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楼之前,白焕卿特地拿出手机给慕翎寒发了条信息,才带江挽宸进车回了江家。
当然,还通知了许诺他们。
——【人已救出。】
慕翎寒收到信息之后才无声离开,闪进巷子走小路。
“你还留下来做什么?看我笑话的吗?”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说这个有用吗?”突然的难过,乔桢忍住眼泪,“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明是我跟你们道歉的啊……”
“你不应该自甘堕落。”
“是我自甘堕落吗?!安玖熙,说啊,明明是你!为了顾凉初一个死去的人而自甘堕落好不好?如果你当初没有退出,会变成这样吗?你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还复出,安玖熙,你以为全世界都得听你的吗?!”
“不是,乔桢。”
“我们,从来不是敌人。”
乔桢两眼通红地看着安玖熙,嘴巴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过了许久,终是忍不住,泣不成声。
“这场战役,我居然输了,原来是注定要输的……”
脑海里的记忆好像全被割成碎片,洒在身体每个部位,撕心裂肺。
……
当白焕卿把江挽宸带回江家的时候,整个江家都炸开了。而在进入江家之前,白焕卿已经通知了所有人聚集在了这里。
“儿子,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到底是谁绑架了你?”
江母激动地冲上前抱住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上下检查。
“是我。”
大家回头望去,乔桢站在门口。
“我绑架了江挽宸。”
“你……”
“多余的我不想解释,相信你们心知肚明。要抓就抓我吧。”
“好,来人……”
“等等。”安玖熙说道,“放她走。”
“凭什么?玖熙,别傻了,她可是绑架了你未……”
“妈,我没有受伤。”
江挽宸打断江母的话。
乔桢像是丢了魂,那样无力的笑,转身离开。
安玖熙追了出去,拉住她。
“你还好吗?”
“你觉得呢?”
乔桢回头,看了看她胳膊上,安玖熙的手。
“我是时候该离开了,我以为我能够为哥哥报仇,可是我错了。”
“乔桢……”
“我一直的计划还没真正实施,就被打乱了。而对方,是你,安玖熙。”乔桢讽刺地笑,“我错了,我也输了……”
“我……”
“别说了。玖熙,我最后送你一句话吧,你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安玖熙愣住,看着乔桢上车扬长而去,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我……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暗了暗眸子,安玖熙转身回了江家。
江挽宸一直没说话,只是淡淡地听着父母在交谈。
似乎说,要跟乔家讨个公道?
……
“你是担心你弟?”
安玖熙握住了他的肩膀,试图制止他下床。
眯了眯眼,江栩言冷冷地看着她,“没有。”
“他没事,救出来了。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我哥派人去护着他了。”
因为这件事情,R市的活动也取消了。
似是没有听到一样,安玖熙回答。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还有,我没必要欠你人情。”
江栩言直视着安玖熙的眼睛,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最重要的是,我跟你不熟吧?”
江栩言的声线如浸了冰水,严肃的语气让安玖熙松开了手。
然后,抬头就迎上了安玖熙炙热的目光。
江栩言胸腔内滚烫的心脏不安分地跳动着,忘了抵抗,忘了要冷漠。
“先照顾好自己。”
江挽宸没有说话。
时间失去了所有的喧嚣和繁华,静默得像一副寥寥数笔的水墨画,只剩相互靠近的心跳声,有的人,注定要相遇,注定要心动,是逃不开的劫。
……
江挽宸在酒吧里醒来,昨晚的宿醉让他头痛欲裂,漆黑的眸子有些许浑浊,阳光洋洋洒洒地透过玻璃窗撒下一地碎片。
江挽宸看着桌边的酒瓶出神,昨晚冲进了酒吧,二话不说点了一堆度数高的酒,不停地灌着,酒精透过喉咙像火烧得疼,暂时让自己忘记心里的苦涩,却越喝越难受。
江挽宸直起了身子,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店门,这一切,不都是自己一手破坏的吗?
自己那么大动静,他们也并未出现过,
可一向洒脱的江挽宸,怎么就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真是可笑。
街道上湿漉漉的,投射出M市人们的不同情态,墙角的野草不停蔓延,爬上了隔壁卖豆浆的老奶奶家的屋檐上,永不营业的小诊所依旧坐着面不改色的老爷爷,小孩儿拿着拨浪鼓,踏着水花,笑呵呵地红了脸庞。
这个城市,有人匆忙,有人闲暇,有人告别过去迎接新的开始,也有人始终迷茫于街头找不到方向。
江挽宸闻着豆浆的清香,胃里却一片翻滚,扶着树干剧烈呕吐起来……
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江挽宸踩着方格,忽然想到以前。
“你别耍赖,说好输的人只走一格的。”
“我为什么要跟你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因为你是我弟弟啊。诶诶诶挽宸你别走啊--”
江挽宸仿佛看到两个少年在街头奔跑的身影,无忧无虑,那样的日子,真好。
所以,崩溃的,怀念的,存在的,失去的,都只有自己么?
江挽宸捂着发疼的心口,连呼吸都生硬得发疼,那些被坚硬石墙牢牢守护的记忆,坍塌得彻底,像长翅的鸽子,携着那粉红信封里的甜蜜,挥着翅膀送回了过去,徒留支离破碎的片段,扎进肉里,和血肉混合,疼得窒息。
你不爱了么?
只是多么可惜,我差着你一句我爱你。
但都不重要了吧,天涯路人,再无牵挂。
从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一颗泪珠,拂过苍白的脸庞,掉落至石块的缝隙。
他哭得刻骨铭心的两次,一次是安玖熙的拒绝,再一次就是现在。
从不轻易流泪,所以……
安玖熙,我永远不想要松开你的手。
只怪时光已暴瘦,我们来不及白头。
“我从来不说话,因为我害怕
没有人回答
我从来不挣扎,因为我知道
这世界太大
太多时间浪费,太多事要面对
太多已无所谓,太多难辨真伪
太多纷扰是非,在你身边是谁
最渺小的我,有大大的梦
时间向前走,一定只有路口
没有尽头
纷纷扰扰这个世界,所有的了解
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
都一一度过。”
当慕翎寒拿着所谓证据来找江廉时,在一旁的江挽宸是有些心灰的,但很快又用漫不经心的态度掩饰得很好,他也是实在没有想到,慕翎寒这么希望自己露馅。
“江廉,证据在这儿,杀死乔家大少爷的,是你的宝贝儿子江挽宸。”
慕翎寒对着江廉说话,眼神却死死盯着江挽宸。
他想过,如果江廉发怒,他就和安玖熙里应外合,有七分的把握可以带走江挽宸。
“哈哈哈,你真的以为我这么在意这件事?”
江廉平静地看着慕翎寒。
慕翎寒想着,他忘了,这可是商场上的交易,一心一意地为江挽宸策划着,怎么就疏忽了这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原因呢,商业场上最重要的,是利益啊。
何况,是他江廉捧在手心的宝贝儿子江挽宸。
“挽宸,我可不打算管这个人,听说你跟他还有段渊源,自己看着办。”
“那当然,这个千方百计让我不好过的人,哪儿来的渊源,不过逢场作戏而已。”
江挽宸清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慕翎寒低下头,敛了眸子,眼神里是他都不知道的灰白。
安玖熙在门口的豪华车里,直到白色大门打开,看到独自走出来的慕翎寒,终于呼了一口气,却在慕翎寒颤颤巍巍走了几步摔在地上后,赶紧冲了出去。
慕翎寒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脑海里只不停浮现江挽宸的话,不停地重播。
“就这么巴不得我死吗?嗯?可惜了,慕翎寒,对于你,我只有与日俱增的厌恶,再无其他。”
慕翎寒在倒下去的前一秒,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只看着安玖熙模糊的轮廓。
楼上的江挽宸,看着安玖熙吃力地把慕翎寒拖上车,那关心的神情在江挽宸眼里一览无遗,没有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安玖熙。
直至离开,也都不移动半分,像是诀别,用力转身,忽略眼角的红。
风太大了吧,不然心怎么会这么疼,就像刮下了一层一层的肉,血流不止,江挽宸闭了闭眼,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