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三桂玩到晚饭后不得不回宿舍。我推着单车单脚溜好长一段距离才找到感觉,才敢坐上去蹬。妹妹在前面慢慢地踩,她时不时扭过头来看,看刚刚骑自行车的我是否跟得上。宿舍楼下的车棚里停满新旧不一的各式自行车,我们骑到就近的楼梯口,挪移出两部自行车的位置来。锁好车还仔细地看几眼,记住它,但愿明天清晨一眼便能认出来。
暑假在国际与花园之间忙忙碌碌地过去,偶尔也调去豪园帮忙,因为豪园围餐多。以为暑假过了就能轻松一些,谁知道,下班时,丽姐宣布:一至五,三点至五点上三楼多功能厅,统一培训。听到这个消息,我傻眼了。懵懵懂懂的还不知道培训是怎么回事。三点至五点,这个时间段也真是太讨厌。不但午休时间泡汤,像我两点下班回宿舍一会儿又要赶过来,五点完了又要回去,不回,在饭堂要坐将近一个钟,这也太无聊了。上早班的也是晕,回去睡得正香又要爬起来,完了吃饭也是赶得要死。而且培训期间一律穿工衣,仪容仪表跟上班时一样,例休也要回来参加。丽姐严肃得有点凶,她说:“你们给我醒目点,香姐亲自在场监督。”
解散后,偷偷问妹妹:“香姐是谁?有那么恐怖吗?”
妹妹说,她也还没见过,只知道香姐是地哩部唯一的主管,而且很受总经理唐sir器重。据说很威严,楼面主管都要忌她三分,部长就更不用说了。听了心里直打冷颤。
两点四十五分,除收市的那两三人,其他都到齐。丽姐、芸姐、玉姐都到了,连豪园的部长王小姐也来了。丽姐吩咐在国际上班的我们拿托盘、菜盖、菜碟,还有一汤煲水上来摆好备用。三个会所,估计一下,传菜的男男女女得三十几人吧。我看到好多人都拿出小镜子左照右照,我也忍不住拿出镜子照一下才放心。
三点差五分的时候,一位身着蓝色套装的短发女士进来了,她身材微胖,个子不高不矮,皮肤较白,年龄约二十七八岁,看上去精神爽利,眉宇间透出一股煞气。因为她一入场,整个多功能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齐声喊“香姐好”。几个部长也是毕恭毕敬地喊香姐。我算是长见识了。
传菜的队伍分作四列,站得整整齐齐的等候她的“检阅”。香姐那双锐利的小眼睛前后左右地扫视我们一圈之后,清清嗓子,端起台面上的水杯,轻轻抿一口水润润喉咙便讲一通基本要点,然后示意部长们轮流讲话,讲完就坐在一旁观看。
培训开始,由一个资深老员工示范端托盘的正确姿势和走路的资势。接着就让我们这些新员工也照着做一遍,不合格的继续,一直做到她们说满意为止。第一个下午就在这一遍又一遍的端托盘捧水走路中过去。接下来还要培训装煤气、卖点心讲礼貌用语、各式菜所搭配的调料等等。香姐说一样一样的来,每人都必须熟练掌握传菜基本要素,各种点心卖什么点也要记得清清楚楚。等到培训结束,随意点名抽问,谁答不上或是答错都要罚抄。
这魔鬼式的培训就连续培训好几个星期。而且每天上班前,当班部长也要训话。饭市不忙时,便叫一个白话流利的老员工给我们这些不会讲白话的人领读点心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像小学生朗读课文一样。丽姐还时不时的抽查什么点心卖什么点,答错一个罚抄一百遍或是五十遍。又凶又严的丽姐像个恶婆一样,我们背地里都咒她嫁不出去。
已婚的芸姐也凶,精瘦的她凶起来不比丽姐好。玉姐人看起来斯斯文文,声音也温柔。起初以为她最好。就在那次签黄单后,我也开始畏惧她。早班逢周六,周日六点上班,饭堂要六点半才打早餐。忙了一早上的我饿得前胸贴后脊。瞄见早班的老员工们总偷偷躲在某个角落吃点心,我也想吃,可是这样鬼鬼祟祟偷吃,我总是怕得要死,既怕点心师傅看见,也怕楼面部长,服务员看见,被自己传菜的同事看见告密,也都逃不脱签黄单。结果一耽误就什么也没吃成。收车时,悄悄塞了一个芝麻枣在裙兜里,本想趁上楼顶吃饭时,就在楼梯那解决。谁知上楼时总有人在,没机会下口。吃完饭摖了口红,才出去站两分钟就遇上玉姐临时查口袋。这还不露馅吗?眼瞅着她一路查过来,越来越近,慌得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也不能跑开也没地方扔。被抓个正着。结果查出好几个裙兜里藏点心,男孩子也有裤兜里藏东西的。全被赶去地哩房,每人一张五十块偷吃黄单,还要签上自己的名字。丢脸可算是丢到家了,脸红得像什么一样,浑身发热。真不值,吃没吃着,还被罚。吃得饱饱的人却啥事也没有。这又是给傻傻的我上了一堂社会课。
姨父在华表哥那也住习惯了,闲着的志华带着姨父四处溜达,他俩把三桂村里转遍了。他们甚至走去古坝村那边。有人作陪,姨父也乐呵呵,舅舅在工地上打散工,他每天扛着铁锨步行去东苑或西苑的工地上做工。他们几个都睡在华表哥的那间屋里。阿武自从见过晓剑的父亲来过之后,也彻底地对我死心。他与二楼租屋的一个胖女孩对上眼,就在我进去做传菜的这段日子里,他们便打得火热,早些天已搬下去与胖女孩同居。他原先睡的那张床,现在是姨父和舅舅睡。阿生仍旧睡那张小铁床。一间房里住这么多人,一月下来水电费却不少,楼顶又晒又热,那把坐扇一天到晚转个不停,光着膀子的华表哥还是热得满头大汗。
在工地上做了近两年保安的华表哥认识不少人。听他讲,在一区后面的预制场那里要到一间工棚,工棚被隔作两间,里间有固定好的一米八宽的上下床,外间也有床,还装了一个不锈钢热水器。打算迟点就搬过去。看了将近半年手机的我,一时还不知道华表哥所说的预制场在哪个位置。华表哥说就是那片厨房对面的竹竿围墙里面第二间就是,下次休息去那里找他们。我回想着,终于明白了,哦哦的应着。
华表哥搬家了,三桂村,我们也很少再去。
搬去碧江没多久,华表哥打算把在广州的晓剑也拉过来。他听晓剑讲过有一套放投影的器材,便商量让晓剑来工地上放投影,说肯定赚钱。因为到目前为止,工地上全是录像厅,录像机的画面远不及投影那么大,同样的收费,放投影肯定很吃香。晓剑听华表哥这么一分析,也觉得有商机,很心动。说干就干,华表哥租下原先路口彪哥的那家录像厅工棚,之前被砸烂的也很快修盖好。经过几天的准备,晓剑搬着他的投影器和银幕过来了。还拎来两双波鞋,说是他妹妹穿了不合脚拿过来给我和妹妹穿。我打开装鞋的塑料袋一看,看到是已穿脏的鞋子,鞋底分明沾着泥巴,心里顿时冒火。这算什么呢?我的未婚夫连鞋子也买不起?还是我只配捡他妹妹的旧鞋穿呢?就那么瞧不起我吗?我才不要,就算没鞋穿,我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我还未过门,就这样子打发我吗?想着想着就觉得委屈。我生气地说:“不要,我才不要捡旧鞋。你买得起就买,买不起也不要拿旧鞋来忽悠我。我是穷,但也有骨气有自尊。”
姨父他们见我这么激动也不好说什么。晓剑面无表情的说:“不要就算了,等下就扔去垃圾桶。”
“你扔也好,丢也好,都不关我的事。”
木头人的他居然还这样说,听了更生气。我下决心不理他,以后也不理他。太可气了。本想着休息见到他会开开心心,谁知一见面就怄气。听到他跟姨父他们谈论娶老婆的事,我更气。他说娶老婆只要会生孩子就行。
这是一个年轻人嘴里该喷出来的话吗?听了想死的心都有。忍不住反驳他:“那你娶个瞎的瘸的蠢的都不介意吗?你就要能生出孩子的老婆?那你当初来我家干什么呢?你娶老婆只是为传宗接代?”
他又沉默变哑巴不搭理我。任我生气任我反问也就是不回应。面对他这样的木头,我有气也没地撒。我要怎么办呢?悔呀!悔死我了。我发什么神经呀?怎么就稀里糊涂成了他的未婚妻?我在他心里只是一个将来为他传宗接代的机器吗?他找我不是因为喜欢我爱我吗?我在心里狠狠地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是多么天真,多么可笑,多么愚蠢。这要是让父亲知道,我就更难过。当初坚决反对的父亲,他会怎样说我怨我呢?我不敢往下想。
我也不知道他与华表哥之间到底怎么协商。邻居志华就一直在华表哥那干住着,不上班也不去找事做,我就搞不懂他为什么在这住这么久,而华表哥也不赶他走。现在又拉上晓剑。我的心里很担心也着急,看他们这样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可怎么是好。
投影放得没有想像中顺利,一开始试放时,画面模糊,只看到影子在动,根本看不清图像。晓剑又把它搬去广州修,修了几天拿回来,放的效果可以了,也竖块木板放在门口,正式挂牌营业,每晚入场费一票一块钱。工地上的录像厅有很多,他们越来越精明。为保证客源和票数,他们大多数播放连续剧。有一间SC人开的录像厅,老板娘居然还免费提供一杯热茶入场,是那种有盖瓷杯冲泡的茶。有的录像厅就靠加场费拉客,工地上男人多,他们都乐意观看色情影片,而且瘾头大得很。在这样的激烈竞争下,若不每天播放精彩好看的影片,那生意肯定会很冷清。碧江市场那两家租影碟的店铺已经无法满足观众的需求,很多影片都被租放过,失去了吸引力。晓剑的投影厅也是不多不少的十几二十个观众,一个月下来,除租影片的钱和每月三百块铺租,别说赚钱,连每天的生活都难以维持。
每次例休,我和妹妹一起骑自行车去工地上,就看到晓剑一言不发的坐在影棚门口剥指甲,抠死皮。见他这副德行,我真是气得要死,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被追问得实在不耐烦,才应我一句。站在他面前的我犹如空气般。
华表哥提议要他去远一点的影铺租些新片回来放,晓剑不愿去。口袋空空的他,连租影片的押金也付不起。他尝试去过钟村,去他的三位姨父那,表哥表姐那借钱。结果空手而归,一分钱也没借到。不得已,他终于熬不住了,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向我借钱。
想到他毕竟是与我交了手巾的未婚夫,而我的手巾钱也付了房款。这个时候,尽管很想对他说分手,不再理他。但就是没有底气,我一时拿不出那笔手巾钱。能怎么办呢?真的看着他一直这样颓废下去吗?怎么忍心呢?我答应借五百块给他租影片,希望他重新振作起来。他接过钱很高兴,说等赚到钱就还给我。
不知道他去哪里租了一套《潘金莲与西门庆》的连续剧回来,播放这套影片的时期,生意算是好许多,平均每晚在五六十人左右。那天例休的晚上,见他笑呵呵的拽着一把零票子猛的喊我坐下来一起观看。我站在最前的侧面瞄了两眼,正好看到潘金莲与西门庆亲热的那一幕,看得我面红耳赤。这时进来一个女人,指着我问晓剑,这两个靓女是谁?晓剑说是老乡。听了他这样的回答,气得我和妹妹连忙退出来,气呼呼地骑上自行车就走。心里恨死他了,也恨我自己。想起舅舅悄悄爆的料,我就更生气。舅舅说,晓剑白天经常去那个SC人的大排档里打麻将,与娄底女人在一起搓麻将。这让我想到刚才那个陌生女人问的话和他回答的老乡二字,像针一样刺入我的心里,那么痛那么痛。
妹妹追着安慰我说:“姐!别生气。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他要找娄底女人还更好呢,那不正好可以提分手吗?反正,现在你们也没怎么样。由他去吧。”
愤愤地骑着自行车的我被夜风一吹,又听了妹妹的这番话,气急的我倒是冷静下来。说得对,他找就找吧。被娄底女人缠上也好,那样,我就可以乘机脱身。这样一想,我又似乎不生气了。心里巴望着他快点被某个女人缠上。
就这样的生意,他还把他的一个表弟叫过来。我真不知道他们这么多人,一日三餐是怎么解决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搅在一起。没过多久,华表哥把姨父送回家乡。每次休息还是会过碧江,因为一天呆在宿舍也挺无聊。梅表姐也从石井的皮鞋厂辞职,她也住到华表哥这里。阿生也自觉无趣,搬去宿舍住。从此也很少见到他。
毫无生气的日子仍旧继续着,我与晓剑吵架也不像吵架,见面也不说话,他似乎也不打算和我说话,总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录像厅的生意也就那样,像个奄奄一息的病人一样。尽管我心里很讨厌他,看不惯他。但我还是希望他能重拾信心,活出个男子汉应该有的神气样来。是分是合,好歹也给句痛快话,别这样不理不睬。我真受不了他这套,心里憋得慌,实在是憋得慌,拿他一点辙也没有。
他表弟倒是逍遥自在得很。莲表妹休息时,老带着一个老乡阿雨一起去,哪料到,一来二去的倒与他那帅气的表弟给对上了。男男女女暧昧不清,也不知他们俩喝什么迷魂汤。
这一晃就临近圣诞节。我们也要准备打仗,这是她们说的话,说圣诞节忙得就像打仗一样。
各会所的玻璃大门上,美工部的人早就喷上雪花、靴子、圣诞节快乐的中英文字样。花园会所正门大厅中间,白栅栏围着的一片雪地中,一位白胡子红帽子的圣诞老人坐在麋鹿拉的雪撬上奔驰。旁边竖着一棵绕着彩带、缀满铃铛、飘着雪花、葱翠无比的圣诞树。夜里的圣诞树上忽闪忽闪的小彩灯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这香港人聚集的地方还真是不一样。以前只是在书里看过,知道西方国家有圣诞节,圣诞树,圣诞老人,还有圣诞老人的神秘礼物。我以为圣诞树就是砍一棵树装扮一下就是。原来这圣诞树不是真的树,也像是一种摆设或是装饰。宾客厅的各条街上的玻璃上也喷了袜子靴子图案。浓浓的西方节日色彩也走进这里,就在我身边。突然间又充满期待。
二十四,平安夜。会所一楼的厅中有一班统一着装的小朋友在唱圣诞歌,唱着我听不懂的圣诞歌。我传菜去CD区时,经过楼梯口的过道时听见合唱的童声,端着空托盘折回时,偷偷的朝楼下瞄了几眼。便瞄见一班可爱的孩子们在颂歌。晚上的饭市,客人明显增多,餐饮部已做好准备,迎接我们忙碌的节日。
二十五,地哩部只有两个班,一半人上早班六点,其他人则全部七点。点心部的师傅们做足了准备,一笼笼一屉屉的点心包子不断上蒸炉,拉肠粉的两个师傅早早地备满两部肠粉车,还在继续蒸蒸切切。楼面的服务员就在工作台上备好一套套的碗碟,茶叶格里也加得满满的。看到这些,不由得你不紧张。
七点开市,八点三十分已进入高峰期,月桂街外的咨客台围满了等座位的客人。楼梯口那竖放着“宾客已满,请移玉步到国际或豪园。”的牌子。这个亮出来的牌子效应并不大,楼梯口的围栏边已站满客人,还有继续涌上来的宾客。我看到那竖着的牌子,心里直笑。移玉步,国际与豪园肯定也一样竖起这种牌子。这样的假期,怎么移,横竖就这三个会所。就连附近的三桂村道上也是涌满人,小吃店里,发廊里一样排队。以前听华表哥说,三桂有“小香港”之美称。
中午加班到三点,下午统一上五点,考勤卡上的加班钟越积越多,有的老员工甚至累积近两百个钟,我的也有八十几个钟,等过了这个圣诞,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她们说,春节期间会更忙,也会更多地加班。唉!如果有加班费就好了,补钟休几天也没什么好玩,除了窝在宿舍,就是去碧江,好无聊。每次去碧江都那么堵心,去不去都罢。
父亲说已搬家,中秋节就已搬进去住。我幻想着那个也曾熟悉的屋子,现在是我们的了,不知道父母亲搬进去,弄得怎么样?是否也如从前一样整齐干净呢?突然又很想回家。很想念那个我们的新家。但是,公司规定过年不准请假。最快也要等到正月初八以后。到时看谁运气好,谁先写请假条交上去,经理给谁批假。
圣诞一过,离年也不远了。
晓剑的录像厅撑不下去,他表弟去深圳学剪发。他也打算结业。折腾几个月,钱未赚到几分,白耗时间。还与我之间闹得不欢不离。不做也好,踏踏实实找份稳定工作,说不定,我会回心转意。看到他在工地上这副颓废样子,真揪心。有一次,我问舅舅:“真嫁给他,能行吗?”舅舅说:“嫁给他吃亏倒不会吃亏,他也不是那种死老实人。”
内心的纠结与矛盾,令我很心烦。我想,回家的时候,我有必要跟父亲说出我们之间的事,要是父亲也同意分手,那就干脆分吧。我真的没耐心再这样耗下去。我上次借给他的五百块,父亲也知道了,他为之很恼火。电话那头的父亲激动而愤怒,他怒骂晓剑是骗子,骗我的钱。父亲还说要去坢冲找夏老师把钱要回来。我急得跳脚,要他千万别去。广州的事就在广州解决,何况他父亲并不知情。
父亲是在生我们姐妹的气吗?今年看手机都没攒到钱。现在每个月工资,公司按时打到我们的工资卡上,而不像厂里那样发现金。因此也不用担心被偷。我和妹妹没有每月固定寄钱回家,父亲似乎不高兴。他在电话里变着法子哭穷,说他颈椎骨质增生,想去常宁骨科医院再确诊医治,需要一笔钱,问我们最多能拿出多少钱?我和妹妹最多也只能寄两千块。父亲不屑地说,两千块能去常宁医院看什么?起什么作用?抓着电话的我沉默了,无奈地说:“那你去借,我们只有这么多。工资一月才六百,除去买饭票和宿舍管理费,再买些日用品,一月能存四百五十块就很不错了,能有多少钱呢?”父亲听我说完也不作声。挂了电话,心里很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父亲颈椎骨质增生是今年才查出来,在广州白云的第二附属人民医院查出来的,固执的父亲只相信这一家医院,开了药回去吃。医生说骨质增生只能暂时服药,尤其是颈椎,不宜动刀。收到汇款的父亲并未去常宁医院,他自己经常去粮市街上找人扎银针,买药酒喝。扎一次五十块。不知道这两千块够他折腾多久呢?母亲在电话里说,以后,汇款单的收款人名字不要再写母亲的名字,要写父亲的名字。父亲为此事,已与母亲吵过好多次。父亲心里很不平衡,埋怨我们把钱寄给母亲收,而每次写信却写父亲收。他很恼火!
在厂里的三年,我一直没想到,父亲会为这件事而耿耿于怀。邮局取款须刻私章,而父亲的私章在搞计划生育那年弄丢了,也没去街上再刻。母亲就叫我们写她的名字,如此而已。不知道多心的父亲又瞎想什么。钱,寄给谁收,在我看来又有什么区别呢?都在一个家里,买吃的买用的,一家人不都有份吗?父亲却不这么想,他认定是我们偏心,气得他居然说他没花过我们姐妹一分钱,说钱都是母亲一人吃喝挥霍光。父亲说出这样的话,令我非常寒心痛心。三年,在厂里苦苦熬三年的血汗钱,月月寄回家。到了今日,父亲居然说没花过我们一分钱,我怎么想得通呢?于是,与妹妹商量,不像从前那样寄钱,只在两个小妹开学前寄钱,还有过年前寄些,有剩就先存卡里,等急用时再取。因为,从父母嘴里得知,这三年寄回去的钱,家里一分也没存上,全花光光。可是尽管如此,父亲还是这样埋怨我们,数落我们。父母的吵架声也愈来愈激烈,也不知两个小妹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