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尽欢空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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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出鞘

当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洒向苍茫大地时,分割了白天与黑夜,唤来了星辰与冷月。

晚饭时分,夜幕降临。

“小野!”

一声娇叱,点亮了整个黑夜,也惊醒了尚在梦中的阿野。他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神色看上去有些疲倦,但嘴角边却是挂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显然刚才是做了个美梦。

阿野舒展了下身体,从床上爬了下来,七手八脚地穿上衣服,望着身前似笑非笑而又带着一丝嗔怒的西池,好不容易定下来的心神又是一阵摇晃,一撇嘴,道:“难得睡一觉,还被你吵醒了。”

西池看着他睡意朦胧的样子,不由地“扑哧”一笑,道:“睡睡睡,都睡了十几天了还睡,你连饭都不吃了吗?”

他本想开口说不吃,谁知刚一准备开口,肚子便“咕噜噜”一阵直叫,这才想起自从他昏迷那刻起,便没有进过食了。

阿野本就是个脸厚的人,能吃大白饭,他自然高兴,当下倒也没多不好意思,笑道:“吃吃吃,当然吃咯。”

西池白了他一眼,心中却是一阵满意,淡淡道:“那就乖乖跟我走。”

说完,她转身向屋外走去,在孤傲的黑夜里留下了一个如诗画般的背影。

阿野笑了笑,随着西池走出房去,但见月色朦胧,依稀可见闻人世家府邸的辉煌气派。

微风拂来,竹声涛涛,仿若来自明月深处的憔悴哀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柔柔的雾霭,四周每一株花草在风中低吟着那深秋的零碎情怀。

一片落花凋零,在月色中飘来飘去,挡住了少年混浊的视线,挡不住的却是在日月光辉下沉浸万年的沧桑青苔,仿佛每一片青苔都在叙说着闻人世家的辉煌历史。

阿野观望着眼前错落有致的雄伟建筑,以及满布在四周的假山岩石,风景凄美而柔和,他的心里却是凄凉而又萧索。

哪怕在美丽的风景,也抵不了他那过往岁月中留下深刻记忆楼阁的万分之一。

有时候,陌生真的比任何都恐怖,一种凉到心髓的恐怖。

他霍然深吸口气,仰望明月,也不知此刻他的内心是兴奋还是厌倦。

这难道就是他日夜向往的自由吗?

眼见阿野愣在原地,西池忽然止住了脚步,将目光投向他,刚想开口呵斥,可话到深喉时,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去了。

阿野那清秀而又带着一丝倔强的侧脸,在月光下,仿佛严冬下的烟火,将她那心中冰封万年的河流缓缓融化;仿佛早春的风絮撩开了她的裙角,丝丝滑过她纤细的玉腿,深居她的心房。

她的脑海忽然一片空白。

而此时,阿野眼角余光注意到了她那带着一丝异样情绪的目光,微微皱了下眉头,也向她望去。

黑夜中,两人目光无意间交织了起来,仿佛连傲然的孤月也泛起了柔情之意。

此时,天上地下,仿佛唯剩此间少年少女,唯有那一缕一缕的幽香,在这花前月下,真真切切地缠绕在他们的身旁。

两人就这般傻子似的对望了半响,心中却不由双双暗想:“他竟是这般好看。”

远处枝头,有几只嬉戏打闹的小鸟,吱吱喳喳,仿佛也在叙说着什么。

意识到气氛不对后,西池忽然把脸转去,俏脸上泛起了一抹不可察觉的红晕,淡淡道:“再看我,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狗吃。”

完言,不理身后的少年,浅步向前走去。

阿野心中一阵无奈,凝视着她那仿佛来自远山云巅的背影,笑了笑,道:“你若是不这么凶的话,定会更好看了。”

听到此言,西池的步伐忽然一顿,身子微微一阵颤抖,柔弱的背影下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她的声音也仿佛来自幽远的山谷,轻声自语道:“是吗……”

沿着小桥流水,两人走上了白玉石阶,石阶看上去年代久远,已在风花雪月和匆匆光阴下留下了深刻的印记,石阶上,是一所庄严巍峨的大堂。

大堂门口站着两个仆人,眼见西池走进了门内,纷纷恭敬地低下头叫了一声小姐好。

大堂内,摆着一张紫檀木雕刻而成的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各式新鲜美味的小菜,可谁都没有开吃,而桌子周围坐着四个人,其中一人剑眉星目,背对着大门,正低头一声不吭,赫然正是闻人厥;而他对面坐着一个中年汉子,面色冰冷,左半脸上还有着一条明显的刀疤,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中年汉子左手边是一位仪态万方的美妇,正皱着眉凝视着闻人厥,神色亲切而又古怪;而最后一人是个神采奕奕的持剑男子,他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神情中却有着一种道不出的孤独。

发现阿野与西池走入堂内时,四道或冷或怒或平淡的目光突然投来,投向了阿野。

阿野虽是胆大妄为,但却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他不太明白他们目光中的那丝敌意,特别是方才望向窗外的那个男子,竟使他精神上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压迫感。

正当阿野要微笑向众人示好时,那有疤的中年汉子却突然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走到阿野面前,一语未发。他冷冷地凝视着阿野,神色中带着一丝杀意,阿野也淡淡地凝视着他,神色中带着的却是亲切之意。

大堂内,出奇的静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望着场上两人。

中年汉子霍然抬起了他粗壮有力的手臂,一巴掌向阿野右脸拍去。

“啪!”一声脆响,众人不由一惊。

一股火辣而又钻心的疼痛在阿野知觉中反复流窜,他已翻身倒地,他的右脸已红肿了起来。

一滴金黄色的血不可察觉的自他的嘴角流溢而出,却是没有逃过那持剑男子的眼睛,他死死地盯着阿野,眼神深处尽是骇然之色,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阿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甚至,他都不知道无缘无故扇他巴掌的这个中年汉子是谁。

委屈、不服、倔强……种种情绪在阿野心中强烈的冲撞着,他手臂撑了下地面,突然站了起来,怒道:“为什么打我?”

这也是西池想问的,她不明白她的父亲为何要无故地打他,西池当然想要阻止她的父亲,可她打心底里惧怕而又敬畏她的父亲。

中年汉子冷哼一声,道:“若不是我儿子侠肝义胆救你这个黄毛小子,魂丹也不会被蚩尤族的妖魔所劫。”

阿野听得稀里糊涂,什么“魂丹”和“蚩尤族”他从未听说过,但也大致了解了他所指的儿子是闻人厥,魂珠便是他们所运送的货物,而他所说的妖魔应该就是那夜所遇到的那个了,可闻人厥当时早已吓破了胆,哪有救过自己?

想到此处,阿野气从心来,冷冷一笑,道:“胡说八道,你那狗屁儿子惹事还来不及,什么时候救过我了?”

语气坦诚而又坚定,使人不得不信服。

那中年汉子闻言心中一阵动容,他听闻人厥叙说,那日运送魂丹回来的路上,看见一个少年被妖魔逼得手无足措,于是不忍心看下去,才与护送魂丹的黑衣人一起上去帮忙,结果妖魔法力通天,敌不过他,最后黑衣人都死了,而魂珠也被那妖魔所夺去。

他对自己儿子了解深刻,经此少年一说,隐隐中也觉得这件事中有点蹊跷,于是他向闻人厥冷冷望去。

闻人厥被这咄咄逼人的目光一扫,心中不由一颤,本来他若是在路上不做停留,走大路回家,定不会遇上妖魔的,可他偏偏起了公子之心想去别黎楼观光下风采,货物太多又不好放在太明显的地方,最后只好放在荒郊野岭,还留下了赤狐守护,本来一切计划的好好的,谁知突然来了个妖魔把这一切都捣乱了,他怕他父亲责怪自己,只好编出一个救人丧物的故事。

他干咳一声,大义凛然地道:“爹,其实也不能……怪他,都怪我没用,敌不过那妖魔的法力!”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毫不动摇,阿野听他此言也大致猜出了其间种种,顿时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中不由暗想:“也不知他说此话,心里究竟羞也不羞。”

那中年汉子见他儿子非但没有责怪那小子反而还自责起来,于是心中更是深信了闻人厥所说的话,转过身去,怒目圆瞪,狠狠地盯着阿野。

经此一番谈话,西池早已看穿了他哥哥撒的谎,心里为阿野打抱不平,刚想开口解释此间种种真相,那中年汉子却又是一脚向阿野肚脐眼踢去,来势迅猛,阿野完全没有防备过来。

就在这时,“哐啷”一声,仿若天神之吟,响彻了整个大堂。

剑气弥漫,寒光一闪,四周的温度刹那间低了下来,屋内的烛光摇曳不断,一阵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使得众人无法透过气来。

那持剑男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阿野的面前,只见他左手持着一把亮如白昼、凉如秋水的宝剑,挡在了阿野面前。

他白衣黑发,丰神俊朗,锋芒的眼神犹如刀锋般清冽,剑尖上冷冽的荧光映在了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好似蒙上了一层日月光辉。

“铮!”

那男子只是将剑鞘轻描淡写地一挥,却是仿佛激起了千万重海浪。

虚空中一道寒光闪过,若星河璀璨又若风中花絮,看似轻缓,却又仿佛夹杂着无穷无尽的道法,直冲冲地劈向了中年汉子横踢过来的腿。

随即,一股力量如排山倒海般向中年汉子涌来,他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墙边飞撞过去

“砰!”

中年汉子大吐了一口鲜血,靠在墙角,面色铁青,心中愤怒无比,可却又似乎不敢发泄而出,恨恨道:“你……”

持剑男子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并未言语,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月色从窗外无言地穿透了进来,照在了持剑男子的身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光辉,他孤傲的背影中流露出了一种不可一世的自信,宛如天神。

他手里紧握的那把剑,又回到了鞘中,依稀还可听见剑鞘内的“嗡嗡”之声。

在冰冷决绝的月光下,这把剑,说不出的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