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寨回到家中,卢毓英与妻子相见,二人拥抱哭泣。
被杀人不眨眼的海盗掳到贼窝里,哪还有生还的希望?如今见到丈夫归来,全身上下脏兮兮的,衣服像沿街乞讨的叫花子,人也消瘦得利害,如果是在街上遇到,根本不敢与丈夫相认。顾不了丈夫身上脏如泥猪,也不再忌讳在仆人面前的礼节,一头扑在丈夫卢毓英怀中哭了个饱。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妻子香肩猛烈抖动,哽咽而语,说着用巾帕擦拭脸上泪痕,又轻轻擦去丈夫脸上的脏污。
卢毓英几个月没有接触到女人的温柔,这时温香软玉的妻子径投入怀,一种女人独特的馨香从鼻子直钻入五脏六腑,在七经八脉,在灵魂深处、九曲十八弯的犄角旮旯激荡一个来回。
霎时,男人的意味复苏,卢毓英被妻子柔腻万丈的旖旎之情袭得神魂颠倒。
仆人们见到老爷回家,本来欣喜万分,想到面前贺喜,却见他们二人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谁还敢在他们面前继续当探照灯?当下,一个个像老鼠见了猫,悄悄溜出院落,躲得无影无踪。
见屋里没有其他人,二人少不得行那夫妻之事。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床还是那张床,账还是那顶账,人还是那个人,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竟然有若大的本事,将房、床、账和人混成一体,直折腾得春意满屋,柔情满账。
房外的树木也很识趣,及时开出象征性的花朵,那是它们承受了春回大地的滋润,情不自禁地亮出最最精华的躯体。
两棵焦渴已久的禾苗,恰逢这场及时的雨露,怎不翻云倒雨,颠倒乾坤,将这份恩泽,披满大地。
只是,这快意时刻也太太短暂,不肖一个时辰,他们二人容光焕发,穿戴一新走到内屋。
卢毓英脱去从山寨带回来的褴褛衣服,换了一身崭新的官服,人虽然还是十分地瘦,可到底恢复了往日带兵时的气概。
仆人见了,眉开眼笑:“老爷大难不死,必有鸿福!”
卢毓英刚从温柔乡醒回人间,乐不可吱,当即赏了仆人些许银两,以奖励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仍然以往既往的扶持娇妻弱子。
仆人得到银两,更加开心。
卢毓英与他们闲聊一些家常话,便骑快马到福建总兵余咨皋处报信。
余咨皋得到卢毓英回来的消息,大吃一惊,脸上立即布满面怒容,他吩咐士兵,待会见机行事,随时准备把卢毓英捕拿归案。
卢毓英根本没有意料到,刚出虎口,又投狼窝。春风满面闯进余咨皋的总兵大厅时,见他脸色不善,立即收起笑容,跪在地面,战战兢兢冲着余总兵施礼。
“卑职叩见总兵大人”
“卑职?你有何职?卢毓英,你可知道投敌叛变是何罪名?”
卢毓英立即汗如雨下,嘴上强自分辨:“属下一心向明,从来没有投敌,是被……是被……”
他卡了壳,“是被海盗强行掳去,投降做了俘虏”,这话无论在顶头上司面前,如何难以说出口,何况还是以5000精兵良马敌那区区500流寇,这做任何何的解释,都难以自圆其说。更不敢在他面前,说强盗是打着他总兵的旗号去诈降的。
“说话吞吞吐吐分明就是心中有鬼,狗胆包天,竟然还敢来面见本总兵,来人啊!将这不知死活的叛徒拿下,投入大牢,待我回奏皇上后,再行定夺!”
如狼似虎的士兵闯上去,掳肩头,扒衣服,将卢毓英绑了个结结实实。
“大人!请听属下一言,再押大牢也不迟晚!”卢毓英并不挣扎,跪在地上,稳丝不动,任凭士兵为所欲为。
“琉球岛上的海盗,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是打家劫舍的流寇,他们是凭自己的本事,到日本,支那,南洋等各处行商而致。”
“既然如此,那我问你。他们派500名海盗,袭击中左所,这又作何解释?”余咨皋脸上现出轻蔑的表情,眼着卢毓英傲然的脸,恶狠狠反问。
卢毓英被问得哑口无语,脸色煞白,当时呆在地上,怔怔不知怎么回答。
“让我来告诉你吧!”余咨皋脸上的轻蔑更加浓重起来:“这分明就是弱弓弩末!依我看来,他们刚从荷兰海盗手中夺回山寨,这时兵粮空虚,借袭劫中左所以壮大自己的力量。我们若引大军去攻打,山寨不日即可被攻克。”
“大人!”卢毓英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余咨皋根本不知道,自己呆在山寨那段时间,亲眼所见大量财富,蜂涌不绝堆入寨内的真实情况。这种轻敌之举,如若起兵攻打山寨,肯定会像自己一样吃败仗。
卢毓英脸上像没有染成的一块布,红一道白一道的。红是因为郑一官如此深远的计筹感到欣喜,他如此年轻,却把计谋玩得如些娴熟。白是因为他用自己当作假像的引子,来诱使余咨皋上钩,而自己竟然到现在才明白。
“大人,万万不可举兵攻打山寨,那只有一个结局,受挫而归!”
“大胆!竟然敢在本总兵面前,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己的锐气!”
余咨皋怒不可遏,大手猛然一挥,命士兵把卢毓英架到门外。
“大人,万万不可轻敌!那海盗首领虽然年轻,可心思远超你我!”
余咨皋哪里听得进去,连夜连同巡夜熊文灿一同上书皇上,要求接济兵粮,荡大军扫平琉球海盗山寨。
李旦把这些情况,一一告诉郑一官,郑一官长叹一声,却也掩饰不了脸上异常欣喜的神情。
“唉!本不想让卢毓英再趟这次的混水,我才不要他继续为官。没想到,他竟然不听我的劝告,毅然醉心于大明朝那烂泥摊子。这样也好,余咨皋引兵前来,我自有妙计,让他有来无回。”
他从帅案前离身,在大厅内来来回回走动,双手不住搓来搓去,激动地说:“旦兄,这可是一场硬仗!这可是为你的爱徒,我的师傅汪峰雪仇的一个契机!”
李旦眉头紧皱,望着不断晃动的郑一官,疑虑重重,问他为什么激发对方来攻,反是求之不得的事。
郑一官走到李旦面前,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真金不怕火炼。”
“什么?!你把卢毓英抓到山寨三个月,难道他们还是不能相信你?”
“只有借一场大火,才能使暗潮涌动的山寨更加团结,众志成城。”
郑一官深知,刘香佬和褚彩两个广东首领,在颜思齐逝世后,蠢蠢欲动,谋反之心昭然若揭。
如果不在展示展示自己的身手,让他们知道自己绝不比颜首领差,好让他们收回是否离开山寨那犹豫不决的心。
如此,他只得出此下策,借余咨皋之手烧一把火,使大家在危机面前,抱成一团。
李旦听了,若有所思,背着手,迈着方步,沉思良久,才缓缓地说:“万一发生意外,比如他们离开山寨,径自投敌,这岂不是等于逼他们造反?亲手将山寨推入熊熊大火之中?”(11点前评论区加精送分,精彩不容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