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野、村上他们利用宪兵队的特权敲诈勒索,收取贿赂,腰包胀得鼓鼓的,岛田渡边又不愿那样做,为了能继续见到金小凤,他只能厚着脸皮,去求好朋友谷田大男了。谷田也是北海道福冈人,己五十来岁,在虹口的北四川路上开着一家颇具规模的日杂百货店。他心地善良,性格豪爽,又在中国住了这么多年,结交了很多中国朋友,其中有一些是抗日分子。“八*一三”事变后,日中间的战争全面爆发,他的一个中国朋友想离开上海,到共产党的心脏延安去参加抗战,请求他帮忙。谷田一口答应,利用自己与警备司令部的关系,为这位朋友搞到了一张特别通行证,并资助路费,送他出了上海。诸如此类的事情,以后又发生多次。谷田大男的行动引起了他店里的一名日本职员的怀疑,他偷偷跑到宪兵队沪北分队,向桥本队长告密。桥本少佐随即派人进行调查,但并没有查到什么真凭实据,而且谷田与警备司令部的某些高级军官关系密切,桥本少佐也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对他采取行动,所以此事以那名职员挟私报复为结论,不了了之。
到了1941年底,日军占领了租界,在对抗日份子进行的大规模搜捕中,抓了一名军统的特工人员。此人供称他所在的特工组织在向内地转移物资的过程中,曾得到一个日本商人的帮助。但他是一名低级特工,不了解详情,只知道那个日本商人住在虹口一带。桥本队长联想起几年前的那件事,对谷田大男产生了怀疑,下令将他抓进宪兵队进行审讯。具体负责这件案子的是冈野鹤吉和岛田渡边。宪兵队审讯犯人的手段是非常残酷的。用皮鞭抽打称之为“披红挂彩”。四个人抓住犯人的手脚,荡几下之后,将他重重地抛到水泥地上,称之为“荡秋千”。把辣椒水灌进肺里,称之为“喝鲜汤”。这些刑罚还算轻的,其他的有火烙、坐老虎凳、刀剐、电击、狗咬等等,犯人被折磨至死的事情司空见惯,宪兵队里几乎每天都要拖出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那些残酷而毒辣的手段都是对付中国人的,谷田大男是日本人,而且有些身份,对他当然要客气一点,不过就是拳打脚踢、搧耳光、不让方便、不给睡觉,也够他受的了。几天下来,谷田大男被折磨得精疲力尽,浑身是伤,再也坚持不下去。这天下午,冈野鹤吉吃饭去了,审讯室里只剩下岛田渡边一个人。谷田大男抹了抹嘴角的血,有气无力地说:“我对你讲实话,我的确帮助过抗日分子,随你们怎么处置,只是别再折磨我,让我死得痛快一点!”岛田渡边摇了摇头,望着他问:“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日本人(谷田家族也算是日本福冈县一名门望族),干嘛要去帮助抗日分子?这是叛国行为,将受到严厉的惩处,你知不知道?”谷田大男说:“日本军队在中国的行为太残忍了,烧杀奸抢,就像强盗一样。作为一个日本人,我对此感到羞耻,只有帮助他们做些事情,我心里的感觉才会好一点,这就是我的想法。”
岛田渡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问:“谷田先生,这样做有多危险,你知道吗?”谷田大男苦笑了一下说:“我当然知道,但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有困难,来寻求帮助,我即使想拒绝,又怎么开得了口!”岛田渡边对这个人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决定冒险救他一命。他四顾无人,走到谷田大男跟前,轻声说:“现在是你的生死关头,懂吗?你只要一开口,就将以叛国罪被处决,你的家人也会受到株连。其实宪兵队手中并没有掌握什么证据,你只要咬紧牙关挺住,再设法请警备司令部的朋友出面担保,肯定能无罪释放的。”谷田大男怀疑地问:“真的吗?”岛田渡边说:“当然,我不会骗你!”谷田大男盯着他问:“我们素昧平生,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岛田渡边说:“你是个好人,我不想看到你送命,别的你就别问了。”谷田大男心里有了底,恢复了自信。在以后几天的审讯中,咬紧牙关忍受刑罚,坚决不承认与抗日分子有关系。同时岛田渡边又没法通知他的家属,叫他们请警备司令部的朋友出面活动,向宪兵队施加压力。桥本少佐无奈,只好放了谷田大男。从那以后,谷田对岛田渡边感激不己,一心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岛田渡边来向他借钱,他岂有不答应之理!
钱的问题解决了,岛田渡边又能经常见到金小凤。可是金小凤对他始终是淡淡的,她的态度似乎向他表明,你既然花了钱,在规定的时间里,我就不得不服从你,但只能到此为止,你没有权力要求更多的东西,因为你是个日本鬼子!岛田渡边心里非常痛苦,坐卧不安。这天他终于忍耐不住,对金小凤责问道:“你为什么总是对我不理不睬?难道我待你不够好吗?”金小凤冷冷地说:“你和别人一样,是来我这儿寻找安慰的,我也和接待别人一样接待你,这难道不对吗?”“不对!当然不对!”岛田渡边气呼呼地说:“我跟他们根本不同,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金小凤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这个堂堂的军官,竟然喜欢我这个下贱的慰安妇,被士兵们称为‘公共厕所’的女人,不觉得太可笑了吗?”岛田渡边诚恳地说:“我真的喜欢你,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这都是事实。”“你对我讲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想要我的身体?那就拿去吧!”金小凤撩起衣服,露出赤裸的下身,对他叫道:“来呀,快来呀!根本不必说什么喜欢不喜欢!”金小凤的话像利剑一般刺在岛田渡边心上,一股独出怨愤陡然升起,焚烧着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他伸出手,狠狠给了金小凤一记耳光。金小凤被打得踉跄了一下,嘴角渗出了鲜血。但她很快站直身体,十分平静地望着他说:“接着打吧,没什么,挨打是慰安妇的家常便饭,我已经习惯了。”可是岛田渡边却再也打不下去,只觉心头阵阵剧痛,像是利爪在撕扯,他把紧握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推开房门猛地冲了出去……