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仲春时节,来到这个时代恰好已满一年。西域的春天来的一向不早,天气虽然转暖,可枝头仍未见绿意。
南思偶尔还会去欧阳夫人那里坐坐,自上次那件事之后,欧阳夫人仿佛真的看开了一般,即便是后来又撞见欧阳锋几次,按断琴弦之类的事却是从未再发生过。
“这西域不比中原,春天总是来的晚些。”欧阳夫人向身边的人解释道。
“之前一直以为西域苦寒,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错了。”
“一处自有一处的风景,便是苦寒之地,亦有别处不可比拟的风致。”说到这里不由问道,“怎么,你来了这么久,没到外面出去看看?”
南思摇了摇头,到山庄的这段时间以来,不是伤势未愈,就是生病,期间还去了一趟蒙古,真正闲下来的日子,也不过是回来之后的一个多月,哪里有机会出去?
一见她的反应,自然就知道了答案,因而说道:“找机会出去走走也好,总闷在山庄里,也不是那么回事。”
“那夫人您……”她本想让身边的人一起出去走走,后来自知失言,急忙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倒是没有介意她刚才的话,淡淡一笑,“我就不出去了,反正已经在这里待了大半辈子,早就习惯了。”
她听了心头一紧,可偏偏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或许,是造化弄人吧?那她呢?是不是也会输给天命?算了,与其纠结什么天命、造化,倒不如珍惜现在。
回房间的途中,正好遇上秀儿似要出门,因而好奇道:“你这是要上哪去?”
“去街上随便转转,顺便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她心下一动,说道:“可不可以带上我?”
“不要啊,楚姐姐,要是被少主知道就麻烦了。”秀儿忙拒绝道。
“我不说的话,他是不会知道的。”她信誓旦旦,“何况,你就忍心看我一个人闷在山庄里啊……”
“好吧”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不过楚姐姐,你要换一身打扮。要知道,现在山庄的人几乎都认识你了。”
南思脸色一红,有些心虚道“知道啦”于是借了秀儿的一件白色衣服,挽了丫鬟的发髻,悄悄地跟着秀儿混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欧阳克回到房间,发现南思不在,起初还不以为意,后来看见桌子上的发钗,不由紧张了起来。
“来人”当即唤来侍从。
“少主,有什么吩咐?”门外的侍从应声而至。
“去问问刚才都有什么人出去了?”虽看似平静,实则有些忐忑。
“回少主,今天只有秀儿和她的同伴出去了。”侍从尚还不明白他这样问的原因。
他听了之后,脸色略有些缓和,吩咐道,“顺着她们出去的方向,派人寻找,直到把人找回来为止。”
“是”侍从应声退下。
但愿是他多虑了……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都说“春雨贵如油”,谁知这场雨到了后来竟有加大之势。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手指在杯子的边缘一下下摩挲着,连茶水凉了都没有发觉。看见发钗放在桌子上的时候,他不由一震,后来听了侍从的回答,才稍微放下心来。可没有见到人之前,心还是悬着的。
门外,南思特意放轻脚步,想悄悄地溜回房间,不料正看见他坐在厅内,侧身对着门口。
他还以为是秀儿,因而没有抬头,沉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那个,我让秀儿先回房了。”听出他语气不善,所以小心翼翼地答道。
他闻声抬头,见她全身湿透,连头发上都滴着水,责备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你下午的时候去哪儿了?”
“就是出去随便转转……”她自知理亏,小声说道。
“怎么这身打扮?”一边说着,一边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水。她向来有意无意地避开白色,平时的衣服虽然都是浅色,但从未穿过白色,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这样不是比较好混出去么……”
他松了口气:所以她取下发钗,另梳了头发,原来也是为了蒙混过关。“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欲言又止。
“以为我走了?”她试探道。
他没有说话,略皱眉道:“怎么也不带把伞?”
“出去的时候,谁想到会下雨啊?”她亦是无奈,“还说什么‘春雨贵如油’,这雨可一点都不小。”
“以后不许胡闹了,就不能让人省心些?”他叹气道。
“知道了”她听话地点了点头。这才发现,他的外套被自己带上了雨水,洇湿了大片。“你的衣服……”
“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说着替她拆开了头发,不忘说道:“这样晾干快一些,省得头疼。还有,这发钗以后不许随便拿下来。”
她正要说话,就被人打断,“楚姐姐,我们商量一下……”秀儿一换好了衣服,就急着过来找她,不想正撞见了欧阳克,当场呆在了原地。
似是不悦地微微眯了眼睛,“山庄里之前也是这么教你的?进门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
秀儿本就心虚,被他一句话问的哑口无言。
“还有,商量什么?商量怎么应付我的说辞?”他漫不经心地反问。
南思轻轻地扯了他的袖子,示意他别那么严肃。虽然平时和他顶撞惯了,可是当着别人的面,她不能不知分寸,所以只是悄悄暗示。
略缓和了语气,“下次她若是有类似的主意,你不必陪着胡闹,直接告诉我就是了。”
“是,秀儿知错了”多少松了口气。
南思不赞同地看着他,显然是埋怨他不该对秀儿那样。
“你以为你自己就没事了?”这句话显然是对南思说的,“秀儿是没事了,不过你,还是要罚的。”
“我?”她显然是没有料到,“我、我不想抄金刚经了。”忽然想起之前在王府的事情。
“好,除了金刚经,剩下的经文你自己挑。”不紧不慢地扔下一句。
秀儿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默默地退了出去。
“你又罚我?!”她不甘心地看向他。
他低头笑笑,却是没有接她的话,“先把湿衣服换下来。”
“哦”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却隐约感觉哪里不太对,“你这是做什么?”
“嫌你动作慢……”低声附在她耳边说道。
……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拿着一摞写好的经文,扔到他桌上。
“这是什么?”有些奇怪地看向她。
“心经”她冷着脸,“你昨天罚的。”
“倒是被你钻了空子”他摇头笑笑。心经虽然也是经文,但加在一起也不过百字。
“哼”她别过脸去,没有接他的话。
“以后要是想出去,直接跟我说,别总是自己偷偷跑出去。”
“亏得秀儿还说你向来待人温和,从来不罚人,原来都是假话。”她有些不平。
“别人走了也倒罢了,可若是丢了你……”他无奈摇头,那他的心也丢了。
虽没有说完,可话里的意思却是不言而明,她听了之后也不由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