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小鬼。”王府后厨的这个下人大刺刺地说道:“也不要吃饭了,先去陪三少爷练功,三少爷现在刚吃饱了,需要活动活动,指明要你先去练武场陪他。现在就去!”
天河并未多说什么,也放下粥碗,转身走出房门,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身说了一句“娘,你听到狗叫了吗?”
康瑶一椤“娘没有听到啊?”
天河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我怎么听到有狗叫!”说罢出了屋门。
这个后厨下人也是不解“这孩子狗喂多了?从哪里听来的狗叫声?”
连王府的面积很大,后院只有很小的一个地方专门是下人居住的地方,而几个战俘下人则住在普通下人的最周边。天河从后院穿过,七八转折以后,由一座嶙峋的太湖石旁侧转过,耳边听到水声潺潺,面前忽然开爽,现出一片池塘。水源本是前面溪流,经过匠心布置,由地底用竹筒引水,从七八丈高的假山缺口倒挂下来,化成五六道大小飞瀑直注池中。池大约有五亩,高木垂柳环绕池边。对面一座竹制敞厅,厅前约有亩许平地,芳草芋绵,绿净无尘,厅侧厅后,修篁千竿,撑霄荫日,映得几案皆成碧色。
这片池水便是到了练武场的周围,天河对这里再熟悉不过,这片宁静优然之景并不是为他准备的,他在这里没有任何权力享用景色,他只是那个三少爷解闷散心的工具。
啪一声清脆的响亮声在不远处响起,三少爷已经换了一身劲装,然而由于体形肥胖,小肚子上还堆了一圈圆墩墩的摺皱,他手中还是拿着今天那根粗长的马鞭,幽黄发亮的马鞭看起来冰冷刺眼。三少爷的肥胖的脸上满是得意忘形的神色“今天你还敢跑?现在还不是得乖乖回来,过来,我今天新学了迎风三鞭,拿你试试招。”
“三少爷,试不得,试不得。”天河急道,如此粗大的马鞭,要是被抽上一下还不立刻皮开肉绽!他赶忙说道“我还是陪您练那套惊天掌法吧,我觉得那套掌法您已经快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只要再加磨练……”
“少在那里推三阻四的,”三少爷十分不爽,“我都炉火纯青了还练个屁?过来,我今天就要练鞭法,现在不多练几种**将来怎么和我大哥二哥比试!”说着一做架势挥鞭就抽向天河,鞭影在空中幻了两幻,确是有两分模样。天河只觉眼前一花,马鞭结结实实地抽中了自己的后背,脊梁骨疼痛欲裂,天河惨呼一声,就势翻倒在地上。
“怎么这么不经打?”三少爷十分不满“我知道你骨头硬实,少在那里给我装死,不起来我还打!”作势就要抽第二鞭。
天河一个骨碌爬起来,椎心的刺痛让他小脸发白,两腿不断发抖,喘气都开始不匀称“三少爷,这鞭子太过厉害,我们换一个**吧,这样下去会把我打死的。”
“不会的,”三少爷大咧咧地道“我才是刚学个皮毛,你放心,我下手轻一点,绝不打死你的,你明天还得给我打扫书房呢。”
天河看他手中又举起那根粗大马鞭,几乎想破口大骂,可是他不敢。战俘下人的命是很不值钱的,三少爷根本就不想这皮鞭抽到他的身上是什么感觉,他只把自己当作一个练武的工具,就算把自己打死了,再去专门倒卖战俘下人的市场上买一个就行了。自己在他们的眼里恐怕还不如大龙值钱。
三少爷这回再使出迎风三鞭没有抽到天河,天河提早向一边跑开,由于背后的疼痛跑时一瘸一拐,每动一下疼痛都钻入脊梁骨,眼中都痛出泪花。
“好哇,你还敢跑!”三少爷怒火中烧,他提提肥墩墩的肚子追将过去“今天我倒底看看你能躲得了几鞭。”
天河到底是受伤跑的不快,追逐过程中又被抽到了两鞭,这两鞭比刚才还要狠,直抽的天河哀叫不已,只是身形一瘸一拐地发力沿着池塘猛跑,不知已跑出了练武场范围。
连王爷此时正与夫人散步到此,看到三儿子正挥着马鞭追着看狗的下人,又听到天河痛叫连天,不觉发怒“崇儿,你怎么放一个战俘下人到处乱叫?扰了我和**的清静,赶快回去。”
天河跑过来,见到连王爷发怒,一下扑倒在地上,绵罗玉缎的王爷正在自己面前,他的一双皂脚靴每只都绣缀着一颗硕大珍珠,如同一双眼睛在冷冷地注视着天河。背后巨大的疼痛使得天河浑身不住颤抖,俊俏的小脸惨白,他用牙齿紧咬住嘴唇,稚嫩可怜的童声道“王爷,你让三公子住手吧,我实在受不了他的马鞭,求王爷救我一命,我明天还要给王府喂狗,还要给三公子打扫房间呢,求王爷开恩。”
连夫人见到似有些不忍,转过头去,连王爷却是大为光火,以他尊贵身份连普通下人到了他面前都噤若寒蝉,如今一个战俘下人居然跑到了自己面前主动提要求,他踢起一脚将天河踹开“滚开,一个战俘下人的小狗凭什么跟我说话!”
天河幼小的悲呼声如同秋蝉哀鸣,身形被踢的两个翻滚,三少爷过来看看地上的天河说道“让你不要瞎跑了吧,还惹爹爹生气,不是自找吗?”
此时屈辱的泪水已渗满天河的胸襟,没想到世间人都是如此冷漠,对于自己的生命都毫不在乎,天河只是默念着白天李叔和自己说的话“要乐观的面对这个世界,我不能这么想不开。”他这才深刻理解李叔和自己这番道理的含义,如果自己这样一味伤心下去,痛苦的还是自己,没有人会可怜他。
三少爷看到天河这个样子也觉得欺负够了,说道:“今天试练招便结束,你可以回去了,明天记得早些为我打扫房间,我还要赶早交文章。”这时连王爷在一旁道:“崇儿,快带那个小子滚远点。”
此话一出,再次触动了天河的神经,他被打成这个样子,明天还要去为他们起早干活,他们根本无视天河伤痛的存在。天河紧咬住牙根,人情的冷漠比身上的伤更加刺心裂骨。他默默地站起身,步履艰难地走回王府后院。他此时想哭,却又不想哭,自己的命运注定了要遭受这些不公平,天河已经不想诅咒这个世界什么了,李叔自小便在停云大陆,他受的苦难肯定比自己还要多的多,可他的眼睛依然是那么有神,他没有被生活打垮,这才是真正的强者,自己要学习他,要顽强地面对这个世界。
穿过各式各样的房屋,天河走到王府后院最角落的一间茅屋,一盏昏黄的灯光还在屋里摇曳着,母亲在等自己回家。天河努力调整了一下身体,让伤痛减到最轻,走进屋中,故作轻松的地打了个哈欠,以遮掩自己的身体“娘,好累哟,我先睡了。”不由分说,脱了鞋袜便躺到床上。
母亲正在灯下为儿子织补一双脚垫,看到儿子躺在床上已是不作声响,想说的话也憋了回去。
天河躺在床上,伤口一接触,身上火辣辣地巨痛,自己痛不欲生却不愿让母亲知道,否则也是徒增她的伤心。天河紧紧攥紧了被子的一角,泪水浸湿了枕头。他咬破嘴唇努力想着“我不会输,这个世界不能让我低头,我绝不会这样的一辈子屈辱,早晚会有一天,我要让这个世界向我低头。”
康瑶织补完鞋垫,也熄灯上床,黑暗中,她感到儿子瘦小的身躯在瑟瑟发抖,虽然他在努力掩饰,但母性的天生敏感让她还是察觉到了儿子的不正常。康瑶一手抚向儿子的额头,想爬起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不要动。”天河这时却低低的叫了一声“不要看,也不要问,让我好好的睡觉。”
康瑶的起身动作停住,她感到儿子变了,仿佛他已经明白了很多道理,明白了许多他这个岁数不应该明白的道理。她在黑暗中抚了抚天河幼小的身躯,天河推开她的手,不让她碰自己的背部,康瑶在黑暗中听到儿子在被窝轻轻的啜泣声,她好象知道了点什么,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她静静地抱住天河,一对苦命的母子在这寂静的夜里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