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地狱情仇录
32933000000043

第43章

岛田秀桢和叶志伟推门进来,打断了岛田渡边的沉思,叶志伟说:“董事长,时间差不多了,是不是现在就出发去机场?”“好吧,”岛田渡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你先把箱子拿下去,我随后就来。”叶志伟提起岛田渡边的箱子,正要去开门,房门却自动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叶志伟疑惑地问:“老先生,你有什么事?”来人没理睬他,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岛田渡边,半晌才问:“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就是当年上海宪兵队的渡边准尉吧?”岛田渡边大为惊讶,轻轻点头道:“对,是我,请问这位先生,你是……”“分别这么多年,你认不出我了。”来人微笑着说:“我是郭(原姓张)子祥,当年你曾送我火车,还记得吗?”“啊,原来是你,真没想到!”岛田渡边惊喜万分,和张子祥紧紧握手。

张子祥神秘兮兮地笑道:“中国有句老话:冤家路窄。相隔四十多年,我们这两个冤家又碰头了!”岛田渡边忘记了马上要去机场,拉住张子祥的手,热情洋溢地说:“来,让我们好好谈谈,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这些还是以后再谈吧。”张子祥摇头道:“我要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就是为此而来的。”岛田渡边预感到了什么,心跳一下子加快了。哆哆嗦嗦地问:“你……你是不是要告诉我金小凤的消息?”“不错,”张子祥说:“我要告诉你,金小凤还活着,仍住在虹口一带。”岛田渡边觉得头晕目眩,恍恍惚惚,就像是在梦中,唯一能感觉到的,是心脏兴奋的撞击着,似乎要把胸膛撞破。岛田秀桢见状吓了一跳,忙扶住他问:“伯父,您不要紧吧?”岛田渡边推开他,盯着张子祥问:“小凤她……她真的还活着?”张子祥眼睛里仍含着神秘的笑意:“当然,我难道还会骗你吗?”岛田渡边一只手按住心口,喃喃地说:“既然如此,我为什么找不到她?”张子祥说:“这并不奇怪,她为避免麻烦,早就改了名字。”“哦,原来是这样!”岛田渡边使劲地点了点头,便又接着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她的情况?难道你……”“别急,我会告诉你的,”张子祥微微一笑说:“我原来是国民党军陈明仁部下的参谋,奉上命参加过辽沈会战,后来随部队起义,参加了解放军,曾经上过援朝战场,以后又调到一所军事院校任职,三年前才离休来到上海。我的妻子已经去世了,跟女儿一家住在一起。有一天早晨,我到市场去买菜,意外地碰见了金小凤,从此我就与她经常来往。”

岛田渡边惊叹道:“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情,简直叫人不敢相信!”“还有更巧的事情呢!”张子祥说:“知道吗?你已经跟她见过面了,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什么?我跟她见过面了么?”岛田渡边目瞪口呆。“是的,在东方旭(实名叫陈旭)家里。”张子祥说:“她是陈家的保姆刘妈。”岛田渡边想起那次去东方旭(陈旭)家里,来开门的那个老保姆,难道她就是金小凤?郭子祥接着笑呵呵道:“渡边先生没认出她,但她认出了渡边先生,并把这事对我讲了,要不,我怎会知道你在这儿?”岛田渡边心中万感交集,声音颤抖着问:“她自己为什么不来?难道她在躲避我吗?”“她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难处,你不该责怪她。”张子祥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她在东方(陈)家当了几十年保姆,一直没结过婚。东方(陈)旭对她很有感情,把她当作母亲一般看待,但陈旭的妻子却有点嫌弃她,常给她气受。我劝她干脆离开陈家,搬过来跟我一起过,但她就是不肯。我知道,这么多年来,她始终在怀念你,为你守着那片净土。她虽然回避了你,可是心里非常矛盾非常痛苦。看着她那个样子,我心里也很难过,所以我决定瞒着她来找你。向你披露这个秘密……”岛田渡边热泪盈眶,急切地问:“那么我的儿子哲枫呢?他在哪儿?”张子祥摇了摇头,答道:“你儿子的下落

,当然只有金小凤才知道。”岛田渡边激动难捺,抓住张子祥的手说:“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岛田秀桢一怔,提醒他说:“伯父,您不去机场了?飞机可是很快要起飞的呀!”“什么机场,见它的鬼!我要去找小凤,越快越好,郭先生,我们走!”岛田渡边的行动忽然变得像年轻人一样敏捷,拉着张子祥朝门外走去。

刘妈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收拾一边流泪。刚才,由于开饭晚了一点,徐美丽又跟她吵闹一场。其实,这只是个小小的导火索。自从徐美丽得知她对陈旭讲过这个慰安妇的故事以后,就认为她是从中作梗,破坏女儿阿萍去日本留学的计划,于是对她怀着满腔怒气,随时随地都会爆发出来。她感到,自己在家里再也呆不下去了。屈指算来,她在陈家已经当了四十多年保姆。初来时,她还不满三十岁,如今却己是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妪了。忠心耿耿地做了大半辈子,经手过多少钱财物品,但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只有这么一点点,打个包袱就能带走。她那双枯树般的手颤抖着,把包袱打好,又解开,再打好,再解开,伤感而凄苦的泪水滴在她手上,滴在包袱里。她舍不得离开这个家,她在等待。只要对方有一点拘留的意思,哪怕是一个暗示,她都会高高兴兴地留下,加倍小心地干活。可是,没有任何声音传过来,耳边一片寂静。她的人还没走,似乎就已经被遗忘了,这种无情的冷漠比什么都使她寒心。刘妈终于仰天长叹一声,朝这个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地方最后扫了一眼,提起那不大的包袱蹒跚离去。《红楼梦》里说的好,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可是她老不中用,走,又能走到哪里去?这个问题她己不愿去想,她是个要强的人,再苦再难都不怕,最怕的是心灵的屈辱,是被别人当作包袱对待。徐美丽翘起二郎腿坐在客堂沙发里,眼看着她下了楼梯,眼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大门。徐美丽本来以为,这个老太婆只是说说而已,想不到她竟真的走了!徐美丽知道,丈夫对这个带大他长大的老保姆有很深的感情,回来后决不会答应。她的理智催促她去拦住刘妈,让她别走,但她的心却阻止她这样做,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刘妈已经穿过天井走出了大门。大约十分钟后,陈旭回来了。他见徐美丽神态异常,敏感地问:“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又跟刘妈吵架了?”徐美丽支支吾吾,词不达意。陈旭很不高兴地说:“我对你讲过多少次了,刘妈在我们家忠心耿耿干了这么多年,如今上了年纪,凡事不要跟她老人家计较,你就是不听?她在哪儿?我去劝劝她。”

徐美丽低着头说:“她……她已经走了。”“走了?”陈旭一怔,道:“走到哪去?”“我怎么知道,”徐美丽说:“她拿着一只包袱,就这样走了,连声招呼也没打。”“你……”陈旭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说:“一定是你逼她走的。”徐美丽分辨道:“天地良心,我只是跟她吵了几句,可没逼过她!”“你还要狡辩!一天到晚跟她吵,不就是逼她吗?”陈旭眼睛瞪得溜圆,大吼道:“她在我们家呆了几十年,就像是自家人一样,而且一天忙到晚,家务事几乎全包了,你对她怎么能这样冷酷?你的心难道不是肉长的吗?”徐美丽见她如此袒护刘妈,心里也来了气,声音一下提高了好

几度:“说到底,她仍然是个佣人,走了就走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天也不会塌下来,值得你动这么大的肝火吗?!”陈旭是个好脾气的男人,平时对妻子总是忍让三分,但此刻却像只爆炸的火药桶一样,指着妻子的鼻子叫道:“你……你太不像话了!她已经那么大年纪,身体又有病,万一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你要负全部责任!”徐美丽心里忌恨交加,撒泼地尖声喊道:“老娘嫁给你这么多年,为你生了孩子,到头来连个佣人都不如,这种日子我不要过了,我跟你离婚!”“离就离,你别拿这种话来吓唬我!”陈旭脸色铁青,猛地一下拍着桌子叫道:“你把离婚书写下来,我马上签字!你写,现在就写!”平时他们夫妻之间发生争吵,总是以陈旭的妥协而告终,今天事情竟闹得这个地步,是徐美丽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愣了一下,随即倒在床上号啕大哭起来。眼泪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陈旭见妻子哭得这么伤心,一时也有点不知所措。就在这时,张子祥领着岛田渡边他们来了。陈旭十分尴尬,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你们可有什么事?”张子祥说:“我们是来找刘妈的。”陈旭大惑不解:“找她?找她干什么?”“这事说来话长,以后你会知道的。”张子祥四下打量着问:“刘妈在哪儿?快请她出来。贵客来了……”“贵客?!”跟妻子吵得昏头昏脑的陈旭此刻才清醒过来,局促不安地说:“她和我妻子吵架之后,一气之下离开了这儿。”“什么?她走了?”岛田渡边脸色陡变,失口惊叫起来:“她是几时离开的?不会再回来了吗?”徐美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惶惑地擦了擦泪水说:“她离开将近半个小时了,手里拿着包袱,看样子不会再回来。”窗外远天这时响起了沉闷的滚滚雷声,不一会儿,起风了,天空陡然昏暗下来了。“天要下雨了!”收音机里正预报将有一场大风暴雨从南海快速北上移至东海临近沿海各城镇,叫各沿海城镇居民迅急作好避台风准备……岛田渡边此刻急得直跺脚,连连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张子祥一挥手道:“她一定还没走远。在台风雨临来之际赶快去找!”大家被他提醒,匆忙带着雨具奔出大门。此刻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徐美丽也从床上爬起来,加入了这支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