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书中说道,那朱卫琦怒斥敌酋后,一头向石墙上撞去,只听“砰”地一声,血浆溅满了雪白的墙壁。我们的英雄朱卫琦,为保护国宝“飞天玉麒麟”、为打消敌人追寻的念头、为给义子凌凤翔顺利取出玉麒麟投奔共产党铺平道路,他大义凛然、壮烈献出了生命。后人有诗赞曰:铮铮忠骨护国宝,沥沥碧血激后人。雄心震裂鬼蜮胆,飞虹高映民族魂。朱卫琦壮烈殉国,凌凤翔哪里知道?他还在牢门口的铁窗那儿眼巴巴地盼着朱卫琦回来。第二天一早,来送饭的驼背老狱卒悄声对凌凤翔说:“凌先生,你是在等那位姓朱的抢劫犯吧?不瞒你说,我听人讲,他昨天一头撞到墙上死啦!我去刷的墙,血都渗到墙皮里老厚,真惨哪!听监狱门口当兵的讲,他的心肝五脏和眼珠子都被挖了出去,尸首就扔在后山沟里,让狼狗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子啦!”哎呀呀!凌凤翔一听这个凶讯,牙齿把嘴唇都咬出血来,眼泪在眼窝里打转儿。但是他强忍住感情的冲动,没让泪水滚出来。他已经明白,义父朱卫琦是用生命为自己取宝铺平道路,他也知道,这副千斤重担已经义不容辞地落到了自己的肩上。他装着毫不介意,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按义父的话去做,无论出了什么大事,也要像没事一样,不能露出一点马脚。他一边漫不经心地端起饭碗,一边回答那老狱卒:“他死不死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我是等你快点把饭送过来。”那哑巴小弟却什么也没听到,嘴里还是津津有味儿地嚼着发霉的米饭。过了两天,凌凤翔被宣布无罪释放。出狱的时候,那哑巴小弟却哇哇啦啦哭了起来,又用手比划,又用脚跺地,表示舍不得离开他,也要求出狱。凌凤翔用手同他比划了地番,劝他不要着急,有机会还会回来看望他,然后隔着铁棂子同他握了握手。哑巴小弟使劲地攥着凌凤翔的手,口中还是“呀呀”个没。凌凤翔心想:哑巴朋友,我已经顾不得你了,因为我身上有着重大的使命,它比我的生命都重要啊!想到这里,凌凤翔毅然决然挣脱了哑巴小弟的双手,大步朝牢外走去。
凌凤翔走出监狱,立刻来到了监狱后面的山沟里。他找到了义父朱卫琦那惨不忍睹的高大躯体,在朝阳坡用石头垒了一个坟,把尸骨掩埋起来。他跪在坟前,泪水顺腮而下,心中默默地说道:“义父啊义父,您为了保护咱中国的国宝,为维护民族的尊严,死得值!您的英魂也会像那国宝‘飞天玉麒麟’一样,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人们的心。您放心吧,您的儿子也会像您一样,用生命去守护这国家的宝贝,不会给您丢人!”当下,凌凤翔一路步行来到了济南,找到了过去学书弹弦的师兄师弟,又弄了一把好三弦。他在三弦杆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背上一条口袋,独自一人,往崂山走去,去取那国宝“飞天玉麒麟”。一路上,他牢记着义父朱卫琦的嘱托,不走大集大镇,专绕贫乡僻壤。每到一处,自弹自唱,混得一口饭吃。夜里,节或是睡在人家马棚里,或是宿在破庙中。闲暇时,他把义父朱卫琦的英雄事迹编成了唱书《千里寻宝记》,书中或更名换姓,变动了年代,使人听不出就是当今之事。凌凤翔把自己编的《千里寻宝记》在村舍中一唱,竟感动了不少人。因为他唱得情感真挚,唱着唱着,就勾起了对义父的怀念,泪水夺眶而出,许多听书的穷人也随着他暗暗流泪,都说他唱得好,情真意切,舍不得放他走,一留就是十天半月的。凌凤翔呢:他也正想多攒几个钱,好买一个结实的皮箱,准备着把取出的玉麒麟放进去。这样,他走走唱唱,唱唱走走,不觉过了两个多月。天气越来越冷,进入了严冬季节。
这一天,凌凤翔来到了胶州地界。只因他穿的衣服过于单薄,不觉中了风寒。他感到头脑灼热,双眼昏昏,四肢乏力,两脚如踏在云彩上一般,跌跌撞撞、站立不稳。正行之间,忽然变了天气。“嗖--喔--刷--”好大的西北风啊!夹着雪花漫天卷来,那小雪花不多时变成了铜钱大小的雪片,铺天盖地,拧着旋儿地直向他身上扑来,顶得他睁不开眼、喘不过气。刹那间,山上、树上、河里、沟里,象变戏法似的成了白茫茫一片。凌凤翔带病的身体哪能禁得住这般大的风雪?他隐约看见远处有一个村庄,急忙支撑着身子,一步一歪地朝村庄赶去。就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凌凤翔只觉眼冒金星,浑身发软,摇晃了一下身子,“叭嗒!”便一头栽倒在了路旁的大柳树之下。就在这时候,顺着凌凤翔来的路上,飞奔来一人。这人蒙头盖面,看不见模样,哈腰缩首、鬼鬼祟祟。只见那蒙面人迅速跑到了凌凤翔身边,围着他转了一圈儿,正要动手拉他,忽然抬头一看,村口里又闪出一个人影,顺道往这边走来。那蒙面人思索片刻,急忙把凌凤翔的三弦杆儿往外一抽,往下一捺,让三弦杆儿横在小道上。然后他跳到路旁的沟里,一猫腰,“刺溜溜--”消失在风雪之中,他的脚印也很快被大雪盖死。
却说从村口出来的那个人,急匆匆往前赶路。刚走到大柳树之下,冷不防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呱唧”摔在雪里。他起身往下一看,嘿!是一把乌木三弦杆儿。咦!是谁把三弦杆儿掉在这了?对,带回去弹弹。他抓住三弦杆儿往上一提,哟!怎么提不动?再猛一使劲儿,啊!顺着三弦杆儿提出一个人来。把那人吓了一跳,“蹭!”闪到了一边儿。他定住神再一细瞅,啊!原来是个说书的艺人冻倒在路旁。那人毫不犹豫,赶快上前打掉凌凤翔身上的积雪,脱下大棉袍给凌凤翔披上,然后蹲下身子,把昏过去的凌凤翔往身上一背,“蹭蹭蹭蹭”快步朝村里跑去。这时候,雪沟里藏着的那个蒙面人,也从沟里跃出,在后边紧紧地跟上了。等凌凤翔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大土炕上。土炕热得烫手,炕头上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这老汉面色发黄,满脸皱纹,鬓发斑白,眼神恍惚,好像有病的样子。屋子里有一股刺鼻的酒气,仔细一闻,酒气是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凌凤翔心想,一定是这位老汉救了自己,还给我白酒擦身、烧炕驱寒。他挺身坐了起来,冲炕上的那老汉就是一拜:“好心的老人家,谢谢您的救命大恩!”话未落音,只见门帘儿一挑,走进一个人来。凌凤翔抬头一看,见这人二十七八年纪,中等以上身材,外套蓝布长衫,羊毛围巾搭肩;天庭开阔,二目有神,面色微黑,笑容可掬;左下巴有一个黑痣,看上去使人感到和蔼可亲。炕上的老汉指着来人说道:“老汉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三国》神医华坨后世34代玄孙--华先生把你从雪地里背回来的。也算你命大,碰上了这么一个好心的大夫,他一号脉,说你中内火攻心,外寒相夹,昏在路旁。他亲手给兑换的药,给你用酒擦的身,你身上盖的这件大棉袍也是他的,要谢你就谢这位华先生吧!”“原来是神医之后啊……敬仰!敬仰!”凌凤翔一听,忙要起身下拜。那位姓华的先生却抢先一步,把凌凤翔扶到了炕上:“老弟,你的病没好,千万不能下炕。噢,我叫华天亮,与祖上一样也是个串乡行医的人,咱们都是出外混饭吃的穷哥们儿,你就叫我华大哥吧。”“华大哥!……”凌凤翔正要说些感谢的话,那华天亮却用手止住了他,笑着说道:“老弟,我知道你姓凌,凌空展翼飞翔的凤凰--叫凌凤翔,是不是?”凌凤翔心中一惊,哟!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口中答道:“不错,您怎么知道?”华天亮哈哈大笑:“我不光知道你叫凌凤翔,还给你带来一个人,你看看是谁?”说话间,他用手一掀门帘儿。门外站着一位端庄俊秀的年青妇女。那妇女一见凌凤翔,惊叫一声,快步走进屋内,一头扑进凌凤翔的怀中,凌凤翔也早把那女的紧紧揽住,两人同时都哭了起来。华天亮呢,他在一旁却哈哈大笑,这个场面把炕上的刘老汉和正在外屋煎药的刘大娘老两口弄得莫名其妙。这位年青的妇女是谁呀?她就是凌凤翔日夜思念的妹妹春雪萍。哎!春雪萍不是叫植田林次郎他们抓走了吗?怎么会被华天亮带来见凌凤翔呢?原来事情十分曲折而巧妙。那天,苟义在场院小屋边对凌凤翔说朱卫琦和春雪萍都被押上了汽车。这话一半真、一半假。朱卫琦被押上汽车是真,而春雪萍却没有被押上汽车。她到哪儿去了?她到苟义家中去了。原来,那苟义因报信有功,不但得到了植田林次郎赏的一千块银大洋,而且还答应了他的要求,把春雪萍送给他做个二房夫人。条件是让他等凌凤翔买药回来,谎称朱卫琦和春雪萍都被押到济南,只要凌凤翔相信了他的话,往济南去寻找春雪萍和朱卫琦,他就算完成了任务。那苟义是欣然应允,欢喜若狂。
第二天,苟义从警备队出来,回家叫了几个人,来到了场院。宪兵抓起了朱卫琦,苟义也抓起了春雪萍。等押解朱卫琦的汽车一走,苟义立即吩咐家人把上了捆、蒙上眼、堵住嘴的春雪萍带回苟家大院。他还悄悄给家人说,回去立刻布置新房,等他骗走凌凤翔后,回家即刻成亲。苟义简直是乐得神魂颠倒,心中暗想:一夜之间,不仅发了一笔大财,还得到一个妙龄佳人,真是福从天降。他哪里会想到,植田林次郎只是抛给他一个累赘,等他把凌凤翔骗走后,那一千块银大洋又被植田的人夺走,他连小命也都搭上了。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鱼吞诱饵,不知有钩,恶人自有恶人磨,毒虫还须毒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