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清晨时,夏绪走进客厅,一眼看见站在那里的人。
那人闻言,转过身来。
她身着浅蓝色的中振袖和服,深蓝的长达绾成一个髻,本应该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却因为保养,显得很年轻,岁月似乎对她特别优待,为在她脸上刻下痕迹,她的嘴角挂着优雅而温和的笑。
一切只能让人联想到清风这个词语。
夏绪却满心诧异,扭过头,对着不远处的迹部使了个颜色,透露出这样的信息:祖母这不挺正常的吗?
的确啊,身着日本传统服饰,笑容优雅慈爱,举动端庄典雅,大家族的风范,简直是无懈可击——也简直是鬼上身,不正常。
迹部一脸无奈。
“小绪又变漂亮了呢。”上一课还端庄典雅,惊为天人的人突然笑的花枝乱颤,夏绪只觉的眼前一花。
被抱进一个怀里。
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
欣喜而略显苍老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真是想你了。”
难为她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动作却还如此敏捷。
夏绪嘴角抽搐地被她抱在怀里。
一个吻落在脸颊,夏绪看到迹部美千子——祖母大人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她们几乎是鼻尖蹭着鼻尖,温热的呼吸喷在夏绪的脸颊,她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还是最喜欢小绪了,比小吾要有趣多了。”
夏绪满头黑线,自己哪里有趣了啊。
“祖母大人,你先放开我吧。”夏绪艰难地开口。
“呐,叫奶奶就好,不要这么生疏嘛。”美千子松开了夏绪,改握住她的手,往餐厅走。“先去吃饭吧。”
“奶奶。”夏绪开口,“不用了,我现在要出门。”
“不吃早饭怎么可以。”美千子摸摸她的头,就想对待某种小动物。
夏绪突然无比怀念柚木老祖母的那种威严。
夏绪这一顿饭,真是受宠若惊,美千子实在是太照顾她了。
“小绪今天要出门吗?今天是周末啊,不能陪陪奶奶么?”美千子问到。
“我还要为charityconcert做准备。需要去排练。”夏绪有些歉意地笑笑。
“小绪果然不喜欢我这老太婆啊。”美千子明明上一秒钟还满脸阳光,此刻确是一脸幽怨,活像夏绪做了多么天怒人怨,天理不容的事情。
夏绪哑然,嘴角抽搐。
可是,很奇怪,自己心里却忍不住升腾起温暖的感觉,美千子有时候那么脱线,那么不可理喻。却忍不住让她想起她那同样脱线的老爸。
她看得出美千子眼底藏着的温柔与慈爱,也看得到她的寂寞,所以她想与孩子们打成一片。
也许,景吾也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参与美千子那不华丽的活动。
因为她眼底潜藏的爱与善意,让人拒绝不了。
想到这,她冲着美千子微微一笑,开口,语气里却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撒娇:“奶奶,没有啦。”
不过,话说回来,美千子的“恶趣味”,自己还是不敢苟同的。
于是乎
美千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迹部身上,“小吾今天也要出去吗?”
“祖母,我今天有网球部的训练。”迹部看到火苗烧到自己身上,连忙表态,“我和夏绪先走了。”
说罢,拉起夏绪,几乎是连拉带拽地把她拉出门。
“紧张成这个样子?”夏绪歪头看着他,笑的贼兮兮的。
“你自己刚才不也那样,真有够不华丽的。”迹部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个笑容。
“我先走了。”夏绪冲他挥挥手,向前走去。
“你步行去?”迹部在她身后发话。
“嗯。”夏绪手提着琴盒,渐渐走远。
“月森叔叔,笠原叔叔,长太郎,我先走了,bye——”夏绪冲着三人挥挥手。
结束了一天的练习,四个人配合的出奇的好。
大提琴,小提琴的音色奇异的独立而又相融。
夏绪满心喜悦地与三个人告别,一个人回家。
夕阳西下,渐渐有红霞在天边渲染开来,浅红,浅金,橙红……映照的天空一片斑驳。
“王琦学长。”夏绪叫出声,她一眼就认出不远处的青年,还有他身旁那群显眼的小孩子。
青年闻言,转过身来,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真元寺桑。”
“王琦学长快成娃娃团的团长了。”夏绪眼里带上一丝促狭,笑着朝他走过去。
“呵呵。”王琦笑出声,“小孩子们这么可爱,教他们音乐的感觉很好啊。”
夏绪刚想说什么,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了,她低下头,看到是一个苍蓝色头发的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正仰头看着她,小女孩似乎比周围的小孩子年龄要大一些,白皙的小脸,黑曜石一般的瞳仁,清清浅浅,像是能容纳整个蓝天那般澄澈。
“卡哇伊。”夏绪忍不住惊呼出声,蹲下身,捏了捏小女孩软软的脸蛋。
“大姐姐,你是不是小提琴拉的很好?”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
她杏仁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绪,满是认真。
夏绪一愣,随即笑出声来,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你说呢?”
“感觉是拉。”小女孩吐吐舌头,“大姐姐能不能拉首曲子,我想听哎。”
“现在吗?”夏绪依旧微笑。
“拜托你了。”小女孩双手合十,像个小大人似的。
“好。”夏绪点点头,转身放下琴盒,拿出了琴。
胡贝的周身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夏绪禁不住一阵心神荡漾。
架起琴,执起弓。
温柔的旋律,和着夕阳柔美的光,蔓延开来。
没有繁复的技巧,没有高超的技法。
一曲《沉思》,能轻易让人如痴如醉。
琴声吸引了过往的行人,他们纷纷驻足,聆听。
夏绪放下琴,人们似乎才从这旋律中回过神来,纷纷鼓掌。
夏绪有些不好意思的收起了琴。
“大姐姐果然很厉害。”小女孩拼命鼓掌,眼睛亮晶晶的。王琦在一旁也是满脸的赞叹。
“小朋友们,不早啦,要回去咯。”王琦学长出声。
孩子们依言走到王琦身边,王琦冲夏绪微微一笑:“我得把孩子们送回幼儿园呢,他们的家长大概已经等在那里了。”
但是苍蓝色头发的小女孩仍旧站在夏绪身边。
“真希,先跟我回幼儿园?”王琦冲小女孩招招手。
“可是我想在这里等哥哥。”小女孩开口。
夏绪脸上带上了一丝困惑,抬头看向王琦,王琦似是看出她心中的疑惑,开口解释:“真希是我一个朋友的妹妹,他来东京有点事,带着真希过来了,真希看到我在公园这教小孩子们音乐,想留下了看,朋友托我暂时照顾她。”
夏绪了然地点点头,沉吟了一下,开口:“王琦学长急着把小孩子送回幼儿园吧,不如这样,我留下了陪真希等她哥哥。”
王琦一愣,“这怎么可以,太麻烦你了,真元寺桑。”
“没关系的。”夏绪笑着摇摇头,看向真希,“反着我也没什么事情。”
心里巴不得越晚回去越好。
“那拜托你了。”王琦学长有些歉意的笑笑,“真不好意思。”
夏绪不在意地摆摆手。
“呐,姐姐请你吃棉花糖,等等姐姐哦。”夏绪指了指对面的商店。
从商店走出来时,夏绪手中多出了两支棉花糖。
“喏。”夏绪把棉花糖递到真希面前。
真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接受,抬头望着夏绪,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大姐姐,哥哥说,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咣当——
夏绪雷到了,嘴角抽搐,什么嘛,搞的自己好像拐骗小“LOLI”的“怪蜀黍”
但是下一秒钟,真希笑的眉眼弯弯,接过夏绪手中的棉花糖,甜甜的开口:“但是大姐姐不是陌生人啊,谢谢大姐姐的棉花糖,一会哥哥来,让他请大姐姐吃饭吧。”
夏绪哭笑不得,摸摸她的头,这到底是谁家的小孩啊,这么鬼马精灵。
“浪费时间。”一句话飘过耳边,似是带着一丝讥讽。
夏绪一愣,扭过头,一个深紫色头发的人正从自己身边走过。
她环顾四周,貌似没有别的人,那他在说自己?
“你说什么?”夏绪开口。
那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是个与夏绪差不多大的少年,深紫色的蓬松的头发,脖子上挂着一副大大的耳麦,俊朗的脸庞,确实一副极为不相称的阴沉表情。
“浪费时间。”那人懒洋洋地重复一遍,“我是说小提琴那种东西。”
夏绪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她素不相识,又没事找事的家伙。
“你什么意思?”夏绪眯起了眼睛。
“字面上的意思咯。”紫发少年突然笑的无比张扬。
夏绪向前走了几步,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有些阴测测的,或者说,典型的皮笑肉不笑,突然伸手抓起少年的手腕,少年一愣。
她不由分说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棉花糖,用着有些飘渺的声音开口:“少年,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哦,你没品味,我不会笑话你,但是拜托你不要把没品味表现的这么明显,这会让人忍不住鄙视哎,当然,我不是在进行人身攻击。”
还少年还没反应过来。
“啧啧……”夏绪摇摇头,一脸怜悯,“真没想到原来孩子你是审美畸形啊。”
说罢,转身,向一旁的真希走过去,留给他一个背影。
深紫色头发的少年,嘴角抽搐,表情扭曲,握着棉花糖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半晌,恶狠狠地把棉花糖往地下一甩,迈着大步走了。
“那个哥哥刚才全身都在颤抖。”真希咬着糖,含糊不清的说。
“不用在意。”夏绪摸着真希的头,笑的无比春风得意。
“我叫真元寺夏绪,真希全名是什么?”夏绪笑着看着她。
“我叫幸村真希。”苍蓝发色的小女孩笑的眉眼弯弯。
幸村?夏绪一愣。
“哥哥——”真希惊叫出声,从夏绪身边冲了出去,扑向一个人的怀里。
那是……
夏绪捂住嘴巴,差点惊叫出声。
苍蓝色的头发,衬得脸庞越发白皙温润,容颜俊美无俦。
好一个风流不在著衣新,俊俏行中首领。
鸢色的瞳仁里满是温柔的笑意,薄唇微启:“真希等很久了?”
温润的声音,满是宠溺。
那是立海大的王者,名为幸村精市的少年,
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夏绪嘴角有些微微的抽动。
而且,他竟然还跟王琦学长是朋友……
“夏绪姐姐,这是我哥哥,幸村精市。”真希从幸村的怀里跳出来,拉着幸村走过来。
“你好。我叫幸村精市,立海大附属高中部三年。”幸村笑的依旧温和。但是却带着一丝疏离,与面对真希时候的样子很不一样,笑容完美到无懈可击。
“你好。我是真元寺夏绪,星奏学院三年音乐科,请多指教。”夏绪微微欠欠身子,嘴角也挂起公式化的微笑,优雅而淡然。
“呐,哥哥,王琦哥哥要送那些小朋友回幼儿园,是夏绪姐姐在这陪着我呢,哥哥请夏绪姐姐吃饭吧。”真希牵住幸村的衣角。
幸村微微俯下身子,摸摸真希的头,笑着开口“好。”
“真元寺桑,不如一起……”幸村抬头望着她。
“不用麻烦了。”夏绪笑着摆摆手,打断了幸村的话,“没什么的。”
“呐,姐姐今天还有事情,要走咯。”夏绪俯下身子与真希对视。
“哎?”真希一愣,微微撅起嘴。似乎有些不大乐意,突然冲着夏绪伸出手来,“姐姐的手机借我一下吧。”
夏绪有些诧异,但还是配合的拿出手机放到她手心里。
真希输进一串号码,一阵铃声从幸村身上传来。
幸村先是一愣,随即了然地冲着夏绪笑笑,目光转向真希,似乎有些嗔怪,但更多的还是宠溺与包容。
夏绪嘴角抽搐了一下,小朋友,随便把你哥哥的手机号给别人真的可以吗。
你就不担心我把号码公布给立海大的全体女性么
你就不怕女生把你那天人哥哥XXOO,再OOXX么……
“姐姐,我在里面输进了哥哥的号码,下次我来东京,还来找姐姐玩好不好?”真希递过去手机,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绪。
真萌……夏绪一阵心神荡漾。
“好。”她笑着俯下身,接过手机,趁机又捏了捏真希软软的脸蛋,光明正大地吃豆腐。
“那么,幸村桑,真希,我先告辞了。”夏绪冲着幸村颔首。
“夏绪姐姐再见!”真希冲着她挥挥手。
夏绪提着琴盒,转身走了。
“真希很喜欢那个姐姐?”幸村抱起自己心爱的妹妹,声音轻柔地问到。
立海大的王者面对自己的亲人,从来都是言笑晏晏,温和包容。
“嗯。”真希重重地点头,“夏绪姐姐琴拉的好,而且那么温柔,还有,她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说道最后,她的声音低下去,眼神有些暗淡,嘴角的弧度也渐渐消失了。
“傻孩子。”幸村突然一把紧紧抱紧了真希。
半晌,他露出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走咯,哥哥请真希吃饭,真希要吃什么?”
“我有很多要吃的东西。”真希握拳,白皙的小脸又重新爆发出神采,双眼笑成了两弯月牙。
“哥哥怎么这么久才来啊……”
“哥哥在跟冰帝的部长商量联赛的事啊,让你久等了……”
夕阳终于坠下了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