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的、粉的、黄的,当梅廿九的白嫩柔软的小手刚要触及到一朵白色的酒盏似的花朵儿的时候。棕色的兽皮靴踩着青茸茸的绿草走到了她的眼底。
梅廿九缓缓地抬起头,便看到了一个穿着兽皮衣的男子。他背着漆弓,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梅廿九眼中的愕然稍纵即逝,很快,她便扔掉手里握的那簇五颜六色的野花,双手捂在眼上,哭起鼻子来。
杜蘅听到哭声,急忙跑过来,拉起梅廿九,紧紧地扣在怀里。他的兰儿,怕是被这个浑身散发着戾气的陌生男子吓坏了。
“长公主?”那陌生的男子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了口,嗓音很是粗粝。
杜蘅只顾温存地抚慰着怀里的梅廿九,并没有听清那男子说了什么。
“我要回家!”梅廿九抽抽搭搭地说,流着泪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很是让人心痛。“嗯,回家。”杜蘅低低地说。拉着梅廿九的手,朝来时的路走去。
只可惜,那陌生的,穿着兽皮衣的男子,身形一移,就横在了他们面前。
“你是何人,想做什么?”杜蘅的声音冷冷的,透着愠色。他把梅廿九护在身后。
“长公主!”陌生男子的喉结又动了一动,再一次吐出那三个字。这一回,杜蘅听清了。这三个字,似惊雷一样,在他心头炸开了。
杜蘅突然意识到什么,洛地是和乌梅接壤的,而他的兰儿,正是乌梅国的长公主。莫非,眼前的男子,是乌梅王室的人?
有了这样的想法,杜蘅抬眼,把眼前的男子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他鹰眼勾鼻,器宇轩昂,迥异普通人。莫非,他的猜想真的是对的?
“请您让开,我和我的娘子要回家了。”杜蘅淡淡地说。
“你的娘子?”陌生男子的浓眉一拧,指了指杜蘅藏在杜蘅身后的可人儿。
“我的娘子!”杜蘅嘴角一扬,露出一个恬然的微笑,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坚决。
陌生男子的身体带着迟疑,向着一边让去。但眼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梅廿九。在他的注视下,杜蘅牵着梅廿九的手,缓缓离开。
那穿着兽皮衣的陌生男子,不出杜蘅所料,正是乌梅人。而且,是乌梅国位高权重的戈莽将军。
很长一段时间,他曾是乌梅国的王宫侍卫,而那美艳无双的长公主梅兰芷一点一点在他的眼皮下长大,绽放。
她的面目一点一点刻在他的记忆里,即使他后来因护驾之功提升到将军之位,再无缘见到她,也一刻也不曾忘记。
刚刚见到的女子,和兰芷长公主的容貌如出一辙。颇有点让他心惊的感觉。可是后来看的久了一点,又觉得不大像了。因为公主的气质端庄温顺,而刚刚出现的女子,却给他很孩子气的感觉。
只是一个很像兰芷长公主的人罢了。公主现在在云梦的京城。她是云梦皇上的妃子。她离开乌梅有两年多了,他想着她,每时每刻都不能停止。
派出去的人,终于带回了消息。赫连寂心中的激动无法抑制。她去了洛地,她去了洛地,为什么她会去洛地呢?他迫不及待想赶往洛地把她带回来。
七年后,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当初他的封地。山还是那样的山,水还是那样的水,可他,再不是当初那个十六七的少年郎。
站在洛河边,赫连寂依稀想起,那个晴朗的,馨香的清晨,绿衣的娇俏女子俯身在洛水边浣纱,回首,给他一个比露珠还清纯的一个微笑。
“寂”孤夜绝在赫连寂的身后轻轻地唤。他助赫连寂夺回大权,赫连寂替他冤屈的父亲平反,按说,从此他们互不相欠,他应该去过那种他向往的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可是,他却离不开他了。
他想陪在他身边,静静地过一辈子。即使,他永远也明白不了他的心意。
赫连寂一早派人去打听那个女人的下落,他便是知晓的。原来,他还是放不下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为什么他就是放不下?这样想的时候,孤夜绝的心,似被刀子划过,难耐的疼痛。
他嫉妒那个女人,她拥有赫连寂的心。
当听说那女人在洛地,赫连寂竟要亲自来这里接她回去。朝廷里还有那么多的事等着他去处理,他却要放下一切,千里迢迢奔赴这偏远的南疆之地,只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回到这里真好!”赫连寂微笑地感叹道。他深呼吸了一口,搀着花香的清新空气溢满了胸腔,有说不出的舒服。
“是吗?”孤夜绝有点心不在焉。但赫连寂没有察觉,继续说下去:“当初,在洛地的日子,是多么轻松快活啊!现在想起来,如同一场梦啊!”
“皇上,过了洛河,就是苎萝郡了!”做平民打扮的军士报告道。
“苎萝郡。”赫连寂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绿缘就是苎萝郡的人啊!他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梅妃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了。难道,她还在为自己把她当做绿儿的影子而耿耿于怀?
船在水面上静静地飘着,赫连寂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此次见到她,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明白,他是真的爱上她了,并不是因为她像谁。他要接她回京城去,他要她做他独一无二的皇后!
站在船尾,当风而立,白衣飘飘的孤夜绝,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赫连寂,尽管,他耽于思考,根本无暇看他一眼。
“寂,见到她,你怕是会失望吧!她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了,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小傻子罢了!”孤夜绝如是想着,唇角勾起几缕冷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