疏
它不再是一个凶悍的斗士
它成了一个
迟钝的修行者吗?
鲨 鱼
鲨鱼在水下咆哮的声音
无人能够听见
它们的利齿切开波浪
海水惊惶地让到两边
鲨鱼像一颗鱼雷射出去
它撞在了一艘船上
笨重的船摇晃起来
船上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鲨鱼在水中是无敌的霸王
霸王是没有朋友的
鲨鱼也没有
成群的鲨鱼 每一只都很孤独
蟋 蟀
蟋蟀是乡村的歌手
它的舞台
在窗后的瓦砾下
夜晚的露水下来了
清凉 浑圆
湿润了歌手的歌喉
风的弦被绷紧
铮如琴
如痴如醉的歌声
穿透夜幕 直达黎明
这不是歌手在自恋
那一粒粒星辰
恰似神秘的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