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寒见状先是一惊,继而一喜,叫道:“娘!”炕边这身影,正是母亲。
谁知呼唤之后,那身影恍若未觉,依旧是背对着江月寒、孙长永二人。
江月寒又是唤道:“娘!是我啊!您怎么下炕了……”说着便要上前,忽觉手臂一紧,却是被孙长永紧紧攥住。
江月寒一惊,回头再看孙长永脸上一片灰败,目中透出恐惧之色。江月寒奇道:“道长?”
孙长永嘶声道:“不要过去!”
“啊?”江月寒看看孙长永,又看向炕边身影,道:“那是我娘!”
孙长永抖着嘴唇,紧张道:“你再看看……”说着将江月寒向右侧轻轻一推。
江月寒站住脚,又看向炕边身影,道:“这、这就是……啊!”话未说完,猛然惊叫一声,身子后退道:“……啊……这是、这是……”
原来江月寒被孙长永推到一旁,再看去依旧是母亲背影,正说话间,猛然觉出不对!又侧开身细瞧,发现不管从哪一边看,那炕边竟都是一道背影!
“这、这是怎么……”江月寒吓得两足酸软,倚在墙边,惊道:“道、道长……”
孙长永缓缓点了点头,双眼死死盯住炕边身影,沉声道:“如果这是你娘,那她已是中了邪术,这叫——囫囵尸。她被人用生牛皮紧紧裹住、生生闷死,变成活尸之后,不管从哪一面看、都是背影……”
江月寒已是吓得缩在墙角,听孙长永如此说,又不甘心,鼓足勇气喊道:“娘!娘!——”
昏黄灯光下,只见那背影似是有了感觉,缓缓转动身体——可不管她如何转,都是将背影冲向二人。
“啊!——”江月寒一声惨叫,又惊又恐,浑身颤抖哭泣起来。
孙长永见那身影转动,急忙催动咒语烧化一张符咒,只见淡淡金光映出,将那身影困在炕边。
江月寒见了猛然省悟,喊道:“孙道长,道长!赶快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孙长永摇头道:“我救不了……你娘已经死了!只是不知是谁这般狠毒,用如此至阴邪术将她活活闷死,必是有极深的仇恨才会这么做!”
“娘!娘——”江月寒听孙长永如此说,心中悲痛无以复加,又不敢上前,跪在地上号啕大哭!
“先不要哭了!江姑娘——”孙长永道:“你娘已经死了,这只是一具活尸,我暂且将它困在此处,待回头好好将你娘超渡了便是!咱们还是先看看……”
“哎呀!”江月寒猛然惊醒,站起身来叫道:“胜雨!胜雨怎样了?!”说着又看了母亲一眼,抓住孙长永手臂哀求道:“道长——”
“我救不了她——”孙长永摇头道:“且让她呆在这里,咱们先去看看你三弟,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好、好、好……”江月寒已是钗斜发乱、状似颠狂,道:“道长请随我来,我三弟不在这里,就应在东厢房——”说罢摇摇晃晃冲到院中,也不顾孙长永告诫,放声大喊道:“三弟!三弟!胜雨!你在哪儿——”
孙长永怕她出什么乱子,回头又看了活尸一眼,急忙跟出。
此时江月寒已是跑入东厢房中的一间,只听得惨绝人寰的一声惨叫,随后便无声无息。
孙长永头皮一紧、飞身蹿去,一脚踹开半掩的房门。惨淡月光照映之下,饶是孙长永修行一生、所见无数,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屋内房梁上,吊着个人,地上昏倒的,正是江月寒。
孙长永靠在门首镇镇心神,取出火折点燃一看,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
只见屋内房梁上吊着一名男童,这男童面色铁青、双目翻白,身着一条大红裙,背上披着蓑衣,胸口红裙上别着几朵白花。手脚四肢均被紧紧缚住,脚下还坠着一个大秤砣。
孙长永这一惊非同小可,缓了缓,便要将男童解救下来。火光映处,忽见那男童额顶一闪,孙长永猛然省起一事,登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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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姑娘!江姑娘!”
江月寒悠悠转醒,心中一惊刚要呼喊,口唇却被一只大手捂住,只听耳旁有人低声道:“别喊!我是孙长永!”
江月寒睁开眼点点头,甫一转头,借着微弱月光看见右上方三弟悬挂的双足,浑身剧震,“啊”的一声没发出来,樱唇又被孙长永死死按住。
“呜——呜——”江月寒被掩着口鼻放声痛哭,不一时,便将孙长永大手哭湿。
孙长永待她哭了一时,低声道:“江姑娘,你先别难过——这事闹大了……搞不好,咱俩的命都要搭进去!”
江月寒闻言一颤,又哭了一刻,勉强收住悲声。
孙长永低声道:“刚才我用火照着察看过了,你三弟……这是被人施了极阴毒的术法!”
“啊?!”江月寒一声低呼。
“嘘——”孙长永想了想,悄声道:“你先别叫,且听老夫说得对不对。你看你三弟这里,五行相应——红裙为火,秤砣为金,房梁为木,地面为土,蓑衣为水……”江月寒本是农家儿女,哪里懂得这些?孙长永如此,也是慌了神,自言自语权当安慰。
咽了口唾沫,孙长永又道:“本来这是赶尽杀绝、让亡者永世不得超生的法子……可我用火照他时,看到额上一亮,再细看竟是插着三根分魂针!这分魂针,应该是用尸油浸过的……”
江月寒听得稀里糊涂,只是听到又是“分魂针”、又是“尸油”的,心中害怕,加上又痛惜三弟,不禁嘤嘤而泣。
孙长永见江月寒不再叫喊,便松了手,坐在地上盘算道:“胜雨他穿上你的红裙,你是女子、又是他的至亲,此为极阴……他头顶用了分魂针,此为散魂;可脚上又挂了坠魂拓,胸前用了引魂花,如果只是因为深仇大恨,只需将他魂魄打散,又何必加上坠魂拓和引魂花呢?难道要将你三弟变成厉鬼?可胜雨变成了厉鬼,于那人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他是用来养鬼?……”
江月寒虽在大悲大痛之中,听了这话也是不寒而栗。
孙长永忽道:“你说你三弟多大来着?”
江月寒抽了一下鼻子,哽咽道:“快十四了……”
孙长永又道:“生辰八字是什么?”
江月寒想了想,将胜雨的八字说了。
孙长永掐指一算,浓眉微挑道:“……嘶……坏了!你三弟八字纯阴,可他又是纯阳之体!这施术之人不是要养厉鬼,而是为了提取一个至阴至阳的极品精魄……难道、难道是为了炼器?”
说到此处,孙长永益发笃定,道:“差不离儿……你看,那人给胜雨穿上红裙散魂,为了避免魂魄飘散无法提炼,故在脚上加了坠魂拓;秤砣铁制,铁不透阴阳,坠在脚上的魂魄无法远游,只能在死处徘徊……
“再用分魂针从胜雨额上分散出他的魂魄,将其至阳精魄或是至阴至阳的精魄从胸前的引魂花引出……哎?不对……五行绝土,如此一来不怕胜雨变成厉鬼么?若是变成厉鬼,又如何拿来炼器?这倒是奇了……”
“呵呵——”
孙长永正念叨着,猛听耳边传来一声阴惨惨的笑声。
孙、江二人俱是大惊,孙长永喝道:“谁?”
只听那声音又道:“大姐,你从哪里找来了这样一位炼器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