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纳什最著名的狩猎日,长期被冰雪包围下的纳什在这时终于热闹起来,缪一一早就被从被窝里拉起来,睡眼惺忪,任凭着下人给自己梳妆打扮。嬷嬷在她眼睛上吹了一种金粉,她觉得发痒,嬷嬷不让她揉,说是可以防着外面的风尘。
差不多到了午时的时候,李陵澈才来,他今天配合打猎的日子,他身穿白色衬衣,外套着一件黑色双排金纽扣的衣服,黑色的长筒靴覆膝而上,显得高贵英气十足
缪一也被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一条水红色的收腰宽袖长裙,蜷曲的长发用金色的长绳盘在头上,脸上印有金色的麦穗图案。李陵澈伸出手,手指修长,缪一害羞将手放在他的手上,在他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依山而建的狩猎场,一条平缓的湖水环绕周围,水草丰美,禽兽繁衍。缪一出了宫殿,来到充满青山绿水的地方整个人都活泼起来,一路上都探出脑袋张望着外面,李陵澈笑意浓浓看着她,也任由她。
猎场有个高台,木头搭建,彩色的旗帜树立在地面上,风吹之下发出猎猎响声。
李凌澈牵来两匹马,远远看见正在整理马匹、准备上猎场的李瑾。他身上还穿着软甲,估计从军营里跑出来,害怕父王责备就没有回家。
“你怎么也来了,父王不是让你去满都军营参加训练吗?”
“我和那个狗杂种闹翻了,偷跑出来了。“李瑾满脸的不屑,他嘴中的狗杂种是纳什军营的统领,叫崔胜,出了名的严厉,不近人情。李瑾虽贵为王子,但崔胜却没有对他特别对待,李瑾脾气火爆,却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那里的日子简直过不下去了,不给休息,不给睡觉,饭菜连猪食都不如,父王也是太狠心了,让我和那群下人住在一起,又臭又脏。“他向李陵澈倒苦水,他从小养尊处优,连撒尿兜要人服侍着。在军队里没少耍脾气,偷懒。
“父王也是为你好,不去训练习武怎么能带兵打仗?“
“我未来又不是要打仗送死的,我是要当纳什王的。“李瑾心里不开心,“大哥,你替我向父王求情,不要让我再去军营了,我真受不了了。我今天偷跑出来,狗杂种肯定要在父王面前说我坏话,我受罚是一定了。“
“我和崔胜倒是有些交情,前年的时候,我曾经和他一起带兵去平定边境暴乱,他当时身受重伤,我算得上救他一命。如果我请求他,或许行得通。“
“真的吗?你能让他不要在父王面前告我的状吗?”
“我试试吧,他应该会给我个面子。”
“太好了,你让他也给我点面子你知道他每次训我,都让我下不了台,我一个王子怎么能受得了这种气。
“他严格要求你,也是为了锻炼你,不要和崔将军生气,他是个有经验的将军,我和他从事的时候,他教了我很多东西,只要你耐下性子,多向他请教,他会教给你作战方面的东西,对你的未来很有帮助”
“他对我和大哥不一样,我们俩见面就像仇人,而且我才不要向他这种下贱人请教东西。”崔胜出生底层,奋斗了四十多年坐上了将军的位置,受人爱戴。李瑾却总是和人嘲笑,他虽然现在装样子是个了不起的人,但其实骨子里还是个穷人。
他哀怨道道,李陵澈也没有再多劝说,李瑾骑上马,已经对待会的狩猎跃跃欲试了,他高兴地对李陵澈说,“大哥,就这么说好了,你替我和崔胜说,等我玩够了,就会回去,让他不要告诉父王。”
李瑾走后,李陵澈牵着马,远远地对棚里的缪一喊道,“缪一,要试试吗?“他拍着马背,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缪一惊喜又害羞,她偷偷瞄了眼身边的嬷嬷,嬷嬷没有说话,看了眼心虚的缪一,脸上带着无奈,似乎是默许了。
她换上装扮,长裤长靴,李陵澈将她扶上马背,自己也上了一匹马。缪一摸着马缰,两只腿夹了下马肚,胯下的马就小步慢跑起来,她好久没有骑马了,高兴地来回绕圈。
李陵澈说待会狩猎开始后,就跟着他一起。缪一开心不已,豪言壮志说要把所有的猎物都射中,带回宫殿。
正午十二点,三声鼓声后,一群金雕从笼中飞出,李陵澈坐在白色的骏马上,拉开弓弦,手臂纤长有力,静静地瞄准天空,侧脸专注迷人。
射猎前,由李陵澈来缪一在人群中望着他,即使射箭,他也温和冷静,不带有倾略性,箭飞向天空中,竟然同时射中了两只金雕。
人群里发出惊呼声,一声鼓声后,狩猎就正式开始了,数千头麋鹿像流动的溪水奔跑起来,在开阔的前路迅速分流,钻进隐蔽的森林,猎手们紧随其后。
缪一紧随着李陵澈,两个人一起骑上一条小径,李陵澈从背囊里抽出箭,射中了要爬上岩石的鹿,没过一会又射中了两头,缪一看着也急自己到现在一无所获。李陵澈和她决定一起围堵一只鹿,缪一在射中了鹿的屁股,却来不及抽箭再射,白白浪费时机,让它跑了。
李陵澈安慰着她,慢慢来,待会有机会就让缪一上。缪一也更加努力,跟随着李陵澈,突然她看见有那只被射中了一箭的麋鹿跑到了一条小路上。她望着前面不远处的李陵澈,想着先去把它射中了,再去找李陵澈。
她追着那只鹿,它因为受伤后,行动有些缓慢了,缪一抽出箭,接连射了两次,终于鹿死倒在了地上。她开心地欢呼起来,却突然发现周围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人,密密麻麻的树木,来时的道路她已经不记得了,来回转绕了几圈,她才意识到她迷失了方向。
突然一个影子从树堆里窜出来,缪一赶紧拉紧了马缰,一只成年的雪狼立在小径上,裂开它的嘴,露出一口尖利牙齿,喉咙里发出嗡嗡的叫声,但是它只是站在那里望着了缪一。
缪一望着那匹狼,无法言说的奇异感觉涌上她的心里,那种对视持续了有一分钟之久,直到士兵的呼喊声,狼躲进了荆棘丛里。
李凌澈叫了她,缪一回过神,他担忧地看着她,“有受伤吗?“
缪一弯起嘴角摇头。
“那就好,刚才吓了我一跳,我转过脸发现你不见了,到处寻找你。”
“我去追这只麋鹿了,”缪一指了指在地上的麋鹿,“可是追上后,追上后,”缪一不知道怎么和李陵澈解释刚才发生的情境。。
“我们回去吧。”李陵澈微笑着说。
“什么?”
“如果你受到惊吓了,不想再接着狩猎的话,我们就回去休息吧。”
缪一其实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想告诉李陵澈,刚才她望着那头狼她觉得熟悉,像是在心底里一种熟悉感。但是李陵澈脸上的笑容温和,像面对孩子时呵护的微笑。缪一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距离感,而且越是相处后,那种距离感就越来越深。她安慰自己等过一段时间,他们两个就会熟悉了,李陵澈内心的大门就会为自己打开。
晚上的时候缪一在镜子前梳头,听着敲门声转过脸,李陵澈依靠着门框站着,“我能进来吗?“
她的头发散在肩上,又蓬又松,长吉以前还嘲笑过她,像一只炸毛的小狗。她不想让李陵澈见到自己这个样子,赶紧用一根细绳将头发绑起来,眼睛都不敢看他,害羞地点了点头。
“白天你受到惊吓后,一直没来看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已经好了,发生什么都忘了。”
“那就好,”他伸出手,手掌心有一只玫瑰花的胸针,“今天狩猎赢来的奖品。”
缪一惊喜地拿过来,那只玫瑰花的胸针上镶嵌着红色的宝石十分美丽。
李陵澈微笑,看她喜欢地把胸针别在自己的衣服上,在镜子里比照着,轻声说道,“你知道玫瑰花胸针的故事吗?”
缪一摇头,“有什么故事吗?”
“从前有一个士兵深爱着一个公主,他是她众多侍卫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因为身份的差别,他从来没有对她表露心声,却愿意为她献出自己的生命,即使她不知道有他的存在。后来他要被派往一场凶多吉少战争,前一晚,他收到了一朵干枯但是却完整保存的玫瑰,纸上写了一句话希望它能比我幸运,能离你近一点。”
“他才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被花园里的玫瑰荆刺扎到了手,他将那朵带刺的玫瑰摘下给她,说了一句话,小心。那是他第一天来宫殿里,他还不知道她就是公主。”
“后来士兵带着那朵玫瑰上了战场,将它放在最贴近胸口的口袋里。战争死伤无数,但是士兵为了能再见公主一面顽强地活下来。然而等他回国的时候,他却没有再次见到她。公主在与他人结婚的前一晚自杀了,伤心欲绝的士兵从此夜夜买醉,并在一次冲突中死去。世人知道了他们的故事,制作了一只玫瑰胸针,象征着生死都无法阻断的爱情。”
红色宝石所雕刻的玫瑰花娇艳欲滴。缪一抚摸着它,抬头看李陵澈,白天的时候,她还误会他了。
“想家了吗?”
缪一看着他,怯怯点了点头。
“等过段日子事情少了点,我带你回祁连,好吗?”
“真的可以吗?”缪一惊喜地也顾不得礼仪了,抓住了他的胳膊,又觉得有些不妥,立马将手收回,害羞地看着他。
他眉眼含笑,点了点头。
“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骑马,晚上吃烤羊腿,油滋滋地咬起来特别香。”她黑溜溜的眼珠子亮亮的,讲的神采奕奕,“还有过不了多久就是祁连十月的放灯节了,到时候整个祁连人都会到卑语坡,如果我们赶得巧,还能碰到。”。
“这是我们祁连人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将寄托着自己愿望的灯具放飞,越是虔诚的人,愿望就会越快被沧流神听到。我曾经做了一个大公鸡的灯,花了有两个月的时间,放的时候就属我的最显眼,当时还许了一个愿望......”她声音有些小了,脸上发红,眼神躲闪。
“什么愿望?”
她摇头,“不能说。”
“那实现了吗?”
她鼓着嘴,想了一会,很懊恼的样子,“不知道,以前总许愿望,希望自己伤寒赶快好,阿爸以后不打我了,后来绿筝说这些都不能叫愿望,伤寒时间到了自己就会好,人长大了就不会被父母打了,叫我许一个有意义的。我当时想什么才叫有意义呢,想了好久,到放灯的时候我才想好......”
她不过是个小女孩的心思,李陵澈也能看穿她心里所想,只是没有说出来,声音轻柔,“会实现的,你这么认真,沧神一定会听到的。”
暖暖的灯光照在缪一的脸上,婴儿肥的脸颊像一个饱满的苹果,她含羞地看了一眼李陵澈,又低下头抚摸着自己胸前的胸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