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山林间的太阳落得特别快。
号角声中,黄巾兵纷纷下马,分作两重,由四方八面发动攻势。
第一波的攻势由持盾牌长矛的黄巾兵发动,在斜阳余辉下,小心翼翼摸上山坡,破坏陷阱。
后面则全是箭手,不住放箭射往山上,掩护盾矛手的登山行动,却不知黑玄甲骑士们早已弃马隐进了斜坡中间的藏兵坑内,众骑士对吕布的料敌机先大感折服,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
吕布也自信的扬起了头,天时、地利、人和,兵书果然不欺我,今日牛刀小试。
但是,约略估计,对方现在尚能作战的人数仍近四百人,就算能把现在攻来的二百人全数解决,山下还有二百人在虎视眈眈。对方人数远胜已方,除非自己出手,否则没人能活着到得阳曲。
心中一动,吕布决意出手,或许那个他,会是一个对手?
吕布便与身旁的宋宪道:“我欲假扮丁将军,去把山下机动的那二百黄巾贼引开,你借地势之利一定要给摸上山来的这二百贼兵迎头一痛击,打瞢敌人,然后趁其阵脚大乱之际,迅速脱离战场”
宋宪足足看了吕布有三分钟,才猛得点了点头。在他的眼神里,从初时的不忍,到后来的敬佩,又然后是狂热。
冒九死一生之险舍身作饵,即便是在绝地之下,也需要太大的勇气。并且在他看来,吕布只是一介文士。
这时,第一批黄巾兵已登至山腰,缓缓迫来,气氛紧张。吕布与宋宪交待了几句,叫他把所有的马匹都交给自己,并且在每一匹马后拖上一截树枝。
一切准备妥当,吕布就往丛林深处退去,借着黄昏的暗淡,三十几匹马同时扑入了茫茫的丛林。树枝的乱扫与踏踏的马蹄,搞得尘飞土扬。
宋宪也按照吕布的吩咐,叫士兵们故意大声喊道:“趁黄巾贼兵还未成合围,将军快走!”
听到撤退的信号,以及吕布刻意扬起的马蹄飞沙,黄巾兵毫不迟缓的选择了快速进攻与分头包抄。
刚到山腰的黄巾兵不再是小心翼翼,本是步步为营,逐一推进的战术已在瞬间转变成冲锋,二百人清一色的长矛,奔跑起来虽是气势如虹,但却把自己完全裸露在了早已埋伏好的长箭之下。
宋宪高喝“放箭!”,藏在坑内的武士纷纷现身,劲箭像雨般往下洒去,正低头猛冲的黄巾兵做梦也没想到会有埋伏,大惊之下,乱成一片,哪还有反抗能力,纷纷中箭滚下斜坡。
吕布没有时间观看结果,山下本作机动的二百黄巾兵,此时已提马绕山来追,当先一骑正是那提枪着甲的将领。
吕布一直在山林间绕行,密麻的枝叶与昏黄的光线很好的修饰了伪装。吕布与三十一匹空骑,严然是一支亡命而奔的小分队。二百人的黄巾骑兵队紧紧吊在五、六里外咬牙猛追。
负重的马儿如何跑得过一身轻松的空骑,吕布随心所欲的控制着速度,引领着二百黄巾骑兵一步步往更密更深的深山老林驰骋。
已记不清绕过了多少座山峦,只知道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了东方渐白就一直在与身后的二百黄巾骑兵捉迷藏。
在马上颠簸了整一夜,那些黄巾兵应该都知累了?觉得对决的时机已经成熟,吕布在一个峰回路转处停了下来。
吕布故意把三十一匹拖着树枝的战马摆在自身之前,当那些黄巾兵发觉自已辛苦忙乱了一整夜的结果会是这样,即使不气得吐血当场,起码也要抓狂了吧?
虽说对自己的武技充满了信心,但当真正面对上杀气腾腾的二百士兵时,吕布觉察到心还是止不住的打颤,是好久没有尝到血腥味道的缘故吧?让自己轻轻放松。一阵微凉的晨风袭来,吕布轻蔑的露笑,笑自己血性的丢失,笑可怜的黄巾命短,意念涌动,无穷的力量漫布全身。
不一刻,空谷回响犹如万马奔腾,黄巾兵终于到了。虽然或多或少都脸带倦容,但杀气依然强盛。尤其当被眼前的景象激怒后,更是暴跳如雷,有六个黄巾兵率先狂嚣着舞刀向吕布冲去。
杀气刀光汹涌而至。
吕布置若罔闻,直至刀锋拂面,才信手翻飞,一招掌劈幻出六道悠雅的刀弧,六颗鲜活的人头带着一脸的惊骇与迷茫滚落马下。
吕布的嘴角依旧洋溢着迷人的笑容,若非有六匹无主的马儿在乱奔乱跑,刚才的一幕仿佛从未发生。
黄巾兵顿时起了一阵骚动,但马上在那个将领的带领下涌动起来,紧接着所有的黄巾骑兵全部都端起长枪挥舞长刀向吕布咆哮起来。
仰起头,迎着风,吕布微微闭上眼睛,让笑意更浓。耳畔“踏、踏、踏~~”的马蹄,就像一曲乐章,仿佛又回身到了后世,正为牙牙学语的侄女击琴,“叮叮噹,叮叮噹,铃儿响叮噹~”
寒光刺眼,一支长矛直向着吕布的心窝旋转。
扭腰错身闪过,是一个借着奔马冲刺的黄巾小兵打断了吕布的思绪。吕布大怒,甩手一抓,左手便稳稳的捏在了长矛点点寒光的下方,一使劲,连人带矛随着吕布的挥舞而跳舞。
吕布的笑容,是那个小兵在这个世间的最后一眼,他满脸惊悚的表情,让吕布觉得非常满意。
胯下的“纯棕”,吕布给它启了个小名,就叫“纯棕”,其中含义不言而寓,纯棕是它最亮的品相,一身和谐的棕色寻不出一丝斑杂。
“纯棕”欢快的长嘶,似在表示它的兴奋与昂场斗志,吕布用脚踝轻轻敲了敲它的腹部,那是奔跑的信号。
高大“纯棕”的暴发力与冲撞力都是惊人的,当吕布撞入层层密集的黄巾骑兵圈时,它硬是马不停蹄的冲破了出去,三丈之内,挡者披糜。黄巾骑兵非死即伤,纷纷落马,扬起一片腥风血雨,根本就没有吕布的一合之将。
在黄巾骑兵队里痛快的杀了个对穿,吕布又提马伸矛,回身再战。犹如秋风扫落叶,又似摧枯拉朽木,来来回回杀了三趟,当他第四次转身时,只剩下了一双惊恐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连提枪的手也似在不争气的颤抖。
吕布笑意更盛,以一敌十,可冠以勇士。以一敌百?那还是人吗!是神了!
终于可以无愧于吕布“战神”的称号!回想起曾经的岁月,在记忆苏醒后的多少个日子里为了武技的提升,不舍昼夜。尤其是在“东观讲学堂”的几年里,白天要为蔡邕助教,只能在夜里,在别的学子都与周公寻游时,自己总是默默的刻苦勤练,有好几次都滞驻不前不再提升,好几次都想就这么算了,但总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适时豪情支撑起了疲不能兴的自己。现在终于明白,其实不为什么,就是为了不辜负吕布这个名字。
“是谁要杀丁原将军?告诉我,你就可以活命了。”吕布突然发觉自已的声音非常好听,浑厚宽广,字正腔圆,又略带一些磁性。但是听在他的耳里会不会转变成地狱之声,就不得而知了。
二百个黄巾骑兵,到现在还能堪堪坐于马上的,只有他了,就是那个使枪的将领。
“我!是我要取丁原狗命!”黄巾将领显然是在忽悠。吕布问的自然是幕后指使,但是他答的也不能说错,提刀追砍丁原的人,哪个不想要丁原的命!
其实吕布也有意要放他一马,来回冲杀三次,唯有他没有落马,觉得杀了可惜,就起了爱才之心。其实冥冥中也似有一种召唤,叫吕布下不了毁他之心。
“你走吧!把还能动的,还不想死在这里的他们也带上。”吕布伸手一指满地的黄巾伤兵。
黄巾将领很鄂然的一愣,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吧?木木然说道:“郝荫等人已一败涂地,不求奢望上天有好生之德,只求痛快一死。”
郝荫,哈哈~~又是自己宿命中的骁将。据野史载:郝荫出身流寇,尝打劫吕布,而反被吕布超凡入圣的武艺折服,遂拜吕布为主,为其所用。
“郝荫,想要死得悲壮,谁都可以做到,但是死的意义并不在于此。今日我就放你一马,下次我若落到了你手里,希望也能放我一条生路。”开玩笑,吕布怎么会到郝荫手里呢!故意这样说,只是要他记住自己今日的不杀之恩,日后能思报。
吕布在郝荫迷茫的眼神中策马扬长而去。本想去接应宋宪,但转念一想,那边的战斗早就应已结束,此时再去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便单骑直奔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