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五人,连夜踏着雪出城,待到城门口,城门早已经关闭。五人出不去,只好在附近的神庙里将就着过了一夜。
大家一晚上没吃东西,又饿又冷。是绣心把她们四个人藏在神龛之下,自己一个人去街上买吃食。
幸好昨日出府前,自己贴身带着巫许长情当日送的银票,接下来逃亡的日子也能一解燃眉之急。
是绣心匆匆来到了一处酒楼,打包了一斤酱牛肉,几只烤鸡和脆皮乳鸽,还带了两盘栗糕饼,掌柜的高兴与她攀谈道:“大冷天的,晚上厨房就剩下这些了,小姐来的真巧,这下我也能早早打烊回去烤火取暖喽!”
是绣心忧伤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却没有接掌柜的话,拿着包好的食物,转身飞速消失在风雪里。
回到神庙时,几个人冷的正紧紧依偎在一起抱团取暖。
是绣心把吃食拿出来,大家饱餐一顿,顿时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是绣心见大家吃的都很满足,只有二娘毫无半点胃口,不禁担心道:“二娘,吃一点吧,后面逃亡的路不好走。”
“是啊,夫人,就听二小姐的话,多少吃一点吧。”两个丫鬟也劝慰道。
二娘接过是绣心递过来的一只鸡腿,边啃边哭,边哭边啃。一头雪白的华发,飘逸似雪。
是嘉泰拿着肉嘟嘟的手抚摸着言氏愁深似海的脸颊:“娘亲,您别难过了,我和姐姐一定会为我们是家报仇雪恨的!以后阿泰不再偷懒,我会好好跟着二姐练功,阿泰也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听是嘉泰此说,言氏更加悲切的痛哭起来,是绣心也忍不住抱着二娘和弟弟又哭了一场,几个人眼睛哭的又红又肿的活像枚核桃。
神庙外边依旧飘扬着飞雪,大地一片静穆,只有这幽幽咽咽的哭声从破败的神庙里凄凄传来,显得甚为阴深恐怖。
许久,一行人哭累了才又依偎在一起沉沉睡去。
次日黎明,东方还模糊着一片白,一行人便匆忙踏着厚厚的积雪出城。
大家一致认为,只要拼命远离这个苦难之地,就可以获取绝对的安全!
没有目的却又马不停蹄的奔逃,不知不觉间到达了金陵。
到达金陵之日是正月十五,正是普天同庆的元宵节灯会。金陵的繁华旖旎和这一行风尘仆仆的逃命人及不相称。是绣心穿过热闹的人群,带着大家找了处清幽的客栈歇着。
连日奔波劳累,大家已经身困体乏,此刻急需补充干粮和采办奔途所需。大家在客栈里踏踏实实补了一个觉,等醒来已是傍晚,元宵节的灯会还未开始,可是金陵城的热闹却早已充满大街小巷。
是嘉泰从客栈的窗户往下看,看到不远处人生鼎沸,各种小吃杂耍遍布街头,川流不息的人们,都在享受这热闹非凡的元宵节。
情窦初开的少女约着心仪的男子买下一个可爱透亮的小兔子灯,那女子接过灯的同时,男子悄悄牵起那女子的手,女子的脸颊顿时绯红,不知是那烟火衬托的红还是自身羞的红。一旁欢乐奔跑的孩子,拿着各自手中的彩灯比较着灯的样子和亮度,无忧无虑又天真烂漫。街口卖糖人的老师傅,片刻不停歇的画着糖人,可需求的人还是排起了长队,已经拿到糖人的孩子高兴的伸出粉嫩的小舌尖轻轻舔一口,这甜丝丝化进心窝,让人不禁笑的特别满足。卖糖葫芦的人,径直穿梭到孩子多的地方,不一会儿,手中的糖葫芦都卖的一干二净,摸着口袋里鼓鼓的钱袋,转身又化作璀璨夺目的灯会上的看客。
是嘉泰笑着说道:“二姐,我们也去逛逛元宵节灯会吧?”
“不行,我要去采买路上急需品,你还是乖乖呆在客栈里休息吧。”是绣心果断的拒绝了这个浪费时间的提议。
“就去一会儿嘛!去看看焰火就回来!”是嘉泰从窗口的凳子上跳下来,拉着是绣心的衣角撒起娇来。
“反正我不去,我要去采买。要去你跟二娘一起去。”是绣心一边整理着包袱一边拒绝他的撒娇。
“乖,泰儿,听你二姐的话,乖乖在房里休息,明日我们还要早起赶路呢!”言氏端起桌子边上一杯是绣心刚为她泡好的热茶,掀起杯盖儿,轻轻抿了一口,一同劝说着是嘉泰。
“就是,好好陪着二娘才是正事。”是绣心说道,又转身问言氏:“二娘,这茶水怎样?虽然我们不再富有了,但是喝茶的习惯还不能废,这是早晨我在路边顺手采的雪蕊梅香,安神益心最好。”
“我的心儿果然是长大了!”言氏望着是绣心,心里欣慰却鼻头酸楚,差点又哭出来了。
是绣心走过去抱着言氏宽慰她道:“虽然爹爹不在了,但是有二娘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我和泰弟以后会好好孝敬二娘,二娘一定要坚强的振作起来。”
“嗯,往后的日子二娘会好好陪着你们。即使再穷再苦,我们娘仨也会挺下去!”言氏抚摸着是绣心的头,心底豁然开朗。
是绣心安顿好大家,便拿着包袱去采买,出门时慎重交代是嘉泰:“阿泰,你好好在房间里陪着二娘,不许偷偷跑出去,若是我回来找不到你,就把你揪出来屁股打开花!”是绣心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手势比划着。
是嘉泰做了一个鬼脸,极不情愿的嘟着嘴吧道:“知道了,二姐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了!”
是绣心看他答应了,才放心的关上门离开。
是嘉泰终究是个孩子,不谙世事,即使知道自己全府被灭,因为没有亲眼目睹到那种血腥的场面,所以并不知道害怕。当看到家没了,哭过一场,就算释放了心里的悲伤与不舍。这几日的奔逃,对他来说反而异常惊险刺激,这种生活只是比平时少了几个仆人,少了几个在自己身边的亲人,至于吃穿只是没那么昂贵奢华,其他的也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是三餐裹腹和夜晚高眠。
所以,当二娘全神贯注跪在神像下祈祷时,他便悄悄带着两个丫鬟出去逛灯会了。
两个丫鬟本来也不敢去,但又拉不住是嘉泰,只好跟他出去。而且她们自己也被这热闹的灯会吸引,在房间里跟着是嘉泰从窗口往下张望的时候,心里也是巴巴盼着是绣心能带大家一起去好好逛逛。可是这位从江湖归来的二小姐似乎早已见惯了这些小玩意儿,她对这些热闹丝毫不感兴趣,她们的奢望只好寄托在是嘉泰身上。再说是绣心没回来,言夫人在礼佛,她们刚好陪着小少爷玩够了,再把他安全护送回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可是人们总是事与愿违,当他们踏出这道门坎的时候,他们的一只脚就深陷于这危险的漩涡。只不过这危险,暂时被一个热闹繁华的假象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