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死亡的距离
他一见阀门不能拧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到防盗门前。他知道这希望渺茫的很,如果煤气泄露真是恶意的人为——这显而易见。那么,他为什么还会给段非墨留下一条生路呢?
但是,即便是这样想着,但是人类总是不放弃希望的种族。当他被汗水湿透的掌心接触到冰冷的门把,使劲拧了一圈,门把果然岿然不动。这股冰凉又顺着他的胳膊流经四肢百骸,慢慢在他心脏外覆了一层坚硬的冰层,每跳动一下都带来一丝冰冷。
他犹自不死心的快步跑到窗户边上,这时他头脑已经相当昏沉。步伐踉跄歪斜,本来几秒钟就可以走到的地方他花费了比往日多了将近五倍多的时间来执行。眼前忽明忽暗,他够到玻璃滑溜的表面。从这里可以看见楼下微小的看似只有人类一只手掌大小的小轿车们,他们如同群居生物一样,整齐的排列在一起,成为一个矩阵。
果然,窗子也是锁死的!该死,伴随着他暗自的咒骂一起袭来的还有脑子里被敲击一样的钝痛。身子发软的斜倚在玻璃窗户上,他的目光毫无焦距的注视着楼下的一切。意识飘远,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从高高的楼层下坠下去。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像一根羽毛一样,旋转着坠在地上。
段非墨全身无力的依靠在背后的玻璃窗上,暴露在白色T恤外的皮肤和嘴唇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樱桃红色。
肺里的空气渐渐稀薄,他看见自己坠落地面的身体由于重力的原因四分五裂。鲜血,黑暗,死亡……
死亡……?这个词仿佛是一把开启什么的钥匙令他从大脑缺氧所造成的臆想中脱离出来,自己绝对绝对不能死!一个模糊的影像在他大脑里一闪而过,他徒劳的想要抓住它一丝残留过的痕迹“原来听说……人将死时会看……见走马灯是真的啊。”他眼皮无力的合上,从背后投射而来的阳光打过来,在他眼窝处勾勒出一片眼睫毛的阴影。
他的双手下意识抓紧了自己胸前的一个类似于士兵‘狗牌’的项链,那是一个银色的小巧金属薄片,上有一条龙的浮雕盘在顶端。那条栩栩如生的龙眼眶中镶嵌着一对橙黄色小钻石,金属薄片上简单的刻着一个S的字母。
他是那么用力的握住,仿佛是溺死者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手指因为用力被龙眼眶中的橙色钻石划破,一丝血液顺着小巧的宝石滑下。只是,奇怪的是,那橙色的宝石被鲜血浇灌后仿佛更加娇艳,颜色更加耀眼了。
不知过了多久,段非墨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激得稍稍多了一丝清醒,他有些后怕的依旧握住吊坠。刚才如果自己就这么睡过去的话,就绝对醒不过来了!他把项坠贴身放好,慢慢站起身。脚底的木质地板和鞋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从这里出去!
防盗门凭自己的力量是弄不开的,突破口只有窗户了。但是……26层的高度,停车场的人小的就像蚂蚁一样。只是看着就觉得心跳加速,头晕目眩了。但是,没办法,要不然就是死亡。
他拖动着缓慢的步伐走到卧室旁边的小储藏室,到达那里的时候他小心的喘了几口大气。打开木质小门,一股灰尘扑面而来,让段非墨隐隐带着痒意的鼻腔终于打出了喷嚏。仓库里东西很杂,除了往日摆不下的鞋子和文件以外也有些以前自己偶有兴趣参加的野炊用具。
他费力的弯下腰,从这好几沓旧的报纸底下找出自己要用的东西——一根长为将近十米的坚固尼龙绳。那是为了野外攀登准备的,虽然总是因为各种意外而没去成。体力的消耗令段非墨更加虚弱,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拿好绳子,又半个身子钻进去,从内里掏出一个铁钩。他把铁钩系在绳子的一端,死死打了一个结。本来因为加固的原因还应该用打火机把绳子和铁钩烧在一起,但是因为煤气的原因不得已而求其次。接着把绳子的另一端绑在自己手腕上,系牢。
他不得不在筋疲力竭的情况下还要做这些,因为他的计划需要。弄好了这些,他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身子就像被抽了筋一样跪了下来,他看着近在眼前的玻璃出口,身子却一动也不能动!
明明就差一点,差一点就……
忽然,防盗门上光滑的铁质门把被人转动开了。段非墨骤然听见就知道,肯定是那个陷害自己的人!自己身上有什么他需要的东西,他是来‘搜尸’的!
瞬间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压盖住了即将昏迷的感觉,奇迹般的那股怒气转换为动力在他身上体现出来了。他差点咬碎一口牙,一双涣散的眼眸变为利刃一样的光彩。既然你要我死,我就不能让你活!
他缺氧的大脑思维如同一只雨中扑闪的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从这绝境里出去。段非墨咬紧嘴唇,疼痛的的感觉使他发木的身体保持知觉。不管你是谁,咱们这梁子是结下了!
他一发狠,用尽全身的力气抡起椅子就砸向厚厚的玻璃。‘啪啦!’玻璃破碎的巨大声音好像吸引了门外的人的注意力,那片澄澈的玻璃瞬间刻上了无数张蜘蛛网一样的裂痕,继而飞速皲裂。
防盗门被人转开的瞬间,段非墨从裂开一个口子的窗户里跳了出去。煤气这时已经相当浓郁了,椅子砸向玻璃窗所造成的摩擦引起的微小火气瞬间成了这个炸药桶上的一颗导火索。
段非墨感觉自己后背被什么用力推了一把,他耳朵里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最后,他回头,看见的是一个焦黑的人形在灼热的温度里挣扎哭喊。不管杀他的人是谁,他想,自己都再也可能活生生的看见他了。身子能感觉到的是四周劲风的嚎叫,支撑这么久,身子早就已经一动不能动了。
他就这么闭上了眼睛,安详的表情估计和在妈妈的子宫里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