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黎明的曙光刺破夜的面具,苏醒的城市在朝霞中焕发出勃勃的生机。街道上的车辆开始多起来了,赶着早市的男男女女们骑着电瓶车你追我赶,过路的行人络绎不绝起来,似乎这座城市与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约定似的。而楼下的太极拳音乐开始响起,骏明发现自己昨晚就躺在床上睡着了,而甄婧双手伏在书桌上,也睡着了。他们都是几时睡着的?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实在不忍心看甄婧这么睡在书桌上,他把甄婧轻轻推醒,甄婧睡眼朦胧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看骏明站在自己面前,有点惊诧,但很快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神情又淡定了下来。
“阿骏,你起来啦?”
“嗯,你昨天一定没睡好吧,我去下点面条,当做咱们得早餐吧。”骏明起身准备往厨房走,却被甄婧拉了回来。
“阿骏,你先去刷牙漱口吧。你今天不是要去填报志愿吗!”甄婧已经站起来,朝着厨房走去了。
“那我们的早餐就全权交给你负责了,我先去洗漱。”骏明脚步有点匆忙,神色有点慌张地朝卫生间走去。
在骏明洗漱的时候,小提琴声响起来了!小提琴一般都是傍晚的时候才会响起,今天怎么一早就响起来了,这样不怕打扰到邻居正常休息么?小提琴应该有不得不拉的理由吧,骏明猜测到。不过今日的提琴声里,多了一丝不安与彷徨,缺少了往昔的那种宁静与平和、轻柔与优雅。
骏明没有心情去聆听,而是匆忙洗漱完毕。当他回到餐厅时,发现热气腾腾的三鲜面已经端放在自己的面前。如果说骏明平时煮的面条是下里巴人,那这碗面就是阳春白雪!
“对了,甄婧,你也去洗漱吧。”骏明如是说道。
“可我没有牙刷……”甄婧有点犯难。“要不,我就不吃了,我待会就回我落脚的地方!”甄婧补充道。
“我还以为是啥事呢,这多大点事,我这边有好多新牙刷呢。”说着他就去房间取出了一只新的牙刷,还有一条新毛巾。
“那好吧,那我吃完早饭后再回去吧。”甄婧接过牙刷与毛巾,往卫生间走去。
由于甄婧刚刚就煮了一碗面,骏明这下终于有机会在女孩子面前,表现他的厨艺了。他趁甄婧洗漱的间隙,跑到厨房开始煮起面条来。甄婧给他准备了三鲜面,那他就为甄婧准备香菇肉丝面吧,香菇还是昨晚甄婧买来的,肉丝冰箱里本来就有。
当骏明把面端到餐桌上时,听见卫生间还有流水声。好吧,女孩子洗漱速度没法跟男生比。骏明开始享用起甄婧为他准备的早餐来。
味道还真不赖,丝毫不逊色于东街的那家农家面馆。正吃到最Happy的时候,卫生间的门打开了,素颜的甄婧看起来还是蛮好看,虽然没有化妆时那么妩媚,但素雅之美令人咋舌。
“嘿嘿,甄婧,我在鲁班面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呀,希望你不要嫌弃我为你精心准备的面条。”骏明笑嘻嘻地把那碗面毕恭毕敬地推到甄婧面前。
“哈哈,瞧你说的,既然是阿骏为我准备的,哪怕这是碗毒药,我也愿意喝。”甄婧很愉快地接过骏明的那碗面。
“嗯,味道不错,不愧是阿骏!”被人称赞的感觉,就好比买彩票中了奖一样。由于时间比较紧迫,当甄婧刚开始吃面时,骏明已经吃好了。
“甄婧,我必须马上就去学校了。我把备用钥匙交给你,家里面就交给你打点了,我走啦!”骏明拿了那本笔记本与笔,就下楼了。
启明高中微机房那边很热闹,聚集了好多前来填报志愿的。他们以班级为单位,虽说是在排队,但队伍很不整齐,大家交头接耳,闹闹哄哄的。骏明来的算是比较晚的了,因为队伍已经排到了高三30班了,而骏明所在的班级在32班。由于学校机房电脑数量有限,每次只能进两个班。
班主任徐长荣看到满头大汗的骏明,一副鄙夷不屑的眼神乜斜着他。手里握着一卷白纸,估计是班级学生的信息表格或者填报志愿时的注意事项说明书。徐长荣是一位中年大叔,厚厚的眼镜似乎在暗示着自己的学识深度,但很不和谐的卷发让原本就略显臃肿的他,看上去不像一个学识渊博的学者,倒像一个怪蜀黎。
这位班主任曾经是B县城下的C镇高级中学的老师,后来他所带领的好几届同学,取得了不斐的成绩,连年被评为C镇最佳班主任,Y市最佳青年骨干教师,J省杰出青年教师等等殊荣。后来被弘毅集团董事长林毓芬女士以高额聘请,弘毅集团对人才的渴望从来不吝啬金钱。徐老师其貌不扬,但不得不承认他治学严谨、因材施教、独具慧眼。也许是多年的教学经验让他对学生总是充满怀疑,也许是自信心过于膨胀,导致他有点瞧不起成绩不好看的学生,当然这种蔑视不会表露于言语之间,而是在他的眼神里。
班主任握着白纸的手弯曲着摆在胸前,另外一只手握拳别在身后,在没高考前,同学可能会惧怕这位严厉的班主任,但高考完了之后,班主任的威慑力明显消减了许多。交头接耳的同学看到班主任在身边,也没停止讲话。穿过人群,班主任走到骏明跟前,握着白纸的手突然扬起,在骏明头上敲了敲,看到骏明一脸懵逼的样子,班主任慢条斯理地说:
“办事拖拖拉拉,难怪高考跌跟头,该!”说完还使眼神给骏明,似乎要生吞了他。
骏明听完之后,没有反驳,因为自己确实没考好,理亏的人说再多,都是为失败找借口,在别人看来都是强词夺理。因此,骏明耷拉下脑袋,任凭班主任发落。
班主任当然知道骏明的真实水平,他在得知骏明考了个全班倒数的成绩,着实让他痛心疾首,但他见惯了这种事,除了叹息他也别无他法,只能听老天安排,看同学自己造化了。
“别灰心啊,骏明,路是自己选的,只有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才会苦尽甘来,否则你的这辈子也就那样了。”班主任这在鼓励骏明呢,作为一名教育从业者,谁不希望桃杏满园、春风化雨呀。说完,又一手握着白纸在胸前,一手别在身后的走开了。
“骏明,老实说看到波斯猫露出狡黠的微笑,我就想揍他!”一旁的王友荃凑到骏明耳边低声说道。“波斯猫”是同学们给班主任取的绰号,因他的卷发而来。王友荃是骏明的死党,虽说平时成绩一般般,但这次高考他居然超出一本分数线30分!上次谢霭媛的派对上,与骏明喝了好多酒,不过他酒量了得,骏明不是他的对手。
“他有资本笑,就让他笑吧!”骏明从来不在意别人不怀好意的微笑,更何况是一个对自己影响力越来越小的人。
“骏哥,你打算填哪里的志愿?”王友荃注视着骏明,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他的回复。
“S城的科技大学!”骏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骏哥,就我所知S城的科技大学是一所本二院校,科研实力与学术水平据我所知属于中等偏下水准。为何不选择省内的高校?”看来王友荃是做过调查的,至少他对江浙沪的高校是做过功课的。
“我知道!友荃,我不怕难为情,就直说吧,以我目前的成绩,想在省内挑一所好的高校,已经成为一种奢望了,更何况,我想出去看看。”骏明似乎已经决定好了。
“哎,其实大学就是那么一回事。好与不好,都在那里,要是我是你,我会选择重读。”友荃不无惋惜地说道。
“重读?!对不起,好马不吃回头草。随着高考成绩的公布,我已经放弃了对名校的盼头。”骏明的说话声在嘈杂声中,显得格外微不足道,但友荃听得真切,也不好再说什么。他除了惋惜,也没其他方法劝一个心死之人回心转意。
“请31班、32班同学去机房填报志愿!”教导主任拿着扩音器大声嚷嚷着。说罢,31班与32班的同学依次入场,交头接耳的同学在前行中,仍不忘说上两句。
等两个班同学到位后,两个班主任在台上宣布网上填报志愿注意事项,徐长荣手上的那卷白纸终于派上了用场,他声情并茂地朗读着细则,而31班班主任则作必要的补充说明。一切事项交代完毕,机房负责老师再交代一些电脑操作注意事项,于是大家伙就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滴滴答答地点着鼠标,开始填报起志愿来。
与往年填报志愿有所不同,以前是在未知成绩的前提下,填报志愿,而今年是已知高考成绩,去填报符合条件的高校。尽管骏明的成绩达到了本一分数线,但他终究是不敢填本一高校作为第一志愿,而是直接填报了S城的本二院校为第一志愿,第二志愿为省内的一所本一院校,第三志愿仍然为S城的一所本二院校。他一想到甄婧,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S市的高校,对他而言,填报S城市的高校,是一个愉快的决定!
骏明一眼瞟到了谢霭媛,她其实已经提前被吉大录取了,她今天完全没有必要来填报志愿。但班主任说,吉大虽说是提前录取了谢霭媛,但终究没有白纸黑字,所以让她在高考网上填报系统再填报一次,以免后顾之忧。而坐在骏明旁边的王友荃,他早就决定好心仪的高校,因此很快就在网上填好了志愿。
在骏明看来,无论是31班,还是32班,大家脸上似乎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唯独自己内心充满着忧伤与彷徨。平时班级倒数的杨凯这次都考到了班级前几名,平时经常被班主任讽刺为“烂泥巴扶不上墙”的宋翔、杨俊、毛晓宇等人,都考了不错的成绩,而唯独平时表现不错的他考了个班级倒数,这种巨大的落差,让骏明窒息得想哭,但他无回天之力,木已成舟,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他亦无所求,但求第一志愿能够被录取……
在大家填报得差不多的时候,教导主任与机房负责老师耳语了几声,没过多久,教导主任就宣布大家退场。而此之前散场的同学已占多数,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同学,仍然死守在电脑旁边,他们要不是准备工作没做好,要不就是选择太多,举棋不定!
“骏哥,我们去玩斯诺克吧,我包场!”王友荃跑到骏明跟前邀请道。骏明已经没心情去玩什么斯诺克了,自然没有接受王友荃的邀请:
“友荃,对不起啊,我家里来客人了,我必须去招待她,对不住了,兄弟!”骏明已经不想解释太多,匆匆离开了机房。
有种解脱,叫做义无反顾;有种洒脱,叫做长相厮守!无论最终填报的是哪所大学,一旦认准了填好了,就无所畏惧。无论去一个全新的陌生城市,会有何种挑战,一旦决定在那里奋斗四年,就无怨无悔!高考结束到今天已经过了好久,骏明一直郁郁寡欢,而从今天开始,一切都成为过往,唯有珍惜现在,才能把握住将来。回家吧,中饭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福瑞新村的中午有点繁忙,由于是老小区,小区内的停车场并不多,而现在私家车越来越多的年代,这样的小区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居民的停车需求。进进出出的汽车,给平时人多混杂的小区平添了一些拥堵。匆忙回家与吃完午饭又出去工作的人络绎不绝,让原本就不太宽敞的小区更显得拥挤、局促。骏明不喜欢这样的“热闹”!
志愿填报结束,就意味着自己没必要继续在姑妈家留宿。骏明打算过几天就收拾东西回老家,B县城将成为过去,而新的城市在向他招手!
不一会儿,骏明就从福瑞新村的东门一口气跑到了姑妈家。他以为甄婧还在姑妈家,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发现一切如故,人去楼空。骏明自己也不清楚,在甄婧身上他寄予了什么样的感情。虽然甄婧把话说开了,承认她是他的红颜知己,但他明显有种心有不甘。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女孩了?
对于甄婧的不辞而别,骏明已经习惯了。好了,不多想了,开始打包随时准备回家吧。上次回家一趟已经带走了不少东西,现在剩下的只是一些比较难拿的东西,比如各种书本、学习资料等。考虑到这些东西分量比较大,那就把这些书本卖掉吧。
甄婧在骏明走了之后,把骏明给她准备的香菇肉丝面吃完,老实说味道一般,阿骏的厨艺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骏明走得时候,吃完面的碗扔在一边,甄婧吃完面之后,把两个空碗洗干净。骏明平时把姑妈家打扫得很干净,不能因为自己而坏了骏明的规矩,甄婧把橱柜擦拭了一遍,灶具碗筷摆放好,最后把地面拖了一遍,检查完煤气灶与水龙头之后,甄婧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觉得一切正常之后,她就关上门离开了小区。
甄婧这次来B县,是与甄父甄母大吵一架之后才来的。张导演的那次面试基本没问题,但甄婧并不想迁就父母的意愿,因此还是委婉地拒绝了张导。当甄父知道结果之后,大发雷霆!在甄婧面前说了好多难听的话,甄婧就不明白了,父母为什么不尊重自己的决定,为什么父母这么急功近利而全然不顾自己的感受?一怒之下,甄婧就夺门而出,来到了B县。至少在B县,有她的牵挂!
在甄婧心目中,骏明完全可以考上好的本一高校!但一切以最终的高考成绩说话,目前骏明的成绩确实很难上本一高校了。没考好又怎样呢,成绩并不是衡量一个人将来有无出息的标准,学校里学到的东西,能有几个在社会中实用的?她现在只希望骏明早日从高考的阴云中走出来。
甄婧有个表姐在B县,在她读舞蹈职业学校的时候,有时会去表姐家。但舅舅、舅妈对表姐比较严厉,以为甄婧的来访会打扰到表姐的正常学习,因此甄婧在B县三年,去表姐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次回B县,她自然是打算投奔舅舅家的。没想到第一天晚上居然与一个男孩同居一室……想想也蛮脸红的,但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她比了解表姐还要了解骏明,因此,与骏明在一起反而很安全。
上午骏明去学校填报志愿了,自己一个人窝在骏明住的地方多没劲。她收拾完之后,就去芳园溜了一圈,每当她走到“醉露亭”的时候,脑海里闪现的都是与骏明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光是想想,也会让人忍俊不禁。也不知骏明志愿填得怎样了,甄婧想痛痛快快地请骏明吃顿饭,如果骏明上大学的城市与自己相去甚远,那么见面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少了,每每想到这甄婧的心隐隐作痛。
坐在醉露亭的石凳上,甄婧发了条短信给骏明:“我请你吃饭,老地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