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地狱情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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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话说岛田渡边带着三十六名挑选出来的特别行动队士兵,由那个中国人引路,穿过小树林来到了镇子后面,那儿果然有个用柴草遮掩起来的破墙洞。这时,日军的正面进攻开始了,迫击炮弹在镇子上炸响,一股股浓烟腾空而起。岛田渡边趁机带着突击队员钻过墙洞,进入了镇子里。

这是一个偏僻的巷子,两边都是高高的院墙。此刻,中国军队的注意力都被正面进攻的日军火力吸引过去了,这儿连守军的影子都看不见。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解决那个带路的逃兵。岛田渡边不想赃了自己的手,打算让别的士兵来干,却不料就在这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个逃兵忽然推开身旁的日本兵士撒腿就跑,便一边跑一边高声喊叫……

当时岛田渡边还不懂中国话,不知道他喊的什么,但明白他是在向中国军队报信。岛田渡边顾不得多想,从旁边夺过一挺机枪,朝他的背影猛烈射击,他被打得几乎飞了起来,半个脑袋都被子弹削掉了。他是一个逃兵,但死的时候却像个英雄,人就是这么奇怪!

喊叫声和机枪声引来了一队中国士兵,人数大约有七八十个,他们密集的火力压得岛田渡边和突击队员连头都抬不起来,有几名突击队员已经中弹阵亡。岛田渡边明白,对方无论在人数上还是在地形上都占着绝对优势,照这样打下去,他和突击队员们一个也活不了,此刻从墙洞退出去也已经不可能了。唯一办法就是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巷子外面去,以房屋为依托与对方周旋。

岛田渡边打定了注意,命令部下用火力掩护,他自己身背机枪,奋力登上墙头,朝房顶上爬去。对方发现了他的企图,集中火力朝他射击,但他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如此密集的子弹,居然没有一颗打中他,只是把他的战斗帽钻了个洞。他顺利地爬上房顶,占领了制高点,架起机枪,朝下面的中国军队一阵猛烈扫射。中国军队的火力被压制住了,七名突击队员趁机冲出了巷子,其余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受了重伤。

岛田渡边达到了目的,打算从房顶上撤下来,正在这时,两名口中衔着大刀的中国士兵也爬上了房顶。岛田渡边大吃一惊,慌忙调转枪口。一名中国士兵胸前中弹,从房顶上滚了下去。另一个中国士兵腹部也受了点伤,但他仍然不顾一切地冲到了岛田渡边面前,举起大刀就砍……

这名中国士兵身材高大,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看上去剽悍勇猛。这时岛田渡边的子弹打光了,再换梭子根本来不及,只好用手中的机枪招架。“当啷”一声,大刀砍在机枪上,迸射出几颗火星。岛田渡边震得双臂发麻,枪几乎脱手。不过此刻枪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他干脆扔掉机枪,将那个受了伤的中国士兵拦腰抱住,凭借自己的柔道技术把他摔倒在房顶上,然后紧紧压住他,想用柔道中的“寝技”绞断他的颈动脉。可是对方奋力翻了过来,反而把渡边压在身下,用双手死死掐住了渡边的脖子。

人到了生死关头,气力会变得特别大。岛田渡边拚命挣扎,伺机在对方手上咬了一口。对方的手稍稍一松,他便趁机又翻过来。两个人扭成一团,在房顶上滚来滚去,最后“扑通”一声,双双从房顶上掉了下去……

好运气又一次帮了岛田渡边的忙,他的腿虽然摔伤了,但至少还活着,而他的对手,那名中国士兵却满脸鲜血,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他是死了还是没死,岛田渡边已经不想去管。在鬼门关兜了一圈之后,他已经精疲力竭了,此刻哪怕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想动了。

幸好,并没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由于日军突击队混进镇子里,给对方造成了很大的混乱,井松大队长趁机指挥部队从正面发起强攻。中国守军虽然拚命抵抗,终因腹背受敌而支持不住,一个加强营大部被歼灭,剩下的朝南京方向逃去。

当天夜里,谷寿夫中将统辖的日第六师团大部队陆续到达柏墅冈,并趁胜进击,经过连续两天的激战,攻占了南京外围的军事重镇淳化镇,守卫淳化的中国军队第五十一师伤亡过半。

与此同时,日军第十六师团攻占离南京三十公里的句容,第九师团攻占了南京外围的另一个军事重镇湖熟镇,第三师团则在占领镇江炮台后渡过长江,准备从背后攻打南京。至此,南京已处于日军的团团包围之中。

12月6日,当南京外围的战事在激烈进行中时,日本华中方面军总司令松井石根大将到达柏野冈,在此召开联队长以上军官参加的会议,对进攻南京作最后部署,并向上海战役中(即淞沪会战)的作战有功人员颁发“勋章”。岛田渡边作为第六师团的作战“英雄”,也获得了这一殊荣。

授勋仪式在一所小学的操场上举行。为岛田渡边授勋的是一名少将,但身为大将的松井石根却对他十分恭敬,别的师团长们更像众星捧月似的围着他,不知他是个什么来头。

授勋仪式结束后,松井石根大将发表讲话,大意是说,自上海战争爆发以来,全体日军将士不畏艰难,浴血奋战,歼灭中国军队30多万人,取得了辉煌的战绩。现在中国的首都南京已处于日军的铁围之中。据日谍情报,守卫南京的中国军队有宋希廉的七十八军,王敬久的七十一军,孙元良的七十二军,叶肇的六十六军,俞济时的七十四军,邓龙光的八十三军,徐源泉的第二军团,共计十多万人。这些部队大多是上海战场上的败兵,军容不整士气低落,而日军正挟得胜之威,锐不可当,攻占南京不在话下。我准备向南京守备司令唐生智将军发出最后通牒,假如唐将军识时务的话,应该举城投降,以免流血。万一唐生智将军执迷不悟,日军将于四天之内发起总攻击,攻占一国首都是世界性的大事,将被写进历史,因此日军全体将士一定要服从命令,不可擅自行动。

松井石根讲完话后,刚才为岛田渡边授勋的那名少将站了起来。岛田渡边悄悄地向高田联队长打听:“这个人好像来头不小,他是谁?”

高田说:“他是天皇陛下的亲戚--朝香鸠彦亲王,不久前刚刚从陆军统帅部派来的。他的军衔虽然只是少将,却是统帅部的一名决策人物。”

岛田渡边恍然大悟,即点头道:“明白了,怪不得连松井司令官都对他毕恭毕敬。” 朝香鸠彦走上了讲台。他的个子虽然矮敦敦的,声音却十分宏亮。“华中方面军的将士们,我代表天皇陛下和统帅部来看望你们,向你们表示感谢。你们以二十万虎狼之师打垮了四倍于你们的敌人,这是个了不起的胜利,来之不易,你们辛苦了!”

台下的将士们疯狂高呼“天皇陛下万岁”、“为大日本帝国效忠”的口号作为回答。

朝香鸠彦接着说:“十年前,田中首相提出,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现在我们虽然取得了重大的胜利,但与征服支那的目标还有很大的距离,我军全体将士决不可稍有懈怠。松井司令官为避免流血,向南京守军发出最后通牒,其用心良苦,但支那人是天生的贱骨头,决不会自动放下武器,必须以铁拳教训之,使之明白大日本皇军的威力,迫使中国政府投降。这是我离开东京前,统帅部对我传达的意图。因此,攻占南京后,所有的支那俘虏不必以俘虏对待之,各部队可以就地解决。平民中凡有帮助、窝藏支那军者,也可照此办理,无须姑息!”

朝香鸠彦这番杀气腾腾的讲话激起了台下的强烈反应,一个个喜形于色,摩拳擦掌……日本人崇尚武士道精神,一向有着残酷杀戮的传统。早在甲午(1840年)战争时,日军占领辽东半岛,屠杀中国军民数十万。1928年,蒋介石北上攻打奉天军阀张作霖。日本借口保护日本侨民,出兵占领济南,又屠杀中国军民五千余人,造成了震惊中外的“五三惨案”。

这次日军向进京推进的途中,在苏州、无锡烧杀奸掳肆无忌惮。11月22日,日军以搜捕逃兵为名,在无锡许巷抓去大批居民,强迫他们自己挖掘一个大坑,然后开枪扫射,全部杀死,把尸体扔进坑里掩埋。对妇女不分老幼,抓到后即进行强奸,并开肠破肚,引以为乐。

现在朝香鸠彦的这番话,无疑是为日军又一次大开杀戒颁发了许可证。以前日军的暴行还是自发的,如今领到了许可证,变成了一种预谋的行动,后果更不堪设想,一场腥风血雨不可避免。

经历过南京大屠杀那可怕的一幕之后,岛田渡边常常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战争,有时候不可思议地把高级动物变成了相互争斗的另一种暴力机器--人为什么这样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