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殊看程憨牛纠结的样子，知道他好歹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至于最后有没有接受就先不担心了，反正离他们上战场还早呢，再说这段时间大沂和南蛮很诡异地保持了和平状态，短时间内是不会开战的。
程憨牛还在想着杀人这个事情，段殊却一巴掌呼上了他脑袋，他偏头疑惑地望着段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挨打。
他看过去的时候段殊正好收回手，见着他的表情，段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淡淡开口：“小孩，别想了，这种事你慢慢接受吧，不急于一时。”
程憨牛听到段殊对他的称呼有点羞恼，反驳道：“我不是小孩。”
他的反驳不痛不痒，倒是把段殊逗笑了。段殊继续逗他：“只有小孩才说自己不是小孩。”
他气结，不知道要说什么，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反正我不是小孩。”
说完之后他在段殊的大笑声中落荒而逃，连门都没关。
刚才的事让他心里有点烦躁，正好今天夜里很凉快，不同于往常的闷热，很适合散步。他来军营之后也没怎么到处转，之前是不熟悉，后来是忙于训练没时间，今晚一切都刚好，他也就压下心底的烦躁，慢慢地开始溜达了。
预备卫的营地都是在西面，确定了基础方位之后，他就顺着院子前面的那条路往东边走了。
不知道军营是谁建造的，很规整，主街道都是东西走向，房子都面朝街道，每五个房子有一条南北向的小街道连通主街道。
一路走过来，他发现那房子的规格是逐步提升的。大概在他走了一刻钟的时候，他就发现面前的房子比他们的房子要好很多。房子比他们的大了一倍有余，除了有睡觉的房子，那个房子里还有附带的小厨房，还有一个面积不小的比武房。
他之所以可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看到那个小厨房里有人端了饭菜出来，而那个比武房里则有很激烈的打斗声音，听着让在外面的他都有点热血沸腾。
他望了那院子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院子再好，也不是他住的，要想住上这样的房子，还是得继续努力啊。
这天晚上的月色很好，清亮清亮的，若是有一汪水，映着月亮，估计会更好看。他想着他见过的海上明月，觉得月亮还是和水配。
他不知道什么诗意不诗意的，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很好看。他老爹在月亮很好的时候，会摇着自家的小船去海边，随着海浪的翻涌而摇摆，想必今天晚上也会吧。不过，今天晚上的小船上没有他，老爹会不会有点不习惯呢。
他看了一眼还在往下延伸的路，突然有点不耐烦，不知道是想到老爹让他心里烦躁，还是刚才得情绪没压下去，总之他放弃了这次的散步，转身往回走了。
他回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在床上了，只有卢楸还坐在床边，守着面前的蜡烛。他心里颤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到卢楸旁边，说道：“卢大哥，你上去吧，我来熄灯。”
卢楸笑着说道：“没事，你快去整理吧，我陪你。”
他点点头，也没有继续说让卢楸去睡觉，而是很快地整理好，这才对卢楸说：“卢大哥，我整理好了，我们走吧。”
“嗯，好。”卢楸点点头，然后“噗”地一声吹灭了蜡烛。借着月光两人都上了床，正在他打算睡的时候，卢楸问他：“憨牛，你没事吧？”
“没事啊，怎么这么问？”他有些疑惑地问卢楸。
“哦，刚才段殊说他可能话说重了，我就怕你会有什么小情绪。”卢楸说道。
“没事。”他说，月光很亮，但他背对着卢楸，脸隐在黑暗中，只声音闷闷传出来，，“段大哥说得对，要想当一个兵，这些是不可能避免的事情。我心里知道迟早都要面对，可还是想能晚点就晚点。”
卢楸看着程憨牛的背影，虽然他一直表现的会让人忽略他的年龄，但归根结底他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大沂王朝是二十岁成年，本来按律法是须得二十岁才入的了军营，但预备卫没有那么多规定，竟也让这个小子混进来了。
“卢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很懦弱，很没用啊？”说到这儿，他的声音里很罕见地带了一丝哭腔。
卢楸也听出他的异常，连忙安慰：“怎么会？！我们一直都没有经历过这些，对于这些事不适应是正常的。不适应这些事，不代表你怕它们。我也不适应这些，可我相信，要是有一天我必须得为了家人、为了生存去杀人，我绝对不会犹豫。”
卢楸的声音不大，但却很坚定。程憨牛虽然没有看到卢楸的表情，但他还是可以想象得出卢楸眼底的执着。上次他和卢大哥谈过之后，他知道卢大哥很爱他的家人。为了家人，卢大哥可以忍着被人骂懦夫的屈辱，可以压住男儿生来心底的血性。若是有一天徐州城真的被战火波及到了，他也相信卢大哥会很坚定地拿起武器，挡在最前面。这无关乎荣誉，只是一个顶梁柱对现实的思量。
“大哥你放心，我没事了。”程憨牛的话语很轻，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会用多少毅力来实现这句话。
“没事就好，不早了，睡吧。”卢楸拍拍程憨牛背说。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没再说话。
月亮不知何时被云遮住了，窗户也没月光透进来，室内变得黑漆漆的。黑暗中，卢楸转过身去，拍了几下段殊的背，带着些许安抚意味。段殊受了卢楸的安慰，也没言语，翻个身权当回答。
一夜好梦。
……
自那天晚上之后，好几天都过去了，于是又到了程憨牛和郜之行去跟练的日子了。
程憨牛这几天的情绪依旧不是很高，其他人也都察觉出来了，但都没说什么。因为都知道这些东西需要自己解决，别人想帮也帮不了。
对郜之行来说，今天跟练和上次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但程憨牛却是很惊奇，在一切都不按常理的人员安排中，他竟然碰到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