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一开始心里是恨凌阳的,是他毁了她安生的日子,是他泯灭了她对爱情的幻想,但是在看到这么破落的一间屋子时,黎阳心里却没有半点开心,心口被紧紧的揪住,说不出的难受。
黎阳前脚刚进门,木门后脚就被关上,下了黎阳一跳,回过头时发现本应该跟在身后的两人竟然没有进来,一时间黎阳的心里紧张到了极致,生怕凌阳下一秒从什么地方跳出来,但等了半天也没见凌阳的身影,黎阳慢慢的放下心来,转过身打量着这个不大的屋子,这个屋子不算大,却有一个很大的窗户,阳光照进屋子,让黎阳很好的看清屋内的陈设,这大概是一个堂屋,客厅内只有一套桌椅摆在正中,墙边还有一个半人高的柜子,柜子上摆了些茶壶水杯一类的。
黎阳正打量着屋内的陈设,隐约听到有轻微的咳嗽声传来,咳嗽声很熟悉,却又比她听到的更加重些,穿过堂屋,撩开青花布的布帘,发现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卧房,大概是因经常关着窗户的缘故,屋内还有一股潮味,但更大的是药味,黎阳隐隐有些作呕,忍不住的捂住口鼻,生怕味道钻进去一丝一毫。
正在黎阳打量之际,黎阳眼尖的发现床上似乎有东西动了动,随后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你们往后不用来了,我这副鬼样子活着不过是拖累别人。”
黎阳想也没想就冲到床前,看着裹在被子里那个脸色苍白却一脸倔强的人,明明虚弱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却还是咬紧牙关忍着,不让人发觉,黎阳知道这是陷进了凌阳的回忆,也仗着他看不见自己,才大着胆子摸了摸凌阳的脸:“什么鬼样子,我瞧着你比你院子里的佣人还要好看。”
“你,你是何人!”凌阳惊恐的看着出现在他床边的女人,这女人比他要大一些,他没有见过,却觉得十分亲切。
见到凌阳发问,黎阳一时间也愣住了,不明白凌阳为何能看见她,见黎阳没说话,凌阳又问道:“你是我叔伯派来照顾我的吗?”
黎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点点头,凌阳一张小脸迅速垮了下来:“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如何要拖累你,你还是走吧。”
“你身体不过比寻常人要差一些,好生养着就是,何必这么妄自菲薄,连自己都不给自己希望。”黎阳对着这个病重的凌阳说不出半句狠话,只能好言劝着。
而凌阳显然也听进去了她的话,一双眼睛亮的惹人眼,剩下的日子里,黎阳一直照料着凌阳,见凌阳心情不好,经常会讲些笑话和他说,凌阳脸上的笑容也比以往要多些,还经常推凌阳出去走走,让他不要老是憋在家里,就是没病也要憋出病来。
可是尽管如此,凌阳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不管吃多少药都不管用,再加上从凌家带出的钱财都已经用完,凌阳的药更是吃吃停停,到最后别说买药,连吃饭都有些困难,黎阳看着凌阳一张笑脸迅速的削瘦,心疼不已。
凌阳躺在床上,冲坐在床边的黎阳直笑,两腮都深深的陷了下去,那双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让黎阳不忍告诉他真相,但凌阳在这件事上仿佛比黎阳还淡定:“黎姐姐,我的身体我是知道的,怕是没几日的光景了,这段时日辛苦你了,等下辈子,我一定娶你。”
黎阳本来还悲伤的要掉眼泪,听到凌阳的话只觉得好笑:“人小鬼大,你如何知道会有下辈子。”
“因为我们本来就有三世姻缘。”这话不是躺在床上的凌阳说的,因为那时的凌阳不可能用这么有力的声音说话,那么声音只可能是,黎阳低头看去,发现躺在床上的少年凌阳不知何时变成了她经常梦到的模样,凌阳摸着黎阳的脸颊轻声道:“你心里其实还是有我的,不是吗,不然你如何会为我伤心。”
“不是,我不是......”黎阳还想解释,但是凌阳却打断她:“不是什么?你忘了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了吗,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命苦,为什么明明是三世情缘,却没有一世能长相厮守!”
“什,什么意思?”黎阳颤抖道。
“我和你本来就有三世情缘,第一世你我情投意合,却不被你家人认可,我只好带着你远走他乡,没想到你家人竟然不放过我们,没办法,我们只好双双殉情,第二世,你我青梅竹马,却因为你过早夭折而不了了之,第三世便是今世,没想到我却没能熬过去,下一世,下一世我们就要真正分开了,我不想和你分开。”凌阳一脸悲戚,为何他只是想要一段简单的姻缘,就是没人成全。
黎阳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这种恩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是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的愿望很简单,但你可曾想过,你三世情缘为何都不得善终?”
凌阳听出是门外那个穿着白衣的男人的声音,他是惧怕他的,那是一种本能,凌阳下意识的摇头,他确实不知,温言仿佛看到凌阳的动作一般,沉声道:“你只记得你们的三世姻缘,但你可还记得前两世的事情?第一世,她本来可以嫁给一个富家之子,虽然不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却也是衣食无忧,到晚年也算是子孙满堂,如果不是你半路杀出,她如何会落得一个横死的结局,你可知道自杀是要在地府服刑数百年的!第二世,她如何早夭,还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贪玩,她怎么会掉进河中被活活淹死。”
凌阳越听越心惊,听温言说完,直直摇头,不敢相信:“不,不可能的。”
凌阳生怕黎阳误会他,连忙走到黎阳面前激动道:“你不要听他胡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我怎么会,怎么会......”
黎阳被这样子的凌阳吓到,连连后退,凌阳还想再往前一步,却听到温言的声音再次传来:“秘术锁龙阵。”
凌阳只觉得自己一步也迈不出,身上仿佛有好几块大石头压着,喘不上来气,而这时门也被人推开,门外站着两个人,正是温言和楚湘竹,楚湘竹快步走到黎阳面前,关心道:“你没事吧?”
黎阳摇摇头,凌阳被困住,动弹不得只一双眼睛求救似得看向黎阳,黎阳心中有些不忍,想要开口求情,却被温言淡淡的一扫,顿时没了开口的勇气,温言眯了眯眼,沉声道:“看来你还不清醒,那我就让你清醒清醒!”
凌阳只觉得头要炸开了一般,涨涨的,等那股劲过去,脑中分明多了些不是他的记忆,那是他前两世的记忆,等凌阳回过神,只觉得泪流满面,是,一切都是他造下的因,才会有今世的果,凌阳伸出手摸了摸黎阳的脸颊,温言不知何时将阵法解开,凌阳颤抖的手碰到黎阳:“黎儿,是我愚钝,钻了牛角尖,你我如今阴阳两隔,我怎么忍心也将你拉入这地狱,你我三世缘分如今倒是散的干干净净,你走吧,我今后不会再纠缠你了。”
本来应该欢喜的黎阳,却在凌阳说两人从此再无关系时,心里十分难受,手覆上凌阳的手,这是她第一次实实在在的触碰到他,他的手很凉,这时她看着他那张惨白的脸也不那么害怕了:“我不怪你,我想就是我的前两世也不曾怪过你,这些年你受苦了,下辈子投个好人家,莫再受苦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只是让我走之前在好好看你一眼。”凌阳点点头。
楚湘竹看着这两人之间好像多了点什么,哪里还想之前那样,正想不明白时,屋子里突然吹起一阵风,温言看向屋子的一角没有说话,而凌阳身体一僵,手腕脚腕处多了一条黑色的铁链。
黎阳惊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凌阳苦笑一声,慢慢松开抓着黎阳的手,后退几步:“我说了,我没有时间,他们已经找到我了,往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睡觉的时候不要老是蹬被子,虽然现在是夏天,但还是注意些不要着凉了,睡觉前床头备上一杯水,省的半夜总是渴的难受,以后不要玩电脑玩到半夜,对身体不好,生病了要去医院,不要总是硬扛着,还有,找个好人家。”
早在凌阳交代的时候黎阳已经泣不成声,她知道凌阳说的都是她的陋习,他早在她不知觉的时候对她了解通透,她还是对他一无所知,凌阳朝屋子的一个角落走去,对着角落道:“我说完了,多些二位官爷给我这点时间。”
那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凌阳慢慢的开始变得透明,温言眼色一沉朗声道:“凌阳,你若是对黎阳还有意,那么就在奈何桥前等上一等。”
凌阳自然知道温言的话什么意思,但是,凌阳将目光转向黎阳,黎阳早就哭的不能自己,见凌阳看向自己,用力的点头:“你在桥前等着我,我下去后一定去找你,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凌阳一离开,整个小屋恢复了原样,层层的尘土落在家具上,被褥都已经发馊,三人走出小屋,才发现他们在小屋里不过才一个上午,这时太阳才刚刚偏西,解决了事情楚湘竹只觉得一身轻松,看向旁边的黎阳:“你怎么办?”
“我打算回家,将事情好好同家人说说。”黎阳早就不哭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的。
三人在路口分道扬镳,楚湘竹和温言回到他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