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随我走吧。“
僧人一手牵着秦戈的手,一手轻轻的握着竹棍,跨出了房门,径直朝着那三千铁骑走去,仿佛眼前肃立的三千杀气腾腾的秦军是土鸡瓦狗一般,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害怕吗?“僧人的腰背挺得笔直,双眼平视前方,炯炯有神的双眼仿佛将那三千人组成的人墙全部看穿一般。
秦戈转头望了望素手而立的娘亲,又抬头看看了前面高头大马的铁骑,也不知道是冻着了,还是心里害怕了,打着颤音回答道:“不、不怕,我、我是男子汉。”
此时,僧人的无视已经激怒了那些大秦帝国骄傲的骑士们,十几个浑身充满了厉杀之气的红袍骑士手持锋利的斩马刀,纵马向着秦戈和僧人劈了过来!
秦戈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刚刚还能故作镇静,但此时见到泛着寒光的长刀向自己劈来,一时间根本来不及分辩这是梦境还是现世,纯粹下意识里把脑袋一缩把两只手捂在了自己的面前,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大概都只会有这样鸵鸟一样的选择。
嗤嗤嗤嗤……无数道破空之声响起,紧接着便是无数声闷哼,再之后便是一片安静。
将小脑袋藏在自己双手之下的小秦戈没有等来明晃晃的斩马刀,却等来了一滴湿湿的液体,从他的额前一直滑落到了他的嘴边。
秦戈有些好奇的伸出舌头,舔了舔从唇边的液体,一股咸中带着点腥味的味道顿时充斥了他的味蕾。
隔了一会儿,秦戈感觉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地把捂在脸上的手掌分开了两根手指偷偷往外面望去。
微微分开的手指将眼前的空间压缩成了一条细长的缝隙,而透过这条缝隙望过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地上躺着十几具死尸,还有十几匹无主的战马,不停的在地上打着圈,不知所措,殊不知,它们脚下踢踏作响踩着的鲜血,就是它们主人的。
秦戈吓坏了,眼前地上横流的鲜血,和空气中散发着的那股浓厚的腥气都让他一时回不过来神。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用手在自己湿湿的脸上摸了摸,收回手时,却现自己的手上全是一片鲜血,原来刚才他额前滴下的那滴湿湿的液体,竟然不知道是谁溅到他脸上的血。
秦戈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原本应该白嫩无比的小手上面,染着血污后,看上去就像是修罗场里盛开的白莲一般诡魅。
僧人伸手,轻轻拭去秦戈脸上的鲜血,再次轻声问道:“现在,还害怕吗?”
秦戈怔怔的抬起头,望着僧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盘,突然发现,自己确实没有想起初那么害怕了,:“不怕。”
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虽然让一个刚四五岁的小孩子去接触这血腥的场面着实有些太过惊世骇俗,也着实有些变态,不过,如今非常时期,自然也只能行非常之事了。
更何况,秦戈的表现,也着实令人满意。
“既然不怕了,那我们就从现在开始,一路杀将出去吧。”
僧人再次牵起秦戈的小手,向前走去。
满地的鲜血彻底的激怒了飞熊军,数百骑飞熊军呼啸着向僧人和秦戈重来。
原本牵着秦戈如闲庭信步一般的僧人突然化作了一道手电,手中的竹棍在虚空之中化作了一道闪电,映着雪地上的白光,散发出幽幽暗暗的噬魂光泽。
当僧人牵着秦戈的身影再次初现之时,他们已经冲破了这数百骑飞熊军的包围,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鲜血从僧人手中的竹棍之上缓缓滴下,在他的身后,那数百骑飞熊军突然轰然倒伏在地,化成了一具具冰冷的死尸。
这些死尸的咽喉上,无一例外的,都残留着一个铜钱大小的血点,鲜血不停的从当中冒出,犹如一个地下喷泉一般。
顷刻之间,数百铁骑就被轻松斩杀殆尽,却连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都没有看清,这让人不得不有些心惊胆寒,即使是身经百战的飞熊军骑士们,也不由自主的向后推开了数步。
“秃驴,休要张狂,钦天监罗喉在此。”
一直隐于黑泡之下的钦天监强者突然自战马之上冲出,背后那漆黑如墨的黑袍,像是一片乌云一样,缭绕着血色的电芒。
一柄青钢长剑自他的黑袍之中飞出,发出一阵高昂的剑鸣之声。长剑入手,罗喉顿时魔气滔天,一道道时隐时现的血色闪电如长河一般在他的周身奔腾咆哮,撕裂长空,恐怖无边。
但僧人却只是嘴角微微一扬,不屑的说道:“六品中期的剑仙?滚——”
滚字还未说完,僧人的右手便已经向前一划,一个道半月型的寒芒已经呈现,在虚空中一转,顷刻间便将血色闪电击碎,罗喉整个人横飞而出,重重的落在了远处,不省人事。
“吼——”
突然,一声大吼传来,如天界的莽牛咆哮,震的小院四周的围墙都在摇动。
那个金甲将军突然犹如混世牛魔王一样,手持长枪,长发乱舞,浑化成一道乌光,一座黑色的小山一样,向僧人和秦戈砸了过来。
“嗡”
金甲将军的速度快的出奇,瞬息就到了僧人的近前,刚刚停下的身子刮起了一阵飓风,连虚空在微微抖动。
“御前三品领军——牛邯在此,秃驴莫要猖狂!”
他一声大吼,血气滔天,声波将整片小院都震裂了,满地的飞雪全部被倒卷而起,露出了青石砖砌成的地面。
“轰”
这个魁梧如山一样的黑色身影,比山岳还沉重,直接与僧人近身搏杀,肉身争锋。
每交锋一拳,这片空间就仿佛要被撞碎了一般,十方皆抖,隆隆声不绝于耳。
“哞!”
突然,一声可怕的梵音传出,一朵火红莲花的虚像突然在那僧人的身后显现,虽然一闪即逝,但牛邯此时却看得分外鲜明。
牛邯手中的长枪顿时碎成了一片,如乌羽一样飞了出去,而他那如山一样高大的黑色身体也一下子横飞了出去,发出一声大吼,让四方虚空崩溃,如一座大岳一样倒了下去。
“六品巅峰的武者也不过如此。”面无表情的僧人摇了摇头,牵着秦戈继续往前走去。
牛邯倒地,大口喷血,一条手臂被震断,浑身骨头响个不停,全身的寒毛全都倒竖了起来。
“西天梵音,红莲异象,你是、你是西天佛门佛主坐下的四神僧之一的了如神僧。“牛邯强忍伤痛,却经不住心中的震惊,脱口喊了出来。
僧人没有理会牛邯,也没有停留,牵着秦戈,脚踩莲花,翩然而去,身影快过电光,瞬息划过,留下一道道亦真亦幻的残影。
“挡住他,那个孩子必须要死……”牛邯低吼一声,突然长啸道:“众将听令,就地诛杀那个小孩,为我大秦,不留后患。”
“得令!”
号令一下,飞熊军的军士们猛然浑身一震,手中的斩马刀高高举起,虽然明知道不是对方的对手,但还是义无反顾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因为他们是飞熊军,他们是大秦帝国的精锐,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要为大秦而战。
“杀!”
飞熊军喝出一声高昂的吼声,手中斩马刀不停的劈向僧人和秦戈,如一座刀山轰然倒下一般。
被笼罩其中的秦戈,赫然感觉到一股冲天的杀机涌入脑海,让他幼小的身躯不由的一颤。
但当他刚刚抬起头来,却见足有上百飞熊军军士的身体炸成了血花,轰然洒向天际。
“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但你们却偏说他是什么祸国的妖孽,想你们堂堂帝国军人,不敬君父,却偏要去敬钦天监里的那些神棍,偏要听信他们的鬼话,泱泱帝国,如果真的因为一个孩子而败亡,这样的帝国,你们还用得着去用生命守护?这样的帝国不要也罢,你们这群白痴!”
僧人望着向自己蜂拥而来的飞熊军,心中火气,一边踏步向前,一边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白痴。“秦戈虽然不知道僧人在骂什么,但见这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要杀自己,也不由的跟着僧人破口大骂。
“杀!”
回答秦戈的却依然还是那震天撼地的杀生,悍不畏死的飞熊军犹如着了魔一般,蜂拥而至。
僧人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口气,带着秦戈,轰然杀入了人群。
他知道,此战,注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大家,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战而已。
“蓬!蓬!蓬!”
脚踏莲花,手舞竹棍,瘦弱的身形爆出乎想象的力量,数脚连踏,虚空和地面尽碎,飞出无数的飞雪砂石,随即僧人的神识,飞雪和砂石于一处,形成一团巨大的风暴涡流,随着僧人的脚步,一路杀将而出,沿途席卷了无数刀枪和血肉,硬生生筑出了一条血肉大道。
……
这一年,是大秦帝国洪武十七年,皇帝陛下率领大军征伐南蛮叛乱,凯旋途中,突遇大雪,被困在咸阳城外。咸阳城内由皇后、六部以及钦天监共同执政。
这一日,飞熊军包围了咸阳城东的凤栖别院,却不想,竟然被突然而来的西天佛门了如神僧全部斩杀,血流成河,凤栖别院也化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史称飞熊之殇,也称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