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晨曦微亮,阿正便已早早地醒来,今日便是他与魏炎武约定学剑的第一日。而魏炎武却已更早地醒来,独自在悬崖旁吐纳运功疗伤。对现在的魏炎武来说,睡眠也是一种痛苦,与其遭梦魇一次次重复地侵扰,不如醒着禁受现世的折磨。
阿正拿起昨日魏炎武折下给他用来练剑的枝条,有些兴奋地向山崖走去。
“阿正,我如今的内功不适于你修习,所以接下来几日只得传你一些练功和剑术的心得,你且听好了”阿正走近时,魏炎武突然说道。
“天下人习武,一练外功,一练内功。外功讲求招式之精巧及使力之恰当,内功则是强调积累及运用方式。内外相合,是谓登峰造极之境。世上门派,或擅外功,或专内功,然皆不得脱离其中之一。就如玄天教来说,其主张内功外功中和,故教中有精妙剑术,更有高深的内功心法。而北域有一大派名为折剑门,之所以名为折剑,是因为该门派极其擅长刀法。其刀法之惊奇,冠绝当世,追求外功的巅峰,而于内功一途,便稍显的弱了。
除内外功之外,还有便是轻功了。轻功高超者,日行百里,一息十步,闪躲挪腾,便如鬼魅幽影般。以高绝轻功为基石的武学,也是十分厉害。传闻百年前江湖存在的刺客门派,隐其生息,以高绝轻功,从暗处一击杀敌,虽有违大丈夫之行,然依旧不可谓不高明。玄天教武学于轻功一路,实属稀松平常,我便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另外,便是眼观八路,耳听八方的功夫。此等功夫,既有天赋支持,也需常年累月的练习。我传你练习方法,你每日锻炼数个时辰,时候到了,其义自见……”
阿正一字一句认真听着,魏炎武所说大概与元隐真人所说相同,然却更为详细。看来这位师兄痴迷武学,倒不仅只是练功习武,与武学常识江湖轶闻方面,也是颇有涉猎。
“内功的积累,便是依靠修炼心法,取天地之威能,贮藏于丹田。然不同的心法,修炼内力的方式效率也是各有不同。至于内力的运用方法,更是千奇百怪,便如我现在所用的血刹神功,十年内功可使出三十年之威,然其反噬之严重,却可夺人性命。而玄天教天地人三重内功,人字篇着实平庸,但也易于理解,与入门弟子修炼,再好不过。昨日你熟睡之时,我曾测试了你的内功,你入门不过两个月,有如此积累,倒也算得上勤勉了。
从今天起,于内功,我会传授你一些地字篇中的内容,至于外功,我会与你分享我这些年来使用剑法的心得。还有,我传授剑术的方式……”魏炎武站了起来,捡起身旁的另一枝枝条,做使剑起手势,面向阿正道,“我会不施内功全力而为,你休怪我无情了!”
话音未落,手中的枝条已重重抽打在了阿正的肩上。一阵钻心疼痛,如电流般游走阿正全身,自己手中的枝条,竟便这样落在了地上。阿正下意识地去扶肩,然疼痛又从双足传来,接着又是右手,紧接着双足,胸口,甚至是背部。
“通”的一声,阿正摔倒在地,哀嚎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指向他的“剑”。
“阿正,行走江湖,若逢敌手,又岂会是门派师兄弟间的切磋。杀机一现,你便应剑指敌手,全力以对。若有丝毫懈怠,你如何留得性命?
更有甚者,当我一击打中你的肩头,你为何要丢下剑,又为何要傻傻地待在原地?
若想取胜,纵使对手一剑刺穿了你的肩头,脚下步法不可停,手中兵刃更不能弃。稳住心神,再运真气,寻敌破绽而不乱自己的攻势,才是破敌之法。”
阿正怔住,魏炎武一言,如一剑劈开他心中的迷障。说书人口中的江湖,是浪漫的。大侠制住了恶人,其中凶险,寥寥数言带过,便好似无足轻重,因为人们知道,大侠不会败,更不会死。而自己终究不是那华丽辞藻里的侠客,不久前,自己是那样地无力,自己的故事差点便要在开头结束。
在教中练功,自己只是一遍遍地重复那荡枫剑法的剑招,与人比试,自己也只是拘谨麻木地拆招。这样练得的功夫,与那些卖艺人的舞刀弄枪,又有什么分别呢。
脑中猛然闪过越师姐那日站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样想着的阿正,拿起一旁的枝条,一个打挺翻起,周天如苏醒般运转。他高高跳起,手中枝条如大刀般劈向魏炎武。
魏炎武看到了阿正眼里的火,而那不是怒火。
他嘴角微微上扬,只是微微侧身便躲开了迎面而来的攻击。而阿正只是刚刚落地,便感觉背后一阵大力传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用力过猛,招式拖泥带水。话说,你这是玄天教的剑法?”
阿正面朝地摔在地上,忍着疼痛站起来,内心思绪万千。
“与敌相对,眼纳万物而内心空明。”魏炎武边说着,便再使剑法而来。
阿正勉强抵挡,枝条相交,噼啪作响。而不过三招,阿正又倒在了地上。
“纵使周遭如闹市嘈杂,汝之耳中,唯有我挥剑之声。”阿正一个翻身而起,枝条已打在自己的脚上,猛然想起魏炎武先前所说,忍着疼痛,自己先退开了数步。
口中喘着粗气,阿正的脑中已无别的想法。此时的他弃守为攻,奔向魏炎武,连出十剑,便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荡枫剑法。
然一气呵成的剑法,被魏炎武轻巧地一一破解。
“奔袭之时,七分内力集与双足与手中,剩三成遍布周身,不可懈怠,”魏炎武一边高声说道,一边拨开阿正的枝条,枝条在他手中一转,尖端便已对准了阿正的胸口。他毫不留情的出手,阿正便觉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整个人后退了几步,却没有倒下。
“稍有懈怠,便是重伤。善用内力者,方才那一瞬,真气已护于胸口。而你却是丝毫没有防备,破绽打开,此时我若使上三分内力,你非当即毙命不可。”
魏炎武看着阿正,此时他尚瘦小的身躯因为疼痛而颤抖。但眼神相交,先前那团火,却依旧没有熄灭。
“这一击虽为使上内力,但用力着实不轻,他未加防备却还能站着,着实了不起。”魏炎武心想。
但只是靠意志力克服疼痛是不行的啊,我的小师弟。
阿正再次攻来,速度已是慢了许多,但那力道,却是丝毫不减,内力集于双手,阿正便这样挥舞着枝条。
魏炎武轻轻后仰,躲过横扫过来的攻势,下一秒却深感惊讶,因为明明没有触碰到树枝的他,脸上却感到了丝丝疼痛。
然而此时的阿正依旧露出了破绽,魏炎武也不放过,用劲拿枝条劈了过去。然而他的“剑”便仿佛劈在了布帛之上,阿正虽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却马上站定,又攻了过来。
“这孩子,还真令人讶异,”魏炎武猛然发觉,阿正的天赋,或许没有自己想象地那样简单。
不知不觉,已是正午,你来我往的比试之后,阿正终究是倒下了,而这次,他没有站起来,在地上大声喘着粗气。身体从上到下,没有一寸肌肤,不感到疼痛。
魏炎武抬头看看日光,竟感到了丝丝疲倦。大伤未愈,此时的他还不可妄动内力。然而时间已到正午,魏炎武猛然察觉,阿正的内力,与自己先前所探大相径庭。
毕竟,此时的阿正是因为体力耗尽而倒下,但内劲却尚有余裕。两人可是足足相持了数个时辰,此等内力,若只是修炼玄天教人字心法,如何也得勤练数年方可达到。更何况,阿正究竟剩下多少内力,犹未可知。
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魏炎武的内心波澜骤起。
师父,您真是收得了一个好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