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后人从四面八方赶回来,围在老人身边。
赵桂芝躺在床中央,指了指隔墙一角,发出微弱的声音:“砸开。”
金国泰用手锤敲开墙面,取出一黑木盒子,转手交给大哥。
金建国遵从母亲旨意,小心翼翼打开盒盖。箱盖内写着一行行字,字迹工整,孩子们出生八字,另有一块红绸,折叠得非常齐整,略泛白。赵桂芝指着它,吃力的说道,“拿---给--我。”
老人把红绸拿在手里轻轻的抚摸,然后紧紧地贴在脸上,睡着了似的,眼角滚出一串泪珠。过了好久好久,才轻轻说道:“建国,这是父亲留给你们的信,你读给大家听听吧。”
棱镜门窃听器喜出望外,暗地自喜:“龟儿子,又逮住一个机会。这死老太婆到底要干什么?”
金建国把母亲的手握在手窝里,小心翼翼接过红绸,慢慢展开。信封上没有一个字。在棱镜门吕大头窃听器里,我看到:“当年,金永锋写好信,天快亮了,急忙把信折好,压在枕头下,没敢惊扰孩子们,偷偷地溜出后门,一头扎进水库里。后来,赵桂芝用被子裹尸体的时候发现这封信,就自己糊了一个信封,用红绸包好,装进木匣里,藏在看似危险其实安全的隔墙中!”
金建国取出信,慢慢展开。写满密密麻麻的两张纸,折缝处已经朽破,信纸泛黄,但字迹清晰。金家后人捂住嘴,压不住泪水,望着老人不停的落眼泪!
赵桂芝指了指床头柜,又道:“打开它。”
金国泰取来钥匙,打开柜门,没有翻看里面装着什么物件,而是望着母亲继续吩咐他做事。他希望母亲一直使唤他干活,让他不停地干活,永远指使着他,他觉得才幸福。他害怕母亲不说话,他害怕母亲不再支使他。当做完一件事,母亲要是不发话,他就心神不宁。
一张床单正好盖在柜面上,遮挡着所有物品。赵桂芝又对金国泰说,“把床单拿起来。”
这时候,金国强一行人正好赶到,谁也没有心思理采他们。金国强老婆使劲儿挤到前面,望着一柜子钱目瞪口呆!在监听器里,我找到了她激动的原因,如下:
“天啊,这个老太婆那来这么多钱啊?幸好我回来得比较及时。几个大家伙瓜分了,我还蒙在鼓里。”
其实,这些钱都是孩子们逢年过节寄给老人的节礼钱。老人把这些钱扎成一份一份的,整整齐齐放在柜子里,越积越多。
柜子里散发出樟木的香味。
孩子们看着这些钱心里十分的难过。他们寄给老人的钱她一分没花,现在要统统奉还给他们。他们心里十分绞痛。
在监听器里,我听到这样的声音,学给大家听:
“娘啊我的娘!您清苦一生,劳累一生,奔走一生,苦恼一生。您为什么不花光它,撕毁它,烧掉它,扔掉它?哪怕送人!
只要不要我们看见它就行!
母亲,您为什么要如数奉还给我们?您这样做叫我们如何受得了?!娘,您给我们的钞票我们理所当然接受,然而我们给您的钞票您为什么积攒起来还给我们?这是为什么?
我们给您的钞票难道是辛苦钱吗?
您给我们的钞票难道不是血汗钱吗?
母亲------。”
突然,院内樱桃树上传来声音。她说:
“国泰平安富强春夏秋冬十姊妹,你们认为给母亲钱就是孝道吗?富有的金家孩子们,请你们告诉我,老人该如何花消这些钱?请你们告诉我老人拿着这些钱能干什么?
她拿着这些钱能蹬长城吗!?她拿着些钱逛商场吗!?她拿着些钱排队买果果产品吗!?她拿着这些钱吃山珍海味吗!?
不!
老人老了,她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你们陪陪她说说话;
老人老了,她什么都不希望,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
老人老了,她什么也不奢望,只奢望你们回家吃顿饭;
然而,你们寄给她这么多钱是什么意思?让她卖脸壳子呢,还是买花衣服?
什么?让这些钱陪她周游世界!
不是?让她在阴曹地府花!
王八蛋。
她是生养你们的母亲啊!
你们现在知道疼了?你们现在知道难受了?
晚了!晚了!
遗憾去吧!
钞票,你往他们脸上吐唾沫星子吧,你扭成鞭子使劲儿抽打他们脊梁吧,你问问他们:养育之恩为什么不用心陪伴而是用钱打发?
你们回答啊,国泰平安富强春夏秋冬十姊妹。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一柜子钞票闪闪放光,沉甸甸的睡在那里,就像老人睡在那里一动不动。你们为什么不看她一眼?你们为什么不取一份?你们为什么泣不成声?”
突然,从柜子里发出一丝阴森的声音:
“孩儿们,你们一人拿一份吧。
亲爱的金家后人,不要等老人一口气接不上来,你们就打起来,抢起来,争起来,闹到法庭,你们母亲可没写遗书。不要让老人成为罪人,不要让老人无脸见先生,不要让老人死不瞑目。
如果老人留下来的钱、房、地,在她两脚一蹬,双眼一闭,后人就像一群野狗咬得头破血流,狗卵子迸裂,该怎么收场?如果后人要为了这些东西干仗的话,到底是谁的错?
如果你们要挣这些东西撕咬的话,请做到以下几点:一,请找一个荒郊野外干,不要糟蹋庄稼汉的麦苗田;二,请不要在人面前撕咬,尤其在孩子面前,带坏读书孩子永世为奴。”
金建国低声对弟弟妹妹说,“你们就按母亲的意思自己拿一份吧。”
金国强老婆已经挤到柜子跟前,做出随时要发出冲锋的架势。听到金建国这么一说,宛如母鸡炸开翅膀,恨不得扑上去!
金国安胆颤惊心的说,“大哥,这些要是分了的话,我们兄弟姐妹也就真的分了。”
金国平流着眼泪说,“谁要谁拿,我不要。”
金国强老婆听到这些话,高兴得合不拢嘴,差一点跳进柜子里将所有的钞票据为己有。见大家没有要抢的意思,不得不顾忌大城市后那层体面的脸面,站在柜子前面一副假镇静。
我在窃听器看到这样一段话,写在此:“娘希匹,回来一趟还有异想不到的惊喜。老家伙天天死,日日分遗产,不富都难啊!”
金国强老婆就像一头狮子看护猎物一样,凶神恶煞,做出随时哄抢的姿势。
樱桃树实在看不过去,发出冷冷的尖叫声:“有本事到棱镜门吕大头那里去抢,有本事到窃听门手里去争,为什么要在碗里抢吃食呢?这不是赤北空山人的性格啊!”
金国强老婆在心里反反复复想:“怎么办吧?要不要带个头——第一个拿钞票呢?申城是中国金融中心,我应该一手抓不要脸,一手抓经济。”
当金国强老婆正要弯腰拿钞票的时候,金国富高声说道,“我觉得这些钱应该留给二哥二嫂。他们和母亲生活一辈子,没有功劳有苦劳,该归----。”
“我们不能要。我们好脚好手能养和自己!你们寄给母亲的钱,你们自己拿走。”张英和金国泰异口同声回道。
金国强上前一步道:“五哥说得有道理,应该全部归二哥二嫂,作为他们的养老金。”
金国强老婆神不知鬼不觉走到金国强的面前,宛如棱镜门吕大头一样诡秘,她拧着金国强大腿肉,恨不得把金国强的附和撕得粉碎。
金国泰夫妇再次声明:“母亲是大家的母亲。我们都是她的儿女。这柜子里的钱,这套院子,还有山林,田地,你们兄弟六人不应该在此争论不休,毕竟娘还活着。娘说给谁就给谁,娘说谁来主持公道谁就来主持公道,就是一分不分,一寸不让,我们都应该遵从。毕竟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莫挑三拣四,这就是我们祖宗规矩。”
张英转过身,拉着母亲的手。这时金国强老婆后悔没有先见之明,为什么不拉住老太婆的手呢?脸都悔青了。连忙从金国强身后挤到张英面前,生怕老太婆看不见她。张英往左面一斜,望着母亲轻声问道:
“娘,儿媳大不孝,我不是诅咒您死。您说说这个家将来谁说了算?这些财产该如何分配,我害怕您走以后他们兄弟姐妹打起来------。”
赵桂芝紧紧地抓住张英的手,点了点头,轻声道:“英子,你就是这一家的主人。”
“娘,该大哥主持这一家公道。”
“张英,你还不了解你大哥么?只有你们好,他什么都不要的人。他还缺什么呢?你就宣布结果吧。”
张英站起来,对着大家说道:
“既然母亲让我来主持公道。我提议这柜子里的钱,这套院子,还有山林,田地,统统归大哥设立的后人读书基金会,鼓励后人发愤图强,大哥为主席,副主席,金家之主。任何人不得议论。”张英说完,弯腰问道,“娘,您看这样可以吗?”
“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问我?”老人口吐鲜血,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