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在围观,无一人上前帮忙。这时有三个人从街边走过,中间一人是个老道,长得仙风道骨,长髯过膝;右边是一位青年,长相丰神俊朗;左边是位一袭青色道袍的中年道士。青年余光扫过人群,掉头走进去,看到挨打的只是一个小孩子,皱皱眉头,问道“干吗打个孩子”
有人幸灾乐祸地说“这个战俘下人偷东西,还要放狗咬人。”
听到天河还在一直惨呼“我没放狗,我没放狗”,青年说:“这几位老兄,放过这孩子吧。”
正在打人的几名壮汉觉得自己的手顿时抬不起来了,看到三人的长相,连忙放下手。修道者在各个大陆都是极为受人尊敬的。
天河此时鼻青脸肿,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他在地上坐了一会,感到自己不是那么头晕便坐了起来,冲年青人鞠了一躬,转身去解大龙的布套。
几个汉子见状,还要打。青年人有些不悦,“干什么不依不饶的?”
天河解开大龙,将大龙抱在怀里,大龙低声哼着轻舔天河青肿的脸庞。一人一狗同命相怜。天河觉得这万人拥挤的街道竟只有一条狗和自己心灵相通,眼泪扑扑地往下掉。
天河牵着大龙向连王府掉头走去,经过一个空无一人的小巷子,天河忍不住蹲在地上抱住大龙痛哭了一阵。大龙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不停地舔着天河的小脸,晃着尾巴。天河咬着鲜红的小嘴唇,想到始才所受的屈辱,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他喃喃地道“与其这么屈辱的活着,倒不如死了干脆!”
“小兄弟,别哭了”一只大手这时抚在了天河的头上,天河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脑袋,一个中年汉子站在自己面前,方正国字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上同样是穿着特有战俘下人的衣服。大龙警惕地看着这个中年人,天河连忙按住大龙。中年人安慰道:“刚才我看到你当时的情形了,但我一个战俘下人没有办法帮你出头,如今在万城世道就是这样的,我们这种战俘下人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你要学会接受这些事情。”
“可我做错了什么?”天河忍不住眼泪又涌到眼眶“我从来不敢招惹谁,在主家只要我能做的事情我都小心做好,就这样在那里三少爷也成天欺负我。我出门后对谁都不招不惹,我只不过想买几个包子给我娘,我没偷也没抢,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辱于我!?”
“我说了世道就是这样!”中年人有神的双眼盯住天河“孩子,要想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就要自己乐观起来,只有自己乐观起来,这个世界才不会遗弃你。”
天河似懂非懂地看着中年人,“怎么才能乐观起来?我要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比如说,”中年人开始打比方“我们战俘下人被人看不起,你可以心里也看不起他们啊,你买东西别人不卖给你,你看不起他还不买了呢!”
“那我到哪里去买?”天河不知道这位大叔给自己罗列了怎样的一个逻辑关系,“要是我很想买的东西呢?”
“你就要想别的办法去买了!”中年人的眼中闪出智慧的光芒“你为什么一定要穿着战俘下人的衣服去买呢?你可以换一身衣服去买啊!”
“可我就这一身衣服。”天河低下头“王府中的下人也不让我穿别的衣服。”
“凭什么他们不让你穿你就不穿了?”中年人说道“你找一件衣服出了家门换上不就行了,有谁认识你?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事情是人做出来的,你不要管别人怎么命令你,自己要想办法去面对这个世界!受了欺负就认为实际上是你欺负了别人!”
天河仿佛听懂了一些“大叔,你是说不管怎样都要自己去想办法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做不到就不要再理睬这件事情,对吗?”
“对,”中年人高兴地说“孩子,你刚才受了欺负,你现在就想刚才不小心被几只疯狗给咬了,这群疯狗一会就会被抓住阉了后放到**去。”
天河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破涕为笑,大龙却是极为不爽地看了看两人,大概为狗类抱不平吧。
“就是这样,孩子。”中年人为他鼓劲“你以后要受的苦还很多,如果你觉得这个世界生下来就对你不公的话,你将来是无法存活下去的,要面对这个世界,把你的一切苦痛只是淡然视之,你才有活下去的信心!”
“如果你受到一点点挫折和苦难就心灰意冷,痛不欲生,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中年人将天河扶正站直“大叔我自小就是万城的战俘下人,我经历的苦难比你多的多,这不也活下来了嘛!”
“是啊,我为何如此悲观呢?”天河痛快地道“刚才不就被几只疯狗咬了嘛!大不了我将来多养几只狗咬回便是。”
“哈哈哈。”中年汉子大笑道“对,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大叔,你从小就被停云大陆抓来当战俘下人了吗?”天河转而对这位开导自己的中年人产生了好奇“你也是央大陆的人吗?”
“你不知道吗?”中年人告诉他“只有停云大陆的央大陆互相有战俘下人,平大陆与这两块大陆中间还隔着一个广阔无边的海洋,所以和两个大陆都没有边界纷争。由于每个大陆的面积太过庞大,停云大陆和央大陆斗争了千万年也不过是边界战争,就算两朝在边界打仗时,其他交流活动照样进行。在边界战争中双方俘获的战俘便被运回各个王朝当作战俘下人,央大陆也有很多停云大陆的战俘下人,这是两朝都改不了的恶习。”
“那有没有回到自己大陆的战俘下人呢?”天河问道“我们就不能逃回央陆吗?”
“怎么可能。”中年人苦笑道“战俘下人都是被集中运送到这里来的,你想逃回去?几千万里的路程你去靠两条腿逃吧,你能逃到什么时候?走不了多远你就会冻饿而死。孩子,现实点吧,不要受了一点委屈便瞎想。”
天河哑口无言,自己从没有想过这些生活上的实际问题,他牵起大龙,低声说“大叔谢谢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是勤王府的下人。”中年汉子爽朗地道“你叫我李叔就行,以后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就来找我,如果我们这些战俘下人再不彼此互相帮助,还有什么出路!”
天河牵着大龙一路走回连王府,他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要坚强,要乐观,要坚强,要乐观。”
“娘”天河一回到连王府后院他居住的茅屋,却再也坚强乐观不起来,一头扎进母亲怀中。
康瑶正屋里捣蒜,见状扔下蒜罐,心疼地抱起自己的孩子“天河,怎么身上又有伤,是不是三少爷又欺负你了?”母子二人居住的茅屋阴暗清冷,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蒜味。
天河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不想多说什么了,只是委屈地向母亲怀里扎。那粉嫩的脸庞却平填了许多乌青。
康瑶用力将儿子拥入怀中,泪珠几乎落下来,她轻轻地抚着天河乌黑的头发,轻声细语地劝导“孩子,以后三少爷欺负你,不可与他争执,我们现在在停云大陆,我们是央王朝的战俘,本就要受到外人的欺负,所以更要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我的小天河。”
自小便懂事的天河岂不知母亲的苦处,他抚着母亲微微颤抖的肩膀,明白自己的生活比别人本就要艰苦许多倍。
天河浑身火辣辣一般的疼,他原本想忍住不告诉母亲的,可一看到母亲慈祥的眼神,身上的伤痛似乎加剧,再也忍不住,趴到母亲怀中大哭起来。
康瑶也是泪如泉涌,她怎么会想不到儿子的苦楚,她抚住儿子安慰道“天河,不要哭了,在外面一整天了,饿了吗?娘的粥已经做好了,快去喝了吧。”
“我不饿。”天河抹去眼泪“我在外面吃过了,娘,你自己吃吧。”
康瑶摆出两碗清可见底的稀粥,拿出几瓣蒜来说道“怎么都要吃,娘和你一起吃。”实际上下人是可以在后厨吃集体饭的,可由于连普通下人都瞧不起战俘下人,所以他们连吃下人饭的资格都没有,只是每月领一点少的可怜的口粮,自己想办法吃。
天河默默地端起粥来,小口小口地啜咽着,他对那些蒜瓣是看也不看,他小声问道“娘,你为什么总捣蒜?屋里从来都少不了蒜味,一点都不好闻。”
“娘是为了辟邪。”康瑶正色道“我们家遭了鬼咒,沦落到如此下场,我要把这些鬼神统统都轰走。你也要虔诚一些,晚上记得习字,我看从书房拿回来的纸张还有那么多,这几天的功课是不是都拉下了?”
“我比三少爷他强多了,”天河不服气地道“教他的还都是万城名生呢,文章还不是写的一塌糊涂!我已经把上次他剩下扔掉的墨砚都用完了,这两天才没有写字。”
“不得自满。”母亲瞪了他一眼“墨砚没了你在打扫书房时不会再拣些?明天打扫卫生时记得仔细找找。鬼怕书墨正气,你一定要勤加练习。”
天河不再多说,母亲对现在的生活归于鬼神,可能也是一种精神寄托,天河想到,母亲这么多年来可能也是以一种变相的乐观态度在生活,她将一切的不如意全部都归到了鬼神身上,求得现在的心安。
屋门此时突然被一脚踢开,屋门敞开后吹入一股冷风,一个普通下人站在门口喝到“康瑶,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去后厨洗碗?今天为什么如此磨蹭,小心扣你下个月的粮响!”
康瑶忙放下手中的粥碗说道“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天河看到母亲手中的粥喝了一半才不到,攥紧了小拳头,浑身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