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曦姐，好久不见。”
温和柔细的音线打破了空旷单调的流水声。
美目骤然睁开，缓缓流下的水珠便晶莹地盛在了睫毛之上，连曦微屈的身子慢慢地抬了起来，掸了掸手，没有理会慢慢走到她旁边的人，只是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着有些凌乱的长发。
周晓倩慢悠悠地打开水龙头，朝着镜子左右转了转脖子，检查自己的妆容，然后将手烘干，掏出粉底，补起妆，“心很痛吧？”
周晓倩得意地笑了笑，有些同情地看着正准备转身离去的人，“看到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到底是种什么感觉？连曦姐可以告诉我吗？”
周晓倩又拿出口红和粉饼盒，扬起脖子，对着镜子涂抹，边说边抿了抿红艳的嘴唇，“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和林钶的事？”
连曦双手插在外衣口袋背对着她，“对不起，我没兴趣。”
“没兴趣？是没兴趣还是不敢有兴趣？”周晓倩冷声一笑，“我本以为这辈子，我和你之间的差距会永远存在，你有相貌，有身材，有学历，有本事，甚至有一个那么那么好的男朋友，你真的什么都有了！”镜子中的人像是在自嘲一般，“而我什么都没有。”
见连曦没有作声，周晓倩边继续在脖子上补妆，边说道，“我当然会离开仁爱，可那又怎么样？！林钶现在是我的！我只要成为林家少奶奶，什么都可以得到！还需要拼死拼活地当什么医生？！”
周晓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明显和刚才不一样。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恨意。
离开仁爱，这就是连曦当时给的条件。
仁爱在国内综合排名第一，对于医学生而言几乎就是梦寐以求的天堂，尤其是像周晓倩这种从小立志学医的人，连曦当然知道仁爱对于周晓倩意味着什么，她那么好强的人，能拼命考上医科，骨子里自然是有着医生的自尊和骄傲。
以她的学历和资质根本进不了仁爱，她知道那些她和院长上床的照片一旦被林钶知道有什么后果，所以自然明白哪一个对她更重要。
这就是连曦的筹码。
既然要报复，就要清楚对方的软肋。
“说完了吗？”
“当然没有！”周晓倩像疯了一般朝连曦冲过来，抓过她的胳膊，“两年前，从我见到林钶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他，他到医院来接你，我的目光就再也离不开他，他，真的，真的太好了！两年前的那晚，你在值夜班的时候，我和林钶，在外山的音乐厅里，发生了关系，那也是我梦想成真的一晚！”
连曦想走，却被周晓倩死死拽着衣袖。
“他抚摸着我的胸部，亲吻着我的耳垂。”周晓倩入迷地沉浸，“当然还得感谢那个死了的郑裕树，不然林钶也不会跟你分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听到郑裕树的名字，连曦像是被触发一样，猛地掐住周晓倩的衣领，将她推向墙角，“你有什么资格提他！你有什么资格！”连曦暴怒的眸子凶猛地颤动，瞳孔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
“连曦姐可真是重情重义。”周晓倩阴冷的一笑，将连曦猛的推了出去，理了理衣服，冷哼一声，离开了洗手间。
郑裕树，那个男人。
连曦闭眼。
在此之前，他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床上伴侣，她甚至连他的样貌都记不起来了。
而现在，这个名字怕是永远挥之不去了。
“救命！救命！有人要杀我！救命！”
周晓倩的大声呼叫，几乎引来了所有保安。
“里面的人要杀我！”周晓倩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向保安们移动。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保安们注意到了周晓倩脖子一道醒目殷红的勒痕，立刻警惕起来，一个保安将周晓倩护在身后，另外几个隐藏在女厕外面。
“抓住她！”连曦刚出来，保安们蜂拥而上，将她围了起来，有两个一手抓着她的胳膊，“是不是她！”
周晓倩噙泪，委屈地点了点头。
连曦扫视了一眼周晓倩脖子上的“勒痕”，心下真是要笑出声。
手段依旧那么拙劣。
“怎么了？”林钶从后面走过来，扶起周晓倩，关切地询问。目光却在看到连曦的一瞬间，僵硬在了一旁，说不出半句话，做不出一个动作。
保安们大概意识到周晓倩是林大公子的人，赶紧解释道，“周小姐在洗手间受到了这个疯女人的袭击，不过好在我们及时赶到，林先生不用担心！我们马上将她送去警察局！”
林钶怔怔地看着连曦，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急速颤动，理智好像瞬间灰飞烟灭一般。
“林先生？”
林钶猛的回身，朝几位保安僵硬地笑道，“我看是误会。”
“误会？”保安不明所以，看向周晓倩，“周小姐，是这位小姐袭击你的吗？”
周晓倩有点生气地看了一眼林钶，斩钉截铁，“是。”
保安又转向连曦，“你有没有袭击周小姐？”
连曦没有回答。
“我问你有没有袭击周小姐！”保安不耐烦了，“你再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
连曦仍旧不说话。
不否认，也不承认。
“带走！带走！”保安队长指示道。
林钶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周晓倩死死地搂住，“她现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在窥探到他眼中妥协的一瞬间，没有任何预兆，像是云雾被撩开一般，淡漠空洞的目光突然变得清明澄澈，而在下一秒，连曦垂下眼帘，安静一笑。
犹如寒冷冬季的一丝午后暖阳。
美好，静谧，却又可望不可即。
像极了十八岁那年的初见。
林钶一怔，一时之间仿佛被人掏空一切，她的那一笑好像是要凝结住所有的一切。
过往种种在这一刻，在心尖上，在脑海中，在毛孔里，暴露无遗。
像是被人揭开一道还未愈合的痂皮。
惨烈，刺眼。
有什么东西好像快要丢了。
“别去！”周晓倩气中带泪，依旧拽着林钶。
而林钶直接甩开了周晓倩的手。
“草菅人命，看来也不只是流氓草蔻的专利了。”大堂方向，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说什么！”
“头！他在侮辱我们！”
保安们愤愤不平。
程远瞟了一眼连曦，慢慢走到连曦身旁的两个保安身边，伸出一只手搭在了其中一个保安的手腕上。
“哎哟喂！疼疼疼！”那人被程远扣得哇哇喊疼，连忙松开了连曦，另外一人也害怕地松了开，两人畏惧地一致退后。
“你没事吧。”程远问。
“没事。”连曦答。
“这位先生，这位小姐是跟您一起的吗？”保安队长保持着长官的风范，上前一步，解释道，“这位小姐涉嫌行凶，我们依例要交由警方处理。”
……。
安静。
程远看着连曦。
连曦看着脚下。
两人都是一言不发。
“是误会。”
“林钶！”周晓倩握着拳头，低声喊道。
“你住嘴！”林钶走上前，呆呆地望着连曦，许久才转向保安，“我想都是误会。”
保安队长有些为难，“可，这故意伤人，和意图谋杀，可不是小事啊。”然后又望向周晓倩脖子上的痕迹，“林先生，这事可大可小，刑事罪您和我们说了可都不算，不如还是交给警方吧。”
毕竟这么高档的饭店，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对于饭店的声誉是极大的影响。
“他说的当然不算。”
程远一手很自然地握住连曦，一手将口袋里的警督证件挂在了T恤的左上角，冷漠的声音激起阵阵强硬清晰的回音。
“我说了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